第七十七章 追命淫贼此淫贼彼追命

    毛尖听到歌声，大惊，追命来的如此之快吗？
    众衙役都是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出，心情即是紧张又是兴奋，毛尖在他们心中几如三国孔明般算无遗策。
    毛尖抬眼看去，官道上一个人影渐渐变大，脚下如飞，快若奔马却又不惹尘埃，轻功之高妙当真连毛尖也望尘莫及。那人影一路高歌，想是此处人迹罕至颇为荒芜，所以旁若无人意态潇洒。
    人影眨眼就要进入毛尖所布下的包围圈，毛尖借着月光将来人看个仔细。此人眉目疏朗，有燕赵之风，下唇尤其肥厚，年约三十上下。毛尖当年在京师，不过一个普通衙役头目，虽久闻四大名捕之名，但四大名捕行走上流社会，并不是毛尖所能见面的。如今见来人不论年纪轻功都与传说中的追命相合，面貌似乎也与《四大名捕结婚记》书中所描述的追命相近。心道能唱出如此超尘脱俗歌曲的人，怕不是追命也难。眼见来人已经进入包围圈，时机转瞬即逝，毛尖不再犹豫，对付追命这样的高手只能当机立断抢占先机才有可能取胜。
    那人衣裳普通，青灰色的长衫，手中还摇着一把折扇，一副风雅书生的样子。他忽然停了歌声，立定身形，左右看看，眉心一皱，左足一蹬地面人就身也不转的向后飘去。
    他虽机警，奈何先前太过大意，已经进了包围圈，毛尖又怎会轻易让他跑掉？
    青衣人正要往后退，一张大网已经拉起，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再退下去，只能是自投罗网。
    青衣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但是自持轻功高妙，后退不成，就向左冲去，打算冲入茫茫戈壁脱身。
    但是左路早有西城总捕魏君率领一百五十衙役从土沟里冲杀出来截住了青衣人去路，青衣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心中慌乱，本来以他轻功，只要使出全力，飞越过众人头顶，至多受点小伤也还拦他不住。但他一向爱惜身体，又被一百多人的吼叫惊吓了心神，那一百五十把大刀晃动着月光，更是让他心惊胆战，脚都几乎软了。
    青衣人瞬间止住了飞快奔行的身体，这一下看的围攻过来的五百衙役都是暗中叫好，动如脱兔静若处子说的就是这个。
    眼见青衣人轻功如此妙绝，毛尖心中再无怀疑，但是他还是有些畏惧四大名捕名声，都说追命腿法天下第一，心下胆怯不敢攻杀过去，只是大喊一声：“弟兄们，这就是淫贼风流，别放走了他，谁杀了他爷赏银百两。”
    听说有百两赏银立马可得，衙役们都个个如出笼的猛虎，气势汹汹冲向青衣人。此时若是大宋边城将领看到，也要赞叹他们的威猛，可惜自己手下兵士及不上他们一半，否则，何患边患？
    眼见四面八方都是人都是刀都是枪，青衣人吓得脚都要软了，平时的风流潇洒全部丢到了九霄外，可是为了保命，兀自奔跑不惜，滴溜溜乱转，忽而往东，忽而向北，忽而西冲，忽而南奔。他轻功身法实在高绝，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五百人围着他，虽然没让他逃脱，却也没人能碰到他，眼瞅着一刀能砍到了，眼一花眼前的人影又消失了。可奇怪的是，此人轻功虽然高妙，却不出手反击，只是一昧闪躲，毛尖看到也是百思不解。只是眼下混战正酣，无人多想，青衣人不还手，倒是壮了衙役们的胆气，虽然跑来跑去追的辛苦，却没有人不奋勇的。
    毛尖一直躲在人后犹豫着，他本惧怕追命武功，想以五百条性命来拖垮追命，在追命战至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冲上来以逸待劳以他的京北刀取追命性命。但如今眼看追命在人群中闪转腾挪，虽然轻功依然妙绝，可犹如强弩之末，尽是挨打姿态。而追命满脸骇色更是清清楚楚落在了毛尖眼中。
    毛尖一生阅人多矣，名不符实者十之八九，眼看着青衣人，他忽然一声冷笑。什么四大名捕，若不是有诸葛小花在朝的支持，他们四人又如何能平步青云？人们吹嘘追命腿法天下无双，只怕是见他轻功妙绝便想当然耳。
    毛尖想起平生不得意事不得志处，不觉一声长啸，京北刀劈碎西风直斩青衣人。
    这一刀攻的又狠又辣，封死了青衣人退路，青衣人骇然大叫，千钧一发间竟然又被他躲了过去。这一下避的巧妙之极，连毛尖也不得不暗喝一声彩，但可惜的是这追命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轻功固然高妙好看，风采固然飘逸洒脱，手底下却没有什么真功夫，可见贵胄子弟没有谁是肯吃苦的。武功一道，除了亲身苦苦修炼别无投机取巧之处，吃不得苦便练不得武。
    毛尖心中对追命再无一点惧怕，平生所学尽展，刀势如油又滑又腻紧追青衣人不舍。加上五百衙役，也从旁助战，青衣人一边大叫我命休矣一边掉下了斗大的眼泪。
    眼看追命跃起空中，毛尖京北刀如一道旋风从下向上卷向青衣人双腿。青衣人眼看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全是刀光黑夜里根本望埠道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捕他，一时万念俱灰心神俱丧，这一刀再没躲过，一个翻身落地，右腿上已经被割裂一个大口子，鲜血唰的冒出。
    青衣人看着从自己身体内流出的鲜血，一下子呆住了，那神情，似哭似傻，围上来的衙役贪图赏钱，却无人管他，乱刀下来，青衣人竟不躲不闪转眼被砍得血肉模糊，死得倒也麻利。
    杀了青衣人，众衙役都欢呼起来，将毛尖高高抛起，高呼总捕英明杀死淫贼。毛尖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杀死追命，高兴之下，也不计较是多少人杀死的追命，大声宣布凡是在淫贼身上砍过一刀的兄弟全部都有赏银，每人一百两一个不少，其余兄弟也都有八十两的赏银。这一下更是欢声雷动。城中富户为了家中女眷安全，筹集了十万两银子私下送给毛尖，求他尽快破案，如今为了杀死追命高兴之下，毛尖拿出了五万两银子分给了跟他办事的兄弟们，也算大方了。
    之后，众人找来根木杠，像抬猪一样抬着青衣人的尸体回城。鸡还没叫，可是全城俱都轰动，打更的不打更了，四街八巷的高呼：淫贼杀死了，淫贼杀死了，淫贼被毛神捕杀死了。全城百姓都涌上了街头便连那些权贵人家也跑到街上来看淫贼，来为英雄们喝彩，毛尖骑着高头大马，看着人们真诚的欢呼，心中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他相信，如果连追命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一个小小的淫贼也一定逃不出他的手心。所以他心中并无多少愧疚，他定会抓住真正的淫贼将他杀死，他暗暗发誓。
    忙乱之后，毛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摆脱了那些笑脸恭贺，家中真是清静亲切。他一头倒在床上，一觉睡去，做了个从未有过的好梦。
    追命午后时分进了西安，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如同过节一般，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个为祸西安的淫贼被毛尖杀死了。人们重又接回了家中女眷，那些躲在重重保护里或者藏在地窖等处的女子们终于可以放心出来活动。不少日子了，西安城不见妙龄女郎，如今满城花语，也让西安父老笑逐颜开。追命不论问谁，众口一词俱都赞扬毛尖是一个好官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神捕。
    追命一日一夜奔波，已经是累极饿极，又见毛尖在西安城中如此受到百姓爱戴，心道此行之困难怕远比之前所想巨大。便先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吃了些东西，也顺便又探听到一些消息。追命回屋休息时，满脑子还都是西安百姓对于毛尖的赞扬之词，可是毕竟太累迷迷糊糊间也就睡熟了。
    待追命睡醒已经是掌灯时分，又胡乱吃些东西，将已经空了的葫芦打满酒，就朝打听到的毛尖府邸行去。他连在梦中都在盘算，如何让毛尖说出实话。本来打算以徽宗所赐平乱抉示人，亮出四大名捕的身份先把毛尖诱捕回京师再说。但如今毛尖受到百姓官家一致赞誉，要想如此不明不白的拿他，怕是不能了。
    追命料定，若是空口去问毛尖胡家之事，毛尖一定不会告诉他一句实话，不得已，他也只有非常时刻行非常办法，既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已经做好打算，今夜就将毛尖偷偷绑架赴京。想到自己一个堂堂捕头，如今竟然要做绑架的事，追命也是一脸苦笑，可是时间不等人，再拖延下去，胡喜的脑袋就要掉了，那个时候，查什么都晚了，而且人已死死无对证，案子更加不可能翻了。
    这一夜，毛家却是热闹的很，民间来送匾的，富豪来表示谢意的，权贵来道贺的络绎不绝。府前车水马龙，府内高朋满座，追命只有暂时躲在毛府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里，一边喝酒一边等待时机。
    曲终人需散，不论多么盛大的酒宴都总有散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