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人间不相弃归去还复来

    铁手的出现，破坏了独孤梦全部的计划。如果是你，你可会喜欢铁手？
    独孤梦恨极了铁手，他的血刀恨意越浓出招越是凄厉越是艳丽。那是一种把极美丽和极残酷混合在一起的招数，一招攻出，山川大河如在眼前，可是一切全成了血色，又仿佛不在这个世界，而在彼岸，奈何桥过去。
    若是定力不足的人，面对了独孤梦的刀法，心神就要被如血刀光夺去，还没看清楚独孤梦的招数已经败了。
    铁手却看得很清晰，独孤梦的一招一式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他每一掌攻出，都恰恰是独孤梦的痒处，独孤梦越是狂怒，越是情急，招数越无法施展圆滑。就好比一个人作画，作到好处，兴致酣畅，正欲点睛，有人却在那里泼了一盆污水，至此则画兴全无，一幅好画即便起笔时再怎样天下无双，到了如今，也只能是一幅破烂，无人理睬。铁手双掌攻出，不求快，不求狠，只占了一个先，料敌先机的先。他每一掌攻出，都是独孤梦一招中点睛之处，被他占去，则先前无论多么完美的招数，至此也威力大减。
    当然，这些细节，只有高手才看得明白，旁观者中也就韩非看得明白一些，至于其他人，只看到刀光如画，血色江山，独不见铁手踪迹都被刀光笼罩，以为独孤梦大当家必胜无疑，齐的叫好助阵。
    韩非忽然猛醒，忘记了要抓展亭玉和谢依涵了。抬眼看去，二人已经离红袖宫很近了。
    韩非立刻率领三十个帮中高手绕过铁手与独孤梦身边，全力向展、谢追去。
    铁手虽然看到他们的行动，但一来被独孤梦缠住，二来也知道展、谢已经快要逃离险境，他们现在去追，也未必来得及，因此并不再去阻拦。
    城楼上，黄瑛、展非凡等人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如此意外之喜让黄瑛激动的第一次想要跳起来，而看到儿子安然无恙的展非凡也是老泪婆娑，只有一低头，以袖掩饰，将眼角泪水擦去。他一直在担心展亭玉的安危，若非红袖宫遭逢大难，展非凡早已追随去京师了。
    看到韩非等人从后追来，而展亭玉由于还要携带着无法施展内力轻功的谢依涵，已经是越跑越慢。黄瑛和展非凡不约而同的齐的掠下城楼迎向二人。这一下惊得红袖宫众人不知所措，展非凡一向严令不准大家出城迎敌，如今，他们两个主帅却冒然出击，万一有个闪失，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黄瑛也没有料到展非凡会跃下城楼，奇怪的道：“你怎么也来了？”
    展非凡脸上一红，他爱子心切，生怕展亭玉被人追上再有不测，所以一时连自己的命令也忘记就跳下了城楼。
    展非凡只有含糊的道：“先救人。”
    黄瑛也只是脱口一问，并无深思，当务之急在救回谢依涵，二人一点头，就都奋力奔向展、谢二人。
    虽然后有追兵，可是距离毕竟有些远了，这一切全亏了铁手，韩非等人还相距有百步，黄瑛和展非凡已经迎上了展亭玉和谢依涵。众人相见，一时万种情怀，却无一句来得及说，只是略一点头，就算见面了。黄瑛和展非凡二人替下展亭玉，一左一右挟扶着谢依涵就回身向红袖宫奔去，而展亭玉没了负担，身体轻松不少，四人几乎并肩奔跑。
    到了城楼下，四人才发现忘记了一件事，他们虽然都可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却没有一人有本事跃上城楼，更何况还要带着谢依涵。怎么办？
    打开城门？不行，韩非等人只在七八十步外了，城门厚重，开启关闭都需要时间，若是现在打开，根本来不及在韩非等人杀到时关闭。
    眼见韩非等人越来越近，不过只有二三十步，众人狰狞的面色都已经清晰可见，在他们身后，另有一群血狼帮帮众跟了上来，约有五六百人。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留守，随时准备支援与铁手交战的帮主独孤梦，以便生擒铁手，一路则跟随来擒拿展、谢，顺道更可大举进攻。因为此时，红袖宫统帅已经乱了部署，自乱阵脚，正是拿下红袖宫的大好机会。
    展亭玉大喝一声：“你们走。”他一人转身就要冲向韩非等人，欲以一人之力阻挡血狼帮帮众。
    展非凡一把拉住了他，韩非眼看离他们只有七八步，寒魂刀举起，一刀就要当头朝落后一步的展亭玉头上砍去。却不料，忽然从红袖宫城楼上飞下两束红袖，一个卷住了谢依涵，一个卷住了展亭玉，黄瑛和展非凡二人也手拉红袖借势飞起。等韩非等人冲到城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四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飞上了城楼。韩非一刀砍在城墙上，借以泄愤。
    还没等他骂出什么三字经，城楼上落下如雨的飞箭。这正是红袖宫对付他们极其厉害的一招，居高临下，箭落如林，常让血狼帮死伤惨重，无法靠近红袖宫城墙。
    “快退，快退。”韩非一边把刀光舞的密不透风护住身体一边招呼血狼帮人退。
    但已经有一些血狼帮帮众被从天而降的箭射到，萎顿在地。韩非扶起一人，其他人等也各自抢救身边兄弟，一起后退。退到百步之外，红袖宫射来的飞箭已经追不上他们才安下心来。
    以红袖救起四人的是红袖宫小公主张约红，她的突然出现，让红袖宫人精神大振。她没有看展亭玉一眼，只是看着谢依涵，道：“我助你运功冲开穴道。”
    “小公主……”谢依涵看到张约红有些惭愧，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公主，不该瞒着小公主就偷偷跑去救展亭玉，结果反而还要展亭玉回头救她，更害红袖宫几乎为她作出妥协和牺牲。她以为小公主会责怪她，可是张约红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还要助她解穴，这让她因为感动更加惭愧。
    张约红摇了摇头，不要谢依涵再说下去，她的手已经抵上谢依涵后心，轻声道：“静神凝气。”
    一股温润如泉的气流注入了谢依涵的身体内，谢依涵闭起双眼，盘腿坐下，静心引导，体内被制穴道，自己怎么也冲不破的地方如今遇到这股温润的气流如冰遇火一触即溃，转眼便内力通畅功力恢复。
    展亭玉看张约红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知道张约红仍然认为是他杀了她的心上人，仍然恨他。他有些委屈想要解释，可是回到了红袖宫，触目望去皆是梦中景色，就又让他想起了苏雪，想起了苏雪，但觉天地悠悠无可无不可，意兴阑珊再无争辩的兴趣。
    站在高楼上，回望铁手，看得到铁手一人陷入了血狼帮重重围困之中，只是因为独孤梦与他交手，别人不敢加入，怕独孤梦生气把马屁拍在了马脚上。
    展亭玉想谢依涵已经送回了安全的地方，这里显然不需要他了，他看了父亲一眼似乎诀别，就又要跃下城楼去与铁手并肩战斗，这是他答应铁手的。可是，展非凡却一直在关注着他，知子莫若父，还没等展亭玉跳起，展非凡已经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不可。”
    展亭玉急道：“父亲，这是我与他的约定。我一定要去。”
    展非凡道：“你且看看，那千百血狼帮众，别说只你一人，就是我们全部冲杀出去，也恐怕难以战胜，你一个人去，又能有什么作用？真能救出铁手吗？”
    展亭玉挣脱了父亲的手臂，他看着父亲的眼睛平静的道：“父亲说的是，可是父亲还曾教导孩儿，男子汉生在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展非凡心头一震，展亭玉已经又跃下了城楼，向铁手奔去。展非凡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却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生气。
    谢依涵早已站了起来，眼看展亭玉杀回去要救铁手，她也一把拉住张约红的手臂道：“小公主，我们一起冲杀下去，一定能杀退敌人救回铁手的。”她的双眼中满是渴求。
    张约红看她一眼，却摇摇头，道：“依涵，如果我们有实力和敌人硬拼，早已经这么做了。”
    谢依涵顿时绝望起来，道：“可是、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不同了，铁手来了，铁手回来了。”
    张约红看着她的眼睛道：“铁手回来又有何用？他连一个杀人凶手都管不住，还什么四大名捕。”提到铁手，她的语气冷漠了许多。真不知道，她恨得到底是铁手还是展亭玉。若是恨展亭玉，刚才又何必连展亭玉也救？若是恨铁手，可是铁手不过一个捕快，又不是杀了她夫君的凶手，恨从何来？还是这一切只是一场莫名的心绪，无从捉摸。
    谢依涵看着小公主的眼神，她熟悉小公主，她知道当小公主有这样的眼神时就是已经决定了不再会改变的时候。她难过的摇头，黄瑛扶住了她，怕她是不是因为穴道被制的时间太长还没有完全复原别跌倒。救回了谢依涵，站在谢依涵的身边，黄瑛反而又显得冷淡了，一个人的个性真的是很难改变。
    谢依涵却依然感激着黄瑛，她没有料到黄瑛会跃下城楼来救她，可是黄瑛这么做了，有了这些，其他，还需要多说什么吗？有些朋友，是雪中送炭而不多说一句话的；有些朋友，只在锦上添花里希望你记住她的好她的声音她的人。
    谢依涵握握黄瑛的手，轻道：“我没事。”抬起头，她看着黄瑛，笑笑。
    黄瑛却看到她眼睛里有泪花闪烁，其中的感情却过于复杂，让黄瑛一时解读不出含义。
    谢依涵挺直了胸膛，忽然冲张约红道：“小公主，对不起，我也要去救铁手，这是我与他们的约定。不论成败，都不会再给红袖宫添一点麻烦。”她冲小公主一抱拳，一转身，也跳下了城楼，追向展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