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逃离了家园追随梦中人

    “小初”坐在了冷血对面的椅子上，“她”将冷血面前的牛肉面端到了面前，拿起筷子，挑着面，又翻了翻平躺在面上的几大块牛肉片。这是小初——真正的那个小初现在昏迷不醒躺在厨房里的小初为冷血特意加料的，多一些面更多一些牛肉。每次都如此，别的客人见了，也只能埋怨自己不如冷血英俊有魅力，不能有什么别的怨言。
    冷血虚弱的看着“小初”，他很讨厌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种东西叫做“易容术”，他不明白那些陌生人将自己打扮成他人的亲人、家人、友人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是为了更容易的杀人，还是只为了满足潜藏在心底里的一种易装癖？或者，是因为太寂寞了，看着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幸福，得不到，不属于自己，所以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获取？对于冷血来说，这是一种最可憎恨的欺骗。在人的心里，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不仅是每个人都会珍惜的，就是其他人、别的人也应该尊重这个柔软的角落。
    “小初”挑着面，“她”是在等待着冷血的死亡，因为刀已经插入冷血的心脏，所以冷血看来是死定了，可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就好像人生里遇到些重大的事情，人们总是会忐忑不安，总是会怕万一，直到一切都发生了，才敢肯定这不是梦，而是现实，所以，“她”需要等待，等待冷血确实的死亡，死亡的意思就是不仅心脏上插着刀锋，而且大脑也会成为寂灭。其实，“她”也考虑着再补一刀或一掌，加速冷血的死亡，有几次几乎冲动的出手，可是“她”不愿意破坏这一次完美的暗杀，真正美妙的杀人计划，都是会一击必杀的，既然敌人已经中了必杀之招，那么，为了完美，做一些等待有何不可？
    牛肉面还微温，因为“小初”的挑拌，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有一次“小初”一恍惚间几乎将挑起的面送入嘴里，可是，“她”可不要、绝对不要吃四大名捕的剩饭，绝不。但是“她”又不能停止这样的动作，这个动作可以遏制“她”心中的杀机和焦虑，可以让“她”静静的等待着冷血流出最后一滴鲜血。
    小狗子已经停止了哭声，趴在了父亲的身上不动了，那是“小初”厌烦了他的哭声，用一根脱手飞出的筷子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昏迷过去。老陈，也还是一动不动，面朝着地面生死未知。胡徽则还在挣扎着，嘴里喃喃着不知什么，却有气无力的根本爬不起来，连大声喊叫的力气都消失了。
    相比下，冷血还算最为清醒的。他担心老陈、担心小初、担心小狗子、担心胡徽，他不愿连累这些可爱的人这些他喜欢的人。他担心眼前这个假扮成小初的人会在他死后杀死所有人灭口，虽然这个人标榜自己并非杀人魔头，似乎还很好心的样子，可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所说的话从来都是要打折扣的，这是冷血办案多年的经验，他见过太多的鲜血，见过太多人与人的欺诈，他见过这个世界最阴暗的人心可是却依然对世界和人们充满了信心，因为他喜欢生活。
    冷血不用看也感受得到“小初”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因为那眼神有一种张扬的恶意，好像受了诅咒的魔鬼，好像渴望腐尸的秃鹫。
    冷血的右手一直捂着心口，刀柄就握在他的手中。他感到了一点寂寞，还有一丝丝的冷，似乎有什么绝大的吸引力在牵引着他的灵魂，要将他拉往别处，可是，他依然坚守着。他的力气飞快的消逝着，随着鲜血流出了体内，他知道这样耗下去的结局只能是无助的死亡，对于他也许会是个解脱，对于老陈、胡徽他们却也许就是最悲惨的时刻。
    冷血感到眼皮越来越重了，真的很重，他似乎看到一条巨大的光明的隧道在眼前亮起，里面是那么的温暖，他心里不知为什么，会觉得在隧道的另一面有最美丽的景色。但是——我不能睡、不能走、不能就这么离开！
    冷血挣脱了冥冥中的一种束缚，猛地睁开了本已闭合的双眼，他就看到了对面桌前“小初”双眼中的狂热狂喜，那真的是很疯狂的神情，只有在某些邪教仪式里那些最虔诚的信徒眼里才能看到。
    冷血忽然笑了，看在“小初”眼里，这笑容很平和，很无奈，也似乎很嘲讽，嘲讽的是冷血自己，也似乎是“她”，是“世界”。
    “小初”一怔，“她”举起的筷子停在了空中，一把刀光就已到了“她”的眼前。
    冷血竟然出刀，他已无剑可他还有刀，插入他心口的刀，他拔出了插入心口的刀反手甩出刺向“小初”。这一刀甩出，随之喷涌出大量的鲜血，喷了“小初”一脸。这一刀也刺入了“小初”的左肩，直没入柄。
    “小初”痛的浑身一颤，而冷血也在“她”眼前缓缓低下了那颗一直高傲的头颅，冷血终于闭上了双眼。
    “小初”眼神中的狂喜炸开了，那是一种接近疯狂的神色，肩头的刀伤“她”毫不在乎，对于“她”来说，冷血的死亡才是尘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让“小初”一震，回到了现实。“她”看了冷血的尸体最后一眼，从厨房离开了。“她”就是从厨房潜入的，那里有一扇窗户，用来排出油烟的。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开始很柔和，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重了，听得出门外的人心里很急。
    可是，牛肉面馆里，除了满目泪水爬在地上一步一挪的努力爬向冷血的胡徽外，再没有一个可以活动的人去开门。胡徽的身下有一片血迹，他受的伤对于江湖人来说也许并不算重，可是对于他却几乎是致命的，他不过一个书生，即没有好的体魄更没有内力护体。何况，每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人都有那么一两种不为人知的保命绝活，这也是胡徽欠缺的。如果门外的敲门声继续下去，等到再有什么人进来这里，发现的也许就不止是冷血的尸体，还要加上胡徽了。
    门外的人终于急了，开始大声喊叫：“老陈、小初、冷血，你们在吗？你们在吗？开门啊，我是青梅。”
    洪青梅来了，她被父亲关在后院，不准她出门，不准她见冷血。她开始的时候，每天的哭，泪水一次次湿了枕头，可是父亲硬着心肠不理她。当有一天她哭得累了，累得半梦半醒躺在床上时听到伺候她的丫环们悄悄议论着后巷大树前发生的案件，她于是终于听到了冷血的名字。听到杀手死了，冷血却也负伤，她静静坐了起来，她不再流泪。她开始要求吃饭了，这让丫环们开心极了，也让她的老父亲以为女儿有些回心转意了。她也开始对父亲微笑，在父亲来看她的时候，她还有些惭愧的对父亲说：“都怪我不懂事，这么大了还害您为我担心。”这话，听在洪四海的耳中，即感到欣慰，又感到一点莫名的恐惧。但是洪青梅终于肯吃饭了，洪四海相信时间终会治愈她的伤口。他早已下了严令，府中所有人等不可再提四大名捕的名字，尤其不可提到冷血。他哪里能料到，在丫鬟们以为小姐睡着时的偷偷议论早已经传入了洪青梅的耳中。
    当天夜里，洪青梅将看着她的丫环在睡梦中绑了起来，在她们惊醒的时候赛住了她们的嘴。她潜伏在夜色里小心的向后院高墙摸去，竟然没有遇上什么守卫。当她抬起头又看到那棵伸入院墙里的老树枝头时，眼眶便湿了。她晓得自己该坚强，一抹眼泪努力的向墙头爬去，可是，她的努力终究是无功的，她根本够不到墙头。
    “小姐”一个威武的声音虽然很轻柔，依然吓了她一跳。
    她回头一看，看到了王梦燃。她不安的看着他，她看到他的眼中流露出怜惜。王梦燃本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剑客，十年前傲剑王梦燃是少女们心目中的英雄。可是他突然消失，江湖从此少了一把傲剑，没有人知道他竟然躲在了商贾之家，成为了洪府的食客。
    洪青梅忽然想起第一次，第一次翻墙也是第一次见到冷血的那天夜里，就是王梦燃站在墙下给她当梯子才爬上了高墙，那次，王梦燃对她说：“小姐这样的年龄，总会对江湖充满向往好奇，出去看看，这样的刺激也只有少年人才有，也只有少年人该有，只是，记得早点回来。”洪青梅不知道的是，王梦燃其实是暗中保护她的，只是看到她遇到了冷血，才悄然隐退。王梦燃如此做，为的是不破坏洪青梅独自去冒险的乐趣。
    王梦燃轻叹一声道：“小姐，有冷血保护你，我也放心，只是江湖风险多，遇到困难记得回来。你父亲爱你，我也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洪青梅顿时泪流满面，她明白王梦燃懂得她的心情，理解她的感情。
    后院守卫都是被王梦燃支走的，他一直放心不下洪青梅，他看到了洪青梅如何将丫环们绑起，就明白了洪青梅的心思。
    他轻轻一提洪青梅的手腕，洪青梅觉得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飞过了高高的墙头平稳的落在了院外小巷里的树下。
    “小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不能陪你去神候府，不过你知道去路，那里离这也不远，自己去吧，找到冷血就没事了。”王梦燃没有说的话很多，他不敢告诉洪青梅他不能离开的真正原因。因为他发现洪府内有一股暗流，他担心有人会害洪四海，所以他要留下保护洪四海，而不愿让洪青梅担心。
    看着王梦燃的微笑，洪青梅感到心中流动着一股暖流，她看着王梦燃深深的道：“你是好人，王……我可以叫你大哥吗？”
    王梦燃笑了，点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