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胡徽语

    没有听到惨叫声，也没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胡徽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他突然发现在黑夜里这样看事物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当然，这是与没有点着蜡烛的时光作比较。
    他看到了冷血，依然完好，这让他放心不少，再看，看到那黑衣蒙面人，对了，他是杀手，他的刀依然离冷血的腋下仅仅零点零三寸，但是却静止了。而冷血的剑，已经点在了他的咽喉，这让胡徽都觉得喉咙处有些冷有些寒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心道还好他不是那个杀手。
    冷血笑了，道：“我比你快那么一点，你只是不该激怒我，你知道，愤怒能让我的剑更加快速。”
    杀手似乎也笑了笑，这是一种感觉，因为你很难隔着面纱看清楚他的表情。不管如何，他似乎还很轻松，咽喉处顶着冷血锋利的剑峰，还能如此很不容易。他问道：“真的？”
    “你猜呢？”冷血回答。
    事情于是又发生了变化，杀手立刻弃刀，然后高举双手，慢慢跪了下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冷血的剑不小心刺穿他的咽喉，所以他的速度很慢，尽量让每一个动作都让冷血看的清清楚楚，然后他说：“我错了，冷大侠，请饶我一命，我家中上有七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您就饶我这一回。不是为了家人，谁会拿自己的生命来换一口饭吃。”说着，他的泪水流了下来，不仅冷血可以看到，连胡徽也看到了他的眼泪。胡徽一生中还从未见到过那样大滴的眼泪，一滴滴从面纱后落下，似乎还能听到砸在地上的声音。
    杀手哭得太用力，不小心脖子稍稍动了一下，锋利的剑尖就在他的咽喉划出一道血口，幸亏不深。
    胡徽看着心中已是不忍，不觉道：“冷少侠，念在他初犯，我也没有死，给他一次机会吧。”
    冷血不动。
    可是杀手还在哭泣，剑锋又不巧的划了他一道伤口。胡徽看的心里一紧，又道：“冷兄，还请看在愚兄薄面，至少，可以把剑偏离一些，慢慢问他话。否则，这样下去，不需要冷兄出剑，他就要流血而死了。”
    胡徽一再求情，冷血无奈也只有卖他三分交情，而且即便剑尖不指着杀手的咽喉，冷血也相信眼前这个跪地求饶的人玩不出什么花样。
    冷血将剑移开三分，可是只要杀手略有异动，这一剑依然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剑尖才移开，杀手已经连连叩头，连声道：“多谢胡大人求情之恩，多谢冷大侠不杀之恩！”
    他叩头叩的格外卖力，头头到地，声声实在。胡徽看到，不觉叹息，道：“听你说话，也还年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入这杀手一行呢？你要知道，人命重于天，那是无价之宝，怎可用金钱去交易？”
    他还要继续下去，忽然看见杀手叩头下去时肩膀处飞出一双黑影，像是要向他飞来，他惊呼道：“这是什么？”
    还没等他话说完，一片剑幕飞起，将那一双黑影拦截、绞碎。剑幕收了，他才看出那是冷血的剑。
    他走过去低头看那被冷血绞碎的东西，拿起一个小碎片，又黑又沉，问道：“这是什么？”
    一抬头，才发现跪在冷血身前的杀手已经不见了，他有些疑惑的道：“你放他走了？这也很好，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这个杀手不太冷，你看他又流泪又磕头的，总该给人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冷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襟气度，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他微笑着拍拍冷血的肩膀，随手丢弃了那块碎片。
    冷血也只有微笑着点点头，半晌方道：“哪里哪里，胡兄谬赞了。”那杀手肩胛处藏了机关，这本也不出他意料，他一生办案无数，见过不知多少阴谋诡计，只是他忘记了杀手不只可以袭击他也可以袭击胡徽，所以，他只有选择先救下胡徽的性命而眼睁睁的看着杀手逃走。连冷血也不得不承认，胡徽至少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这个杀手不太冷。他遇过太多的杀手，没有见过一个像他那样的。
    回到神候府，已经是深夜了，冷血却睡不着，来到清风明月楼，却发现无情和追命都在。清风明月楼是他们四兄弟最喜欢的一处所在，成年后四人常常四处奔波办案，但是只要回到京师聚在一起，总喜欢来到这个地方，这个伴随着他们成长为一代名捕的地方，这里有他们太多的记忆和欢乐。
    无情看到冷血来了，微微一笑，追命看到冷血来了，扔给他手中的酒壶，道：“老四你不陪洪姑娘了？”
    冷血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就又扔还给追命，道：“这么晚了，我还怎么陪她？”
    追命点头，道：“说得是，这么晚你要还在陪她，你们的婚礼就需要尽快举行了。”又咕嘟一声灌下一口酒。
    冷血愣了愣，道：“为什么？这次不是说好四人一起吗？”
    追命咳了一下，几乎把刚才喝进去的酒咳出来。
    无情放下手中竹箫，笑道：“呵呵，这么晚还不睡，可是有什么心事？”他问得是冷血。
    冷血坐了下来，三人围坐在石桌旁，看着那一个空位，冷血摇摇头，道：“只是睡不着，看你们在这里，就过来一起聊聊天也好。可惜二哥不在，我们四人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无情道：“是啊，很久了。老二也快回京了，据说红袖宫的事情已经解决，只是在半路上遇上点麻烦，恐怕会耽搁一些时间。”
    冷血问道：“什么事情？江南又有大案了？”从来不是惊天大案也惊动不了四大名捕，既然红袖宫的事情已经了解，也难怪冷血有此一问。
    追命此时道：“哈哈，老四啊，你倒说说看，你和洪青梅姑娘是怎么就粘在了一起的？我左看右看，你都实在不像个会谈恋爱的人。”
    冷血面色微红，道：“不是说二哥的事吗，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无情道：“四弟，看来追命说你也有几分道理，你可真需要看紧些洪姑娘，别被人抢走了才好。”
    连无情也如此说他，冷血大惑不解，道：“怎么了？为什么？”
    看冷血如此紧张，无情笑道：“你难道还猜不出，耽搁铁手行程的原因？”
    冷血依然不解，追命抢先道：“自然是因为胭脂结了，我说老四，男女间事，你如此木讷，洪姑娘看上你哪点了？”
    冷血至此才恍悟，瞪追命一眼，道：“不早说直说，你只说因为情缘二哥陷入温柔乡里不就行了。”
    无情摇摇头，道：“还不可说是温柔乡，追命说那是胭脂结，我看也不尽然，要我说，该是胭脂劫才对。”
    追命一笑，道：“也是，连红袖天香的领袖之一谢依函都敢招惹，看来这次老二麻烦大了，哈哈。”
    冷血道：“谢依函我知道，二哥这次去帮她们红袖宫破了案，怎么还会惹上麻烦？谢依函又为什么会缠上二哥？”
    无情和追命相视一眼，笑道：“你说得没错，这正是问题所在。”
    冷血看看二人一脸神秘，哦了一声又点点头，却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的那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坏。
    深夜，展亭玉依然不睡，这一路，走了也有十几天了，展亭玉的眼睛几乎没有闭上过，铁手都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双眼会瞎了。好在若给他东西，他还肯吃肯喝，其余，则如同僵尸一般，你说走就走，要停就停，铁手有时感觉自己像是湘西赶尸人。
    今夜，铁手也无法安然入睡，实际上这一路，他很少有能安心睡觉的时候。一路上，随时都会有状况发生，茶肆、酒楼、管道上的驿站，谢依函几乎无所不在。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如果不能救走展亭玉，那么烦也要把铁手烦死，累也要把铁手拖垮。
    一个时辰前，谢依函刚刚退走，铁手听窗外更声，他知道谢依函又快来了。每天如是，只要铁手和展亭玉住店休息了，那么那一夜，每隔一个时辰，谢依函就会来偷袭一次，每夜不多不少，恰好三次。
    铁手暗自气恼，放了展亭玉，不行，因为展亭玉身上背着人命，如果放了他，则法纪何在？不放展亭玉，麻烦，因为谢依函铁了心一定要救走展亭玉不让他落入京师刑部大牢，因为若进了大牢，哪怕是一头牛，出来的时候也不会剩下三两肉。对于这一点，连铁手也不得不承认，可是，有些事情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比如这个关于监狱的管理问题。面对谢依函，铁手无法出手，不忍伤她也不肯伤她。他将此解释为念在对方一片侠义心肠，而且展亭玉即便杀了人，但是眼见他如此情形，难免感动于他对苏雪的一片痴情。
    铁手端坐在太师椅上，三更已至，一片刀光袭来，两弯新月一泓秋水后有一个似恨似恼的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