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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纵然天下弃我亦不负她

    展亭玉看着苏雪,她就像个孩子,在世间玩耍的累了倦了沉沉睡去了。展亭玉曾经幻想过,美人在灯光下解开衣衫,那绝美的身段会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可是,展亭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到美人在灯下逝去的容颜。
    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子,她虽然常常都是柔柔静静的,可是展亭玉知道她的心坚强而勇敢。她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没有死,今天,又为何要死?是谁害死了她?是这个世道,还是眼前的名捕铁手?
    你要杀那恶贼李汝风,为何不告诉我?展亭玉心里默默地呐喊着:你若是告诉了我,我必用我的剑取他的人头,为你报仇。那么今日,你又何需一死,你难道不晓得,我宁愿为你而死?
    可是,她终究还是死了,再也听不到人间的喧哗,只是不知是否还能听到人们心中最真挚的情感。
    她是个可怜的女孩子,若不可怜,也不会来到红袖宫,来到红袖宫,却又遇到了李汝风,让她再一次陷入深渊,这一次,她没有逃脱。她已经够苦,上天为何还要在她死后给她背上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不,绝不,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她本是人世间的仙子,只是人们不懂得珍惜。
    展亭玉抬头,又一次大声道:“李汝风是我杀的,那夜我迷晕了他们,砍下了李汝风的头颅。我早料到他死后,你们必然掘地三尺的也要找到他的狗头,所以我威逼苏雪姑娘,将李汝风的头颅藏在了她的妆台。她若是不肯,也会被我所杀,所以,她与此事无关,一切都是我做的。”这一次,他说的很镇定很沉着。
    铁手黯然一叹,世间之事,情之一字最叫人难以看懂。苏雪畏罪自杀,必与此事有干系,但是展亭玉总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既然肯坦诚一切,只为求留苏雪一个清白,那么,铁手又怎么会再去追究?有些事,还是糊涂一些好吧,人都死了,还追究什么?
    铁手道:“如此,展公子,只有请你跟我走了。”
    谢依函大喝一声:“且慢!跟你去哪里?”
    铁手不去看她双眼,只是道:“自然是县衙。”
    “去县衙做什么?”谢依函好似不懂。
    铁手依然解释,道:“交给朝廷依法行事。”
    黄瑛此时冷哼一声。
    谢依函双眼瞪着铁手,道:“你为何不抬头看我,铁大名捕?你凭什么带走亭玉?”
    铁手无奈,迅速看她一眼,又避开了她的目光,道:“展公子已经承认人是他杀的,国有国法,自然要依法审判。”
    谢依函大笑,道:“好一个国有国法,若果真如此,红袖宫又怎会如此多可怜的姐妹。在她们遭受不幸的时候,法在哪里?国在哪里?你铁大名捕又在哪里?他说他杀的,我还说不是呢,你不能带他走!”最后一句,说的斩钉截铁。
    铁手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也明白你所说的问题。正是因为有太多枉法,造成太多不幸,所以我们四人才会努力让法有可依,让法律公正,只有如此,才会有更多人得到法律的保护,才会有更多人不敢随意枉法。”
    谢依函冷笑:“你说的真是好听,就凭你们四人的力量,真以为可以做到让大宋贪官个个依法治国?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你们不敢抓,那么多的百姓需要保护,你们无能保护,今天,却要在我们红袖宫摆出名捕的架势名捕的姿态,来教训我们,来给我们普法,还要带走我们的人。哈哈,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不成?”
    黄瑛抽出了绿色的宝剑,一步跨出,就和谢依函并肩而立,挡在了铁手和展亭玉之间。而其余赶来的红袖天香姐妹们,也个个拿出兵器,缓缓将铁手围了起来。瞬间,铁手已经由红袖宫的客人,变成了红袖宫的敌人。
    铁手的汗滴了下来,他不是因为怕,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为难。眼前情势,红袖宫势必不肯交出展亭玉,如果自己强行拿人,必是一场恶战,可是,自己却并不想与这些女子为敌,这却如何是好?
    铁手道:“依函,是你们请我来查案,如今找到凶手,你们却又要包庇不成?”他并不打算拿出官府的威势来压迫对方,因为他也是半个江湖人,知道江湖人对于官府的厌恶。若拿出官府派头来,只会引起对方更大的反弹。
    听他喊依函,谢依函心中一动,若不是为了展亭玉,几乎便要退步了,忽然她眼珠一转,道:“我说他不是凶手。”
    铁手道:“哦,那你可有你的理由?”铁手看向谢依函,这女子有情有义,是一个江湖奇女子。
    谢依函被他看得脸上微红,好在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一挺胸,道:“你不是说过曾与一个黑衣人交手吗?我看,这颗首级就是那个黑衣人放在苏姑娘房中故意陷害他们的。”
    铁手道:“我是与黑衣人交手,那人匆忙间回我一招,虽是掌法却让我觉得颇为怪异颇为熟悉,后来展公子与我交手,我才恍然,那黑衣人是以掌作剑,他所使得剑法正是展家的伤别剑法,因此我才会觉得怪异;而我小师弟冷血,也有剑掌绝招,所以让我觉得也有些熟悉了。”
    “你如何得知那就是展家的剑法?也许是你夜里眼花看错了。”谢依函道。
    铁手道:“也许,也许会看错,只是适才展公子攻我的一招与黑衣人的一招几乎一模一样。”说着,铁手以掌作剑,刺向身旁蜡烛。
    他这突然一动,让众人都为之一紧,铁手忙道:“我只是想演示给大家看看,就我记忆所及,当然只是一个架势,我并不会伤别剑法。”
    他化掌为剑,一招刺出,虽不如展亭玉使来潇洒漂亮剑光如瀑,但是也有青光如梦梦如剑。虽不懂伤别剑法内中奥秘运用法门,可是这一招使出也是有模有样,还真有几分让人黯然神伤的别离味道。
    他收了掌,烛光依然摇曳,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众人已经暗自大惊,她们都看得出来,这正是展家的伤别剑,而且是其中最为凌厉的一招“秋水长天”。
    “好剑法。”一直沉默的展亭玉忽然道:“你以掌作剑还能削去蜡烛燃烧的半寸烛芯,而烛光依然不灭,果然不愧是铁手。”这一招秋水长天展亭玉自然认得。那一夜,看灯下的美人,看她那么柔弱,总怕她日后会被坏人欺负,自己又不能终日在她身边保护,怎生是好?所以他拉她到月下,将展家伤别剑中最为凌厉的剑法“秋水长天”教会了她。那一天她学的很认真,那一天她笑得很开心、很美。
    铁手道:“展公子过奖了。”
    只是展亭玉又仿佛陷入了迷思,丝毫不理会铁手。
    谢依函道:“这个不算,难道有人摆个易筋经的架势,就算学会了易筋经,他杀了人,也就是少林方丈杀了人不成?而且,那头颅尸臭味道如此浓厚,将它摆在妆台里,也是难以掩人耳目的。这么多天,早就会被我们发现了。可见,这是刚刚放入的,被人陷害的。”
    铁手叹息一声道:“因为有花。”
    “花?就算房中全部摆放满鲜花也掩盖不了那样的恶臭。”谢依函不屑的道。
    “这些花掩饰的不是尸臭,而是另一种味道,香味。”铁手淡淡的道。
    “香味?”
    “是的,香味。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的鲜花特别香吗?”铁手随手摘下一朵鲜花,放在鼻前闻闻,继续道:“这是一种来自遥远的西方大陆的香水味道,一千朵玫瑰的精华才不过凝聚成一滴香水,它的香气足以掩盖了尸臭,何况,柜门是密闭的,又有石灰粉,也让尸臭不会扩散出去。所以,这些鲜花不是要掩盖尸臭,而是要掩盖香水的味道。”
    “香水?”谢依函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在骗人!”
    铁手摇摇头,道:“我没有骗你,做我们这一行的,什么都要知道一点,否则根本破不了案。我知道有这么一种香水,也是因为恰好不久前皇上赏赐了师傅一小瓶,我们四人有幸见到也闻到了它独特的香气。”
    “胡说!”谢依函坚持不信。
    铁手以手遥指展亭玉和苏雪,道:“不信,你看苏姑娘床头枕边摆放的是什么?”
    谢依函等人回头一看,发现恰有一个小巧而美丽的瓶子摆在那里,瓶子似乎是玉做的,通体洁白颇为可爱。
    黄瑛轻轻一动就到了床边,速度快的好像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久。她拿起了那个玉瓶,扒开塞子,一股奇异的香味立刻散开浓郁起来,与众人以为是花香的香气一模一样。就连那发腐头颅的恶臭,也一下轻了许多。
    这一来,谢依函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她只有强硬的站在那里,以她的强硬来阻挡铁手保护展亭玉。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铁手成为敌人,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对决。人间一场歌舞,世事一场笑话,原来如此。
    “依函、瑛你们退下,其他人也都退下。”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灯火中一个摇曳多姿的身影缓缓走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子,年纪都已经不算年轻了,却都风韵犹存,别有一股撩人滋味。她正是这边厢红袖宫闹得天翻地覆却久久没有露面的红袖宫小公主张约红。
    看到张约红终于来了,谢依函面带喜色,她道:“公主,铁手要带走亭玉。”
    张约红看她一眼,道:“我都知道了,你们且跟在我身后吧。”
    谢依函看不出张约红的神情是悲还是喜,这一种表情是她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似乎是伤心到极处的悲愤,也似乎是一种解脱后的快乐。
    张约红对铁手点点头,她微笑着,道:“辛苦铁二爷了,红袖宫多谢二爷!”她微微一福,铁手急忙还礼。
    她又朝展亭玉走去,一步一步,她走得很慢,慢的让人以为一步有天涯那么远。她看着展亭玉,也看着倒在展亭玉怀里的苏雪,她直走到二人身前,才停下脚步,她们彼此间的距离那么的近,近的可以看清楚对方眼中的自己。
    张约红缓缓道:“你看着我。”
    展亭玉早已抬起头,他终于眼中泛出泪花。
    张约红却没有一点表情,道:“你再告诉我一次,告诉我真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展亭玉本来张开了口,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可是听到这一句问话,他的嘴立刻合拢,低下头狠狠的甩掉了眼角的泪滴,然后,抬头,道:“好,我说,是我杀了李汝风,和苏雪无关,她已经死了,请你不要再为难她!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他也变得冷冰冰的了。
    张约红没有立刻说话,看了他好久好久,才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好,我答应你,不为难她,会给她厚葬。”
    随后,张约红转身再不回头看一眼,对铁手道:“一切交给二爷处置了。”
    铁手微一颔首,她便朝门外走去,向来时的方向走远,而红袖宫中所有人,除了谢依函,都跟在她身后走了。只有谢依函呆呆站在展亭玉身前,默默地流泪,她不肯相信小公主这么绝情,她不肯走。
    展亭玉此时抬起头,看着她,笑了,道:“依函姐,你知道她的脾气,你去吧,我想告诉你,我此生无悔的,你别为我担心难过。”
    他的笑容,云淡风轻,他似乎真的无悔无怨,对于这个人间也没有半点留恋了。
    谢依函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想说什么,可才张口,只是更多的泪水滚落,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轻轻伸出手,摸摸展亭玉的头,终于,跺跺脚,离开了。她人已远去,夜空中却似乎传来更加悲切的哭声。临走时,她未曾看铁手一眼,她恨他。
    又一件案子结束了,可是听着夜色里的哭泣,看着眼前的一切,铁手的心中却并不轻松。他负手,看着远方,他似乎又看到小珍,小珍在夜空里对他微笑,笑得很甜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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