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双铁手握不住那风情

    当全世界都在关注四大名捕结婚之事时，铁手却独自起身赶赴江南。
    因为无情近来很忙，皇帝和蔡京都对他亲眼有加，时常召见，不可离京师太远。因为追命实在很累，漂泊了半生，笑看过红尘，却还是一身烟尘，满目苍凉。虽然同为名捕，追命的女人缘却实在不好，眼看着结婚之事越闹越大，他便也似乎先和那陪伴多年的酒葫芦结婚拜堂了。而冷血，他近来很快乐，自从别离了小刀，铁手就几乎再也没有看到冷血笑得开心笑得热闹，而如今，冷血的笑声却是发自肺腑的。
    所以，此时，只有铁手这个铁肩铁手铁骨的人最适合远行，他即没有太大的悲伤，也没有太深的喜悦，对于结婚，虽然企盼，却也是还耐得住寂寞。如此，则不得不办案，只要身为捕快一天，不论是要结婚，还是要离婚，却都是不能逃避责任放任盗匪的。
    事情发生在半个月前，红袖宫与凤飞庄联姻大喜，美人嫁给了英雄。这一桩喜事，在武林人士的心目中，分量不弱于四大名捕结婚，只是四大名捕人在京师，且有文人参与其中写书炒作，使得市井中人也人人皆知。
    红袖宫女子的美貌，从来是江湖人物闲来议论的话题，通常，她们并不会现身江湖，只是偶尔看到红袖宫的女子，偶尔出来几个红袖宫的女子，便会在江湖造成轰动，即为她们的美丽，也为她们的武功。红袖宫的公主，据说更是江湖第一美人，可是只是据说而已，甚至可以说是想当然而已，因为没有人看见过她本人，因为人们推测既然宫中女子已经那样的美丽了，公主自然更是集万千风情于一身了。
    这一代的红袖宫公主是张约红，几乎每一个江湖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字猜测过她的美。所以当她要嫁给凤飞庄庄主小孟尝李汝风的消息传出后，凤飞庄本来就门庭若市的门口更热闹了。
    小孟尝李汝风，为人颇有古风，孟尝君有三千食客，他的门客也有三百之多。他行走江湖多年，人缘极好，没有他交不到的朋友，没有他处不来的人物。到他名满天下的一天，竟然无一个仇敌。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有好事者要排出十年来武林十大经典对决，以小孟尝李汝风的江湖地位，这十大对决里，怎么也应该有他一份，可是，人们找来找去，算来算去，想来想去，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是武林百千年来未有之异事。这事说出来也简单，那便是名满天下的李汝风，由豪门公子成长为闻名天下的大侠，不曾与人交手一次，甚至不曾与人有过红脸，闹过矛盾。这一来，武林轰动，小孟尝之名也就传得更远更响亮了。人们说这不曾一战比之百千场战还要难得，这不战之战才是武林的最高境界，于是，这不战之战竟然也就排到了十年武林十大经典战役之首。因为，人们相信，李汝风只是不曾出手，若他出手，江湖上能与他一战的人还真不多。
    因为李汝风为人的和气好客，所以人们涌来凤飞庄看热闹探消息，他一概热情接待，有问必答。当然，人们最常问最关心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一个李汝风非常容易回答而旁人却万难找到答案的问题：张约红，是否真的美丽？
    这样的问题，在短短的三天里，李汝风就被众人问了不下七百三十八次，他每一次都很有耐心很有礼貌的如同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回答。可是，眼看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人们都想从他嘴里听到最真切的答案，他也明白不可如此一一作答了，否则，一张嘴总是不会够用的。于是，在第七天，李汝风就在凤飞庄的大殿里大开宴席，请所有来到凤飞庄的江湖人物喝酒。同时，更借着这个机会，希望可以一次回答清楚人们的疑问，一次让更多人听到他的亲口作答，满足人们的心愿，远道而来的心愿，多年梦幻的心愿，关于美人、关于英雄、关于传说的心愿。
    “红袖宫公主张约红，真的如传说中的美丽吗？”宴席方开，已经有人忍不住地开口问了。
    李汝风微笑，道：“传说中到底是怎样的美丽，汝风实在不知，只是汝风知道，这一生能娶到她，是我最大的快乐和幸福。”
    “这话不地道，给兄弟们打马虎，糊弄我们的。”有人不满的大喊，那是血狼帮的帮主独孤梦，他是李汝风的兄弟，所以他说话随便。
    李汝风笑，道：“独孤兄，我怎么敢糊弄你，更怎么会糊弄这么些江湖豪杰。实在说，见到她，就如见到美，她就是美丽，美丽就是她。世人都说李师师美艳绝伦，可是在我看，李师师的美说的出，她的美丽却说不出。”
    独孤梦一笑，道：“这次算是老实些了，李师师我也见过，去年曾去京师，也曾醉卧锦帐中，那师师之名果然不虚，只那一次后，一年来看别的女子，全都不是女子了。老弟话中的意思却似乎公主还胜师师，真让我难以想象了，羡慕老弟，更要恭喜老弟艳福无边！”
    听了二人交谈，众人都是心跳，师师美，师师之美天子心动，可难道公主还比师师美？
    由于今日所来大都是少年英雄，大家也不必摆什么姿态装什么样子，大可随意说话，加上主人好客主人大度，一众江湖少年郎便在此把酒论美人了。
    酒过三巡，展亭玉此时已经带了些醉意，他名列江南四公子之一，与小孟尝李汝风齐名，江湖人称醉潘安。只因别人喝酒，脸会越喝越红，而他喝酒，却是越喝越白，到了醉时，全身肌肤如玉通透，映了月色烛光，就是三分的月色三分的烛光三分的风流，还有一份侠气。
    别人看他此时脸色如玉，便已晓得他快醉了。却见展亭玉举着喝干的酒杯，有些痴痴的道：“敢问、敢问李兄，师师美，可以说，约红美，不能言，那约红比之雷纯如何？比之温柔又如何？比之唐门唐似月如何？比之苏雪又如何？”
    雷纯、温柔众人皆知，唐似月一身红衣闯入京师，据说非嫁无情不可，也闹了个天下皆知，可是，在座的众多江湖人物，却无人听说过苏雪之名。在座的这些，都是如今江湖上最杰出的少年才俊，武林精英，可是，对于苏雪，无论他们怎样的搜刮肚肠，都不能寻到一点匹配相关的消息。
    李汝风微微一笑，看着展亭玉道：“展兄，你醉了。”
    展亭玉看他一眼，似乎还是痴着，道：“我醉了？醉了，还是醉了好。”说罢，竟就埋头趴在宴席上睡了。
    凤飞庄的这一场宴席，仿佛是正式婚宴前的排演，少年英雄们都存了心定要看红袖宫公主一眼才可，加上本来无事，大都留在了凤飞庄，只等正式结婚之日，一起到红袖宫喝喜酒。只有展亭玉，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走的不知去向了。
    婚宴之日终于到了，封闭的红袖宫第一次打开了她的大门，迎来了三山五岳的江湖人物，跟随着李汝风前来的人物更是浩浩荡荡。众人进了传说中的红袖宫，就知主人实在为红袖宫费了不少心思。一路上，山山水水，绿瓦白墙，蝴蝶飞舞，青草青青，如同进入了世外桃源，一个人间乐土。气象之大，俨然如同一个城市，一个自给自足的社会。一路上，也真见美人无数，领路的是美人，回话的是美人，杨柳枝下绣红梅的是美人，绿瓦墙前采茶花的是美人，青青河畔草，美人船上摇，腰肢一动，水面的波光也就跟着动了，一时无限温柔，几乎要将人的心也溶化了。
    红袖宫有个规矩，每一代传女不传男，红袖宫男子年纪到了成年，便必须离开红袖宫，出外闯荡，只有一代代的女子坚守在这里。而红袖宫的公主就是红袖宫的掌门人，公主可以嫁人，但是男方却必须入赘红袖宫，而且从此终生不得踏出红袖宫一步，也就是说，有些人一辈子不能进来，想进来也不行，而有的人则一辈子不能出去，想出去也不许。
    李汝风爱张约红心切，早已答应了这样的条件，所以他的朋友们和食客们，凑了这么多人，一则是贺喜，二则也是一场今生的离别了。人生最喜悦与最悲伤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合二为一。
    可是，遗憾的是，所有前来道贺的江湖人物，还是没能看到红袖宫公主张约红的脸。在喜堂上，她的全身都被包裹在红色的喜悦中，还有那一帘红头巾，遮去了万千风情，只能看她举手投足，看她身姿步履，看她的脚，她的手，她的柔软……
    她的柔软，本就是一种风情，一种万种风情及不上的风情。
    当铁手乍见她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一双铁手握不住这一种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