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厅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挂空中，只差一点就圆了。看着月亮，龙吟这才想起时令已经快到四月十五，自己出来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均州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不在，苏雯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她是不是也在看月亮，有没有想起他呢？
    寨子中间的广场上，热情的苗人已经点起了一圈篝火，跳起了舞蹈迎接他们这些远来的客人。龙吟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好好地打量这雷家寨。寨中的房屋大多是吊脚楼，二楼住人，一楼喂养牲畜，也有一些房屋是用树枝搭建而成，非常简陋，看来这些房屋的主人一定是极度贫困了。今天寨中的苗人几乎全都出动了，所有人都穿上了平时只有在节日才穿的盛装，那些年青苗女更是穿得漂亮，一个个穿着百褶裙，戴着银饰，打扮得花枝招展。
    龙吟一看有些惊讶，这也太隆重了吧？他不禁悄悄问了一下身边的雷八公，雷八公道：“苗人天生好客，你们远道而来，又是凤儿和豹儿的救命恩人，受到这样的礼遇是应该的。”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道：“何况，我们寨子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欢乐的日子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龙吟的心又沉重起来，他暗下决心，不能让这些善良的苗人受到伤害。
    雷八公让龙吟等人入了席，他就在龙吟身边坐了下来，雷虎、雷豹坐在了他的身边，雷凤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雷八公对众人道：“你们随便用，不必客气！”龙吟一看，席中摆满了各种苗族风味的食物，有腊鱼、腊肉、风鸡、酸菜和各种菜蔬瓜果，还有一种五色的糯米饭看起来很特别，席前的篝火上还有人在转动着已经烘烤得金黄让人馋涎欲滴的各种野味，而席上摆着的苗人自酿的米酒也散发着浓郁的甜香。想必这些食物也只是苗人们逢年过节才能享用的，现在他们全都毫不吝惜地拿了出来。
    雷虎端起一碗酒，盯着龙吟道：“你既然称我为兄弟，那么就跟我干了这碗酒！”
    龙吟一看那碗，不由吓了一跳，那碗也太大了，几乎相当于一个小盆。不过他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那碗酒，雷虎又端起另一碗，龙吟道：“来，我们干！”说着一仰脖将一碗酒干了，雷虎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钦佩之色。要知道苗人剽悍、好酒，最服的就是勇士和酒量大的人，他开口道：“好汉子！”说着也一口将酒干了。
    这时又有几个苗人上来向几人敬酒，看样子都是雷家寨中有地位的人，他们汉话说得不大好，只是用苗语唱着一种龙吟他们听不懂的歌，不过虽然听不懂，龙吟还是觉得很好听。雷八公笑道：“这是我们苗族的敬酒歌，他们唱一首你们就要唱一碗！不喝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龙吟一听叫苦不迭，他悄悄对雷八公道：“那您叫他们不要唱得太多，再喝几碗我就要倒下了！”
    雷八公理解地说：“嗯，你们汉人酒量是不如我们苗人，我会跟他们说的，不要唱得太多，唱个二三十首就够了！”他说得轻描淡写，龙吟一听却几乎晕倒。
    喝了几碗之后，雷虎已经完全没有了对龙吟的敌意，而是一口一声兄弟，一口一碗地和龙吟干着，龙飞等人见势不妙，主动上来向雷虎敬酒，雷虎也是来者不拒，不到片刻，又是十余碗下肚，令龙吟和单怀仁相顾骇然。
    就在这时，雷凤打扮得像花朵一般过来了，原来她是去换衣服去了，她身后还跟了十来个漂亮的苗女。她一到席前，便拖住了岳伟志的手，拉他到场中跳舞，岳伟志忙道：“我不会跳啊！”雷凤道：“没关系，不会跳跟着我们跳就行了！”
    她身后的苗女也嘻嘻哈哈地一人拉住了一个，将龙飞等人拉到场中去了，有两个苗女将赵珏和欧阳文青也拖住向场中拉去，赵珏连忙大叫：“我是女孩子啊，你们不要拉我！”那些苗女根本听不懂她在叫什么，还是拖住她不放。赵珏又叫雷凤道：“凤妹妹，你跟她们说说，我是女孩子，不要拉我了！”
    雷凤回过头来促狭地对赵珏道：“谁让你穿男人的衣服了，又长得这么俊俏，她们当然喜欢你了。你别叫了，她们听不懂的。你要是不喜欢和女孩子一起跳，那我叫个小伙子过来和你一起跳怎么样？”
    赵珏一听吓了一跳：“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你也不要再找什么小伙子过来了！”说罢恨恨地扫了雷凤一眼，和欧阳文青一起无可奈何地被热情的苗女拖到场中跳起舞来。
    雷虎和雷豹也被两个苗女拖下了场，龙吟见一个漂亮的苗女向他走过来，连忙求助地向雷八公道：“八公，我的酒意有些上来了，你还是跟她说说，别让我去跳舞了。我就在这里陪您说说话吧！”
    雷八公听了不禁大笑不止，他用苗语向那苗女说了几句，那苗女本来已经拖住了龙吟的手，听了雷八公的话才心有不甘地放开了，临去前还深深地看了龙吟几眼。这时，席中只留下了龙吟、单怀仁和雷八公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苗人。雷八公笑道：“谁让林公子你们这些人个个都人材不凡呢，我们的姑娘可都动心了啊，她们都希望找到你们这样的如意郎君啊！”
    龙吟摆手道：“我可不行，我已经有妻子了。”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又向雷八公问道：“不是说汉苗不通婚吗？”
    雷八公道：“是有这样的风俗，不过那是在西边，滇、黔一带的苗人才有，我们这些比较靠近中原的苗人没有那么严格，只要两情相悦，我们也不阻止，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一带那么多苗人都汉化了呢？唉，汉苗两族其实都是兄弟，今天却势如水火，我也不希望看到啊！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汉苗之间的仇恨化解！”
    龙吟看着这位值得尊敬的苗族老人，眼神中充满了敬意，难得苗寨有这么一位有远见卓识的睿智老人，这让他以后化解汉苗仇恨的计划又多了一份把握。
    几人酒兴正酣，突然有一位在外警戒的苗人来到席前，附耳对雷八公说了几句话，雷八公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对那苗人说了几句什么，那苗人点头出去了。雷八公用汉话对龙吟道：“我派去向其他苗寨求援的人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附近两个苗寨的寨主！”龙吟也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不一会儿，三个苗人来到席前，一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体格魁梧，背上斜挎一把苗刀，耳朵上戴着两个巨大的铜环，更显剽悍，另外两个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壮汉，他们背上也各自背着一把苗刀。雷八公一见他们，连忙起身，满面笑容的用苗语和他们打招呼，并分别和那两个中年汉子拥抱。拥抱过后，雷八公让三人在席上坐下，他们三人显是经过长途跋涉，已经又饥又渴，一坐下来就毫不客气地一人端起一大碗酒喝了，然后又一人拿起一大块烤肉大嚼起来。
    雷八公指着那两位中年苗汉向龙吟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响水寨的寨主潘阿忠，一位是老虎坳的寨主蓝正山。”又指着那个魁梧青年道：“这是我派去求援的彭桂生，他也是我们寨子的第一勇士！”他又向三人介绍了龙吟的来历。龙吟一一和三人见礼，三人也连忙向龙吟还礼。潘阿忠和蓝正山汉话说得很流利，他们听说龙吟救了雷凤和雷豹，都向他表示了敬意，彭桂生却不懂汉话，他只敬了龙吟一碗酒。这时雷虎也得到消息回到席上，和潘蓝二人也一一拥抱，然后又向他们一人敬了一碗酒。
    等三人吃饱之后，雷八公向潘蓝二人问道：“二位兄弟，你们寨子可以来多少人？什么时候能到？”为了让龙吟听懂，他特意用汉话向二人问话。
    蓝正山显是不擅言辞，他示意让潘阿忠回答，潘阿忠答道：“我们响水寨可以来六百人，他们老虎坳可以来八百人，来的人都是我们寨子最好的战士和猎手。我们两个是先赶来的，其他的人还要准备一下，大概明天下午就可以赶到这里来了。我们还派了人向西边山里的几个寨子去求援了，只是他们离得太远，可能来不及赶过来帮忙了。”
    雷八公听了之后紧锁双眉道：“这样我们三个寨子可以打仗的人加起来只有两千多一些，可我们打探过了，岳州城有六千多宋军啊！这场仗我们怎么打得过？”
    雷虎叫道：“怕什么？宋军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勇士的对手，我们的勇士一个可以顶他们好几个！”
    雷八公道：“宋军的战力确实不强，我们又有地形之利，可是我们的装备太差了啊，我们寨子的苗刀加起来不过二百来把，弓箭也不多，响水寨和老虎坳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我们用什么和宋军打？用木棍还是锄头？就算这一仗我们打得赢也一定会死很多人的！唉，事情是我们寨子惹的，却连累了响水寨和老虎坳的兄弟们啊！”说着，雷八公直摇头。
    潘阿忠道：“雷老哥这是说什么话？天下的苗人都是兄弟，我们哪能看着你们被汉人欺负不来帮忙呢？”
    蓝正山只说了几个字：“不怕，和宋军拼了！”
    雷虎也道：“对，和宋军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我们反正不能等死！”
    雷八公无奈点头道：“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也只有拼了！”他转头对龙吟道：“林公子，你也听到了，这里不日就有恶战，你们救了凤儿和豹儿，我深感林公子大德。但是你们没有理由卷进这场恶战里面来，恕我不多留你们了，你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吧！”
    龙吟正色道：“老寨主太也小看我们了，我们既然碰上了这等不平之事，就决不能袖手旁观，这场恶战请老寨主也算上我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