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那座山脚下，赵珏对那苗女道：“小凤儿，这就叫没多远了吗？”原来那苗女叫做雷凤，那少年是她的弟弟，叫做雷豹，一路上，几人已经颇为稔熟。没等雷凤回答，岳伟志道：“你们没听说看山跑死马吗？看着是没多远吗？也许对他们苗人来说这点路不算远呢。”
    赵珏笑道：“哟，现在已经帮她说话了，是不是太早了？”岳伟志一听顿时满脸通红，雷凤倒是很大方：“不帮我说话难道还帮赵姐姐你吗？你想找个人帮你说话，那到了我们寨子，我一定帮你找个好小伙子帮你说话！”说着干脆搂住了岳伟志的腰，岳伟志更是窘得无地自容。
    赵珏笑骂道：“好个小妮子，嘴巴一点都不饶人，我可不要你找什么好小伙子，我可没你那么脸皮厚！”说着，她偷眼看了看龙吟，龙吟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几人一路笑谈，倒也颇不寂寞，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半山腰，这里山势险峻，天又一直下着小雨，山路更是崎岖难行，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策马前行。突然，从山路旁边的树林里跳出两个苗人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他们用手中的弓箭指着最前头的龙飞，用生硬的汉话喝道：“你们是谁？上我们苗山做什么？”
    雷凤从岳伟志身后探出头道：“是我和雷豹回来了，快让我们过去。这些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来我们寨子做客的！”
    那两个苗人这才看见雷凤和雷豹，他们连忙让开道路，恭身一礼，然后用苗语说了几句话，估计是赔礼的话，雷凤也用苗语向他们说了几句话。几人向他们回了礼，然后继续策马上山，只听身后一个苗人将一支响箭射上了山去。
    没过多久，众人便来到了一座山寨之前，想是听了那支响箭，此时寨门大开，一群苗人站在了寨门之外，当头的是一个一脸剽悍之色的精壮青年汉子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苗族老人，雷凤和雷豹一见二人，连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迎了上去。雷凤用苗语大声叫着什么，扑进了那老人的怀里，雷豹还是没什么话，只是憨憨地笑着在一旁听着雷凤说。
    等到龙吟等人走到山寨门口，雷凤才离开了那老人的怀抱，转头向龙吟介绍道：“这是我阿爸雷八公，也是我们山寨的老寨主。”又指着那精壮的年青汉子道：“这是我大哥雷虎，是我们山寨现在的寨主。”
    雷八公迎上前呵呵笑着用汉话对龙吟道：“林公子，多谢你们救了凤儿！”
    龙吟连忙拱手道：“这个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也应该！”
    雷八公笑道：“救命大恩岂可不谢？好了，我们进去吧，不要再在外面淋雨了！”说着，他伸手将龙吟让进寨子，又笑着将单怀仁等人一一让进去，马匹自然有人牵去照料。
    雷虎却不像雷八公那样友好，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敌意地道：“没想到你们汉狗之中也有你们这样的人！”
    雷八公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阿虎，你怎么能这么对客人说话？何况他们还是你妹妹、弟弟的救命恩人！”
    雷凤也嗔道：“大哥，你怎么这样说话呢？”雷豹虽然没说话，但很明显他也对雷虎的话有些不满。
    龙吟听了雷虎的话，不禁有些愕然，他停住脚步，哈哈一笑道：“看来雷虎兄弟对我们汉人成见很深了，不知道汉人怎么得罪你了？”其他人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他身后。
    雷虎仰头哈哈哈狂笑了一阵，然后止住笑声沉声道：“怎么得罪我了？应该说是怎么得罪了我们千千万万苗人了！你们汉狗杀我们苗人，抢我们的财产、女人、土地，把我们赶到这大山里面来还不放过我们，还要强征我们的赋税，你说说你们汉狗怎么得罪我们了！”
    听了雷虎的话，雷八公再没喝斥他，黯然叹息了一声，后面跟着的苗人脸上都露出了悲愤的神色。雷凤道：“大哥，你说的那是坏的汉人，林公子他们都是好人，要不是他们，我和雷豹今天就回不来了！”
    雷虎道：“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我就从来没见到过汉人里有一个好人！”他话虽然如此说，不过语意已经有所缓和，也没再称汉人为汉狗。
    雷八公道：“不要站在这里了，我们进去慢慢谈吧！”说着当先向寨中走去。众人这才举步跟在他后面。雷虎也没再说什么，也跟在了后面。
    众人走到山寨中的一座木制大厅中，雷八公招呼众人坐定，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他抱歉地对龙吟道：“林公子，实在对不住，我这儿子不会说话，得罪你们还请莫怪。”
    赵珏闻言“哼”了一声，她对雷虎称汉人为汉狗一直耿耿于怀，又认为他不知好歹，居然对弟妹的救命恩人这种态度，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发泄，现在终于表达了她的不满。
    龙吟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雷八公笑道：“雷虎兄弟这样说话必定事出有因，敢问汉人到底对你们做了些什么？”
    雷八公长叹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
    听了雷八公的话，众人才明白雷虎对汉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敌意。原来苗人在中原是少数族裔，一直就受到汉人歧视，特别是汉苗混居区，汉苗之间为了抢夺资源经常会发生冲突，而汉人的势力大过苗人，苗人就被一步步地排挤到不适宜耕种的大山里面，现在的苗人主要分布在湘西南和黔东北。而最近，宋朝官员又加重了对苗人的盘剥，加了不少苛捐杂税，交不上来就把人抓起来，有人敢反抗就杀，最近逼死了不少交不上税的苗人。前些天，雷八公这个雷家寨有个收税官来收税，有一家实在交不上了，那个收税官看他家的女儿长得漂亮，就毛手毛脚，让他家用那个女儿抵税。后来有人通知了雷虎，雷虎本来就对汉人一肚子火，一听这事更是火冒三丈，赶过去一刀把那收税官砍了，收税官的随从也全都被愤怒的苗人打死了。这些天他们寨子加强了警戒，防备着宋军来报复呢。
    龙吟点了点头，他又不解的问道：“既然这样，那雷凤和雷豹为什么还要去岳州呢？”
    雷八公道：“我是派他们二人去岳州打听消息的，本来不该让凤儿一个女孩子去，但我们寨子懂汉话的人不多，我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虎儿又要在寨子里主持大局，这才让凤儿去的，让豹儿保护她。平时苗人出入岳州城也很平常的，凤儿和豹儿也去过几次，没想到这次差点出事。提起这事还得多谢你们了！”
    龙吟连忙逊谢，不过听了雷八公的话他心里有些沉重，苗族起源于黄帝时期的“九黎”，尧舜时期的“三苗”。“九黎”是五千多年前居住在黄河中下游的一个部落。后与黄帝部落发生战争，失败后退入长江中下游，形成“三苗”部落。在四千年前，以尧、舜、禹为首的北方华夏部落与“三苗”发生战争，“三苗”被击败。从此，“三苗”部落分崩离析。“三苗”失败后，一部分被驱逐到“三危”，即今陕甘交界地带，后又离开“三危”向东南迁徙，经过很长时间逐步进入今川南、滇东北、黔西北等地，形成后来西部方言的苗族；留在长江中下游和中原的“三苗”后裔，其先进的部分逐渐与华夏族融合。其发展较慢的部分，商周时被统称为“南蛮”，居住汉水中下游的，被称为“荆楚蛮夷”。后来，荆楚蛮中先进部分逐渐发展成为楚族，建立楚国；后进的部分，继续迁入今黔、湘、桂、川、鄂、豫诸省毗连的山区，成为今日东部、中部方言苗族的先民。
    应该说苗族的先民也是华夏民族的先祖之一，苗族也是中华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现在楚南、湘西的汉族也是苗族和汉族融合之后形成的，本是同根生，如今却相煎何太急。当然，目前汉苗之间的冲突主要是统治阶级对他们的压迫造成的，但是也有一部分来自民族矛盾。龙吟暗下决心，自己统一南方之后，一定要化解汉苗之间的民族仇恨。
    他又想起了些什么，连忙对雷八公道：“那这次雷凤把岳州兵马都监何大喜的儿子废了，让何家绝了后，我想何大喜一定会来报复的。不知你们可有对策？”
    雷八公摇摇头道：“我们寨子加起来不过两千多人，成年男子不到一千人，有什么对策？不过我们已经向邻近的几个苗寨求援了，希望到时候能挡住宋军的进攻。只是我们的装备太差了，没多少人有武器。”
    龙吟这才明白为什么雷凤和雷豹要捡那么多兵器了。这时雷虎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和那些汉狗拼了，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苗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雷凤道：“不说这些了，天色晚了，我看林公子他们也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众人往厅外一看，天色果然已经黑了，龙吟他们一路上还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确实有些饿了，岳伟志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赵珏笑道：“凤妹妹是心疼他了吧，还说什么林公子饿了！”
    雷凤佯嗔道：“赵姐姐老是欺负我。那好，你要是不饿你就不吃！”
    众人大笑，雷八公笑着招呼众人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