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众人在林记分号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单怀仁就回来了。他走进客厅,众人正欲问结果如何,他身后又走进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此人大概四十余岁,脸容清矍,一缕长须飘扬在颌下。只听单怀仁笑道:“我把项知府领过来了!”
    龙吟这才知道此人便是江陵知府项自清,大喜之下迎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项知府大驾光临,龙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单怀仁向项自清介绍道:“这就是龙吟龙将军。”
    项自清一听倒头便拜道:“项自清见过龙将军!”
    龙吟连忙拦住项自清道:“项知府何故行此大礼?”
    单怀仁笑着对项自清道:“我说在我腾龙军中不须行拜叩大礼吧,你却不信!”又对龙吟道:“我没费多少口舌,项知府就决定向委员长效忠了,而且他一定要连夜来见过委员长。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项知府特意换上便服,从后门出来和我一起过来的。”
    众人一听都大喜,林琨连忙叫人为项自清奉上茶水。项自清一坐下便道:“自清在单先生的信中久闻龙将军的雄才大略,礼贤下士,胸襟过人,自清私下慕龙将军之名久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自清对大宋朝廷已不抱希望,只望这天下能出一明主,救天下万民于倒悬之中。如今终于等到将军来了,自清真有如久旱逢甘霖。自清愿投将军麾下为将军之大业稍尽绵薄之力,不知将军可愿收留?”
    龙吟喜道:“有项先生如此人才助我,我真是求之不得,哪有不愿收留之理?”
    项自清向龙吟详细介绍了江陵当下的局势,原来那常虎是史弥远的一个远房表弟,是史钱二人的心腹,前年调任江陵兵马都监,将原来不大听史、钱二人话的江陵兵马都监程长风贬到了偏处西蜀南部山区的泸州当兵马都监。项自清已经预感到史钱二人的下一步就是要借故把他也调走,好让他们能完全控制江陵这块富庶之地。常虎来了之后,多次无故生事,对项自清进行挑衅,目的都是为了将他挤走,只是碍于他官声甚好,史钱二人还不敢公然对他下手,项自清也一直对常虎容忍几分,矛盾才没激化。
    项自清激动地道:“如若不是想多给江陵的父老乡亲做些好事,自清早就不受这窝囊气,辞官回乡养老去了!”
    龙吟道:“项知府勿须太过生气,史钱二人的好日子不会很长了!”
    项自清问道:“如今我能做些什么事?”
    龙吟沉吟道:“项知府如今切记不要和常虎正面冲突,不要让他们有把你挤走的机会,有你在这里当知府,我们起事的时候便可见机行事,攻下江陵就会容易得多。”
    项自清点了点头,龙吟又想起一事,问项自清道:“原江陵兵马都监程长风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项自清答道:“程长风此人也算个将才,他在江陵经营数年,爱兵如子,本来带得江陵军甚为精锐,常虎来后,却经常克扣军饷,致使江陵军中人心浮动,不断有逃兵,他却正好吃空额,将个好好的江陵军弄得乌烟瘴气。程长风不屑拍史钱二人的马屁,因此被贬到泸州那个穷山僻壤。他和我共事数年,我二人甚为相得,他去了泸州之后也经常给我写信诉苦,痛骂史钱二人。若是我给他去信相劝,我最少有九成把握能让他投向腾龙军!”
    龙吟喜道:“此事若成,我军起事之时,有泸州一支兵马牵制,西蜀之地暂可无忧。待我军腾出手来攻蜀之时,有泸州兵马呼应,蜀地之天险不存矣!则此事便有劳项知府了,如若成功,我当为项知府记大功一件!”
    众人谈笑甚欢,夜渐已深,项自清起身告辞,龙吟让他第二天不要再来了,以后双方联络就通过林记分号,免得引起常虎的注意,项自清一一答应,孤身回府去了。
    第二天时近午时,林琨对龙吟道:“江陵是故楚地有名的鱼米之乡,今天我带龙将军到我们江陵最有名的望江楼去尝一尝那里的特色菜——全鱼宴!”
    龙吟笑道:“既然是江陵特色,那我们不可不尝,顺便也可以看看江陵的风土人情。”
    于是一行人出了林记分号,由林琨带领,前往望江楼。
    这望江楼也在江陵城南,离林记分号不远,几人步行而去,不一时便到了。一到望江楼下,只见这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龙吟停步一看,这望江楼有三层楼,七八丈高,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楼顶上的一块匾上写着几个飘逸的大字:望江楼。从外面已经可以看见,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林琨道:“江陵城里有钱人多,这里的生意好得很呢,临时来难得找到位子。我上午派人来预订了一个包厢,在三楼,正好可以看风景。我们上楼吧!”说着,他让龙吟当先上楼,楼里的酒保连忙出来迎接。
    上了三楼,酒保将几人迎进一间靠东南角的包厢之中,龙吟走到窗前举目向外望去,只见远远的可以看到城南有一条大江曲曲弯弯向东流去,这便是长江了,城东则是烟波浩淼的青草湖,这一江一湖顿时让龙吟有胸襟开阔之感。他不禁开口道:“怪不得这里叫做望江楼了,原来真的可以南望大江东去啊!”
    林琨点点头道:“这个包厢是我特意订的,既能望江,也能望湖,看风景最好不过了!”
    众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下,自有酒保进来为众人沏茶。正沏茶间,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大嗓门道:“要你们给我上一壶酒,两个菜,怎么半天没来?我又不会赖账,等这个月发了银子马上就会来付账的!要你们狗眼看人低?”
    另外一个声音低声下气地道:“这位军爷,您这个月已经欠过两回账了,掌柜的说了,等您把老账清了才能挂新账,您还是下回再来吧!”
    那个大嗓门一拍桌子道:“告诉你,我王柱说话算话,说发了银子来付账就一定会来的。今天我这酒还喝定了!”
    龙吟一听王柱二字,感觉有些耳熟,一时却又记不起在哪儿听过。他努努嘴示意崔小山出去看看,崔小山出了包厢,不一时便回来道:“是个军官在与酒保吵闹!”
    在包厢中给众人沏茶的酒保道:“这王柱是江陵军中的一个小军官,他常来喝我们望江楼的百里香酒,每次酒钱倒也不多,以前也没有欠账之事,这一年来,江陵军中军士的饷银常常拿不到,他也就经常欠起酒钱来。不过这人倒也确不赖账,每次发了饷银便来还账。只是我们掌柜嫌他每次酒钱太少,每次来又都是一人占着一张桌子占半天,影响生意,因此不喜他来。”说罢摇了摇头。
    龙吟猛然想起王奎老汉的儿子叫王柱,正是两年多以前来江陵投军,于是他对酒保道:“麻烦小哥将这王柱请到我们的包厢里来,此人好像是我的一个故人。你就说有人请他喝酒。”
    那酒保应了一声,放下茶壶出去了,片刻之后,便带了一个军官进来,龙吟对酒保挥挥手道:“你先出去,这里不用你侍候,我们叫你再进来!”
    等酒保出去,王柱对龙吟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请我喝酒?”
    龙吟打量了王柱一下,只见他大约二十多岁,黧黑粗壮,虬须如戟。他笑着对王柱道:“请王兄坐下,四海之内皆朋友,我们为什么不能请你喝酒?”
    王柱坦然坐下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龙吟道:“冒昧问一句,王兄令尊名讳可是王奎?”
    王柱环眼圆睁道:“你是谁?你认识我吗?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龙吟道:“我叫林子龙,从襄阳来此,途中经过王家村,在你家借宿过一夜,得知你在江陵从军,你爹你娘委托我给你带个口信,让你有时间回去看一下他们。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我们在这里碰上了!”
    王柱又惊又喜道:“你们去过我家,我爹我娘还好吗?”
    龙吟道:“你爹还好,你娘染了一点风寒,有些微不适。”
    王柱急道:“那可怎么好,我家又没银子去请郎中,可恨我的饷银还没发下来!”
    龙吟道:“这个倒不用急,我已经给了你爹请郎中的银子了!你娘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病,想必现在已经好了!”
    王柱纳头便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龙吟连忙将他扶起来,又问道:“你娘很是思念你,你怎么两年多都没回去一次呢?”
    王柱叹道:“我来江陵投军,本来想凭一身武功博个功名,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没想到刚刚积功升了一个小官,原来的兵马都监程大人便调走了,新来的这个兵马都监常虎只任用他的亲信,我眼见升官再也无望,哪还有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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