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2 章 古董装甲维修店

    垃圾车的前面传来一阵敲击声：“阿隆，黄土城快到了。”
    阿隆用力的摆动着自己头上的顶窗，探了一双眼睛出去，跟着出去的还有他的左手，他必须捂住自己的眼睛避免冷风的直接吹拂，也避免车顶太阳能板的反光把他的眼睛晃花。映在眼帘之中的是夜色下的一座城，已经矗立几百年的城：黄土城。
    无法被现有武器摧毁的钢铁被筑成了绵延到地平线以外的城墙，高达五十米的高度让阿隆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蛋糕下的蚂蚁，而那些隐藏在钢铁巨龙之中的武器，虽然因为没有了弹药而沉寂了不知多久，却依旧如同过去一样，散发着狰狞的气息，却无奈缠绕的蜘蛛网和厚厚堆积的灰尘掩埋了它们曾经的荣光。
    现在最无知的人也知道，这样宏伟的建筑是古人留下来的，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世界是过去世界的延续，却依然要面对不得不躲在古人制造的安全城市里，只能制造一些相比过去世界来说低劣无比物品的尴尬局面。人类的科学技术已经倒退了不知多远，也看不到人类再次崛起的曙光。
    巨大的城墙加上深埋地下的全合金地板是过去人类用来防备王树渗透的保证，足够上千万人口居住的巨大安全城市在王树的突袭下避免了人类的灭亡，但是需要巨大能源维持的巨型城市很快就消耗光了能源，人类人口第二次锐减，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多少。
    现在的世界，没有一个安全城市有能力支撑城市运转的能源，可以轻松容纳千万人口的巨城现在发挥着几十分之一的效能，黄土城里现在的居民阿隆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听说已经有百万的数量，一部分人住在没有被摧毁的古代建筑里，一部分人在废墟上建起了自己的房子。
    阿隆乘坐的垃圾车是现在世界的产物，使用的是太阳能电力，六个轮子的汽车因为行驶在隔离王树的安全高速公路，所以车子上只有一把步枪，只要不是运气实在太差遇到了发狂的大型动物，或者大群从王树根须里钻上地面觅食的小型动物，他们都是安全的。
    这条公路宽而空旷，因为从城市出行的危险性，所以安全城市之间的交流是不多的，安全高速公路经常处于没有多少车辆通行的状态，偶尔有一辆车子面对面驶来，两车的驾驶员还会兴奋的按喇叭打打招呼。阿隆从垃圾场出发时是下午，到了黄土城时已经是晚上了。通过了城门的检查，垃圾车进入了黄土城。
    “谢谢啦～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好，没问题。”
    和相熟的驾驶员打过招呼，阿隆提着箱子，走出了垃圾转运站。那股垃圾里夹杂的味道也渐渐远去，而他也捏了捏鼻子，看向了这座黄土城的“郊区”。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回黄土城，垃圾场的工作每天都有，阿隆没有闲暇时间，也没有闲钱来黄土城逛。
    阿隆住的地方是在黄土城的外面，而可以居住千万人口的黄土城现在只有百万人口，大都集中在城中心，他现在所在的垃圾转运站就在黄土城郊区离城中心不远的地方。
    既然是郊区，自然是不繁华的区域，更有一种破败的气息。过去世界的痕迹牢牢的占据着阿隆的视线，因为八年前战火和偶尔发生的装甲冲突导致破碎的建筑比比皆是，它们有一部分被人在原基础上修了起来，残垣断壁之上再粉饰了一层油漆，让它们看起来是原本的那幅模样，里面也住下了在城中心买不起房子又得不到房屋分配的人。其余破碎建筑的高处，却还保留有浮空车接驳的设施存在，虽然锈迹斑斑，却总能引人叹息遐想过去世界科技的荣光。
    一辆摩托车轰鸣着驶来，看方向是朝城中心而去，阿隆跑了两步，向那辆摩托车的驾驶员不停的挥手，希望他可以停下来载自己一程。摩托车呼啸着从他的身边掠过，阿隆原本耸起的肩膀耷拉了下来，脸上出现了失望的表情。郊区离城中心还有很远的路，如果他没办法搭上车的话，可能要走到半夜才能到，那不是他的计划。
    阿隆边走边拦车，在又过去了两辆汽车和一辆摩托车以后，终于有一个女骑手肯停下来了。阿隆很惊讶，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子，竟然自己出来在郊区抛头露面，住在郊区的人清一色都是没有老婆的男人，强奸罪死刑和高达98％的破案率也挡不住有想寻死的男人愿意爽一把再死。
    “能载我去城中心吗？”
    女骑手的脸在头盔里，阿隆看不见她的长相和表情，他只是从对方鼓鼓的胸口判断她的性别。很久没见过女人的阿隆偷偷咽了口口水。
    “五块钱。”
    好吧，二十五个麻袋，这么晚了，难说还搭不搭的到车，他认了。阿隆点了点头，刚要坐上去，却发现对方已经把手伸了出来，阿隆只好拿出了三个索币放在了她的手上。
    “还有两个到了再给。”
    “索币？不错。上车吧。”
    女骑手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不过阿隆还是明白对方的意思，因为世界上除了索币之外，还有面值和索币相等的金币和币值更小的小金币来作为索币数量不足的补充。不过每个人都喜欢绝对保值的索币，不喜欢各个势力自己制造的金币，但是还好的是，金币因为面值太小，制造成本和它们本身的面值几乎相等，所以没有人愿意仿造，也就没有了假钞的困扰。阿隆的工资是死老头发的，死老头的钱是黄土城执政家族议会发的，所以都是保值的索币，也让女骑手收钱收的比较痛快。
    阿隆坐上了摩托车，参照古代电力发动机设计图制造的发动机轰鸣着，向黄土城里驶去。这段路程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不过也算是把阿隆送到了城中心比较靠里的地方，让阿隆省了再转乘的耗费。当女骑手的车停下来时，阿隆的脸已经完全木掉了，双腿也有些酸麻，紧紧握住木箱的手也变得惨白。
    “谢谢。”
    阿隆朝一直没看见脸的女骑手点头致谢之后，把另外两个索币放到了女骑手的手心里，对方再次轰鸣着消失在了街的尽头。不远处就是渐渐热闹的街市了，阿隆搓了搓脸，动了动麻木的脸部肌肉，待会儿要和人讨价还价，木木的表情可不适合演技的发挥。
    晚上的黄土城中心街上很热闹，覆盖整个黄土城每个楼顶的太阳能发电板，在白天积累的电能开始在夜晚尽情释放，照亮了阿隆的眼睛，注视着城内的灿烂辉煌。
    从黄土城中心的夜景里回过神来，阿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把每一处的变化都拿来和他印象里的黄土城进行对照，尽量不暴露自己是一个城外来的人。从小就在黄土城里混的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些小偷和劫犯最喜欢的下手对像就是在城里待不久的城外人，不仅大都比较肥，而且得手之后的危险性比较低。所以他得把自己装成一个一直在城里居住的本地人。
    不久后，阿隆看清楚了街上人们装扮的细节，对一些比较流行的装饰暗暗记在了心里，然后他去地摊上花十几块钱买了几件廉价的仿制品，脖子上的黑色珠链，手腕上的彩色结绳，以及皮带上的亮穗。一个土气的城外人，立刻就有了城里人的味道。
    接下来，阿隆逛了一遍几条街的装甲售卖店，把它们的大致讯息都记在了脑子里，哪家门面大装修的好，哪家看起来虽然破旧，但是顾客多，这样的讯息对于他接下来的的讨价还价会有很大的帮助。毕竟，只要能多砍一点点价，他就可以少洗多少麻袋呢。
    阿隆找了一个门面最旧，但是旧而不乱的装甲售卖店走了进去，他观察到这家店里有一个老维修师在无所事事的打瞌睡。这些讯息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家老店，生意清淡。老店老维修师正好有能力维修他那些八年前的装甲，生意清淡也可以让对方愿意接下这件利润不高的生意。
    “看看吧，怎么修。”
    阿隆学着街上年轻人的做派，把自己的手肘搭在有污痕的柜台上，轻松的抖着右腿，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是很紧张的，他对于对方是否愿意做这笔生意心里都没有底。
    在柜台上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人，头发剃的短短的像个男人，不过眼睛很大很亮又很圆，睫毛长长的，嘴唇自然而然的撅着，含着一根烟，身上穿着一件带着几痕油污的工作服，但是整体上却让人觉得很干净，除了长期吃肉引起的略微肥胖之外，算是一个挺有姿色的女人，长期见不到女性的阿隆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当阿隆靠在柜台上的时候，她正头也不抬起来的看着账本，皱着眉头一副烦恼的样子。
    “干嘛？”
    口气有点不好，而且头都没抬起来。但是阿隆没有转身就走的权力，他只能再问一次。
    “看看怎么修。”
    女子终于抬起头来看了阿隆一眼，烟柱在她面前飘过，让她眯起了那双大眼睛，一时间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茫。不过很快的，她总算反应过来有生意上门了。
    “你要修装甲？”女子一副满脸惊讶的样子。
    “对，有什么问题吗？”阿隆也满脸疑惑，难道他说的话不清楚吗？
    女子打量了他一下，奇怪的问：“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这里只会修古董装甲，新装甲不会修。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女子摆了摆手，又把头低了下来，不再理睬阿隆。
    阿隆如果不是手肘顶着柜台，只怕他会歪倒。这真是要睡觉就来了枕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老店竟然只修古董装甲，这不是正合他的意吗。迅速平息了翻腾的思绪，阿隆控制着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
    “我就是来修古董装甲的啊。”语气就像他来的目的本来就是如此理所当然。
    “哦？这么年轻就玩古董装甲？”女子讶异的抬起头来，一把拉过了阿隆放在柜台上的木箱子，身体僵了一下，拍了拍箱子听到扑扑的声音，惊奇的问道：“这是木的？”
    “是啊。”阿隆摆出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用木的箱子可以保证古董装甲不会和金属发生摩擦损耗，我都是这么做的。”
    “哦……”女子显然被阿隆蒙住了，毕竟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当她打开箱子之后，却又愣住了，把手伸进箱子里摆弄了几下，摇了摇头：“这也太散了吧，不是成套的古董内甲不好修啊，零件要配起来都麻烦死了。”
    阿隆虽然沉默着，但是心却一直沉了下去，难道他的装甲战士梦，就这么被挡在了门外？这时，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那个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老维修师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我看看。”
    维修员老汉的头发已经花白了，按照城里人的寿命，约摸在五十岁左右，脸上的皱纹倒不是很多，只是稀疏的胡渣和肿起的眼泡让他看起来是一副邋遢老人的模样，何况还有那身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不过老汉的手却是很有力的，一把就把箱子拉了过去，埋头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手的幅度很大，但其实动作很有分寸，没有会让阿隆心疼的磕磕碰碰声音出现。
    “嗯……”
    阿隆觉得时间起码过去了三分钟，老汉的鼻孔里才发出了一个嗯的音节，阿隆倒是很想问能不能修，但他觉得那样做自己会显得太急切，对方可能会开个高价给他，所以他继续似乎无所谓的沉默着。
    “怎么样？”因为说话，女子嘴上的烟头一翘一翘的，掉下来几抹烟灰。合上了账本，她用手肘碰了碰老汉。
    “嗯……能修，但很麻烦。”老汉合上了箱子，把手叠放在上面，看着阿隆说：“这些装甲明显都是好几年前的产品，能找到这么杂的破烂，你也真不容易，现在装甲管制的这么厉害，我不瞒你说，要是我帮你修这些来历不明的坏装甲，城市管理局可能会找我麻烦的。要我冒风险，那价钱可就……”
    “那算了，我找别家吧。”
    阿隆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装甲竟然被管制了，一时间也有些心灰意冷，难道自己不得不去买新装甲了吗？内甲加装甲，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下来，前途渺茫。不过他希望这只是对方为了抬价的一个伎俩，所以他要做一个一言不合就离开的姿态，看看对方是不是会留下他来。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嘛，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老汉一把按住了箱子，脸上也带了点笑。阿隆的心中也是一喜，果然是种欺负他年轻不懂行情抬价的伎俩。不过老汉说的话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虽然呢，你这些装甲又散又破，要全修起来确实很麻烦，不过好歹是你辛苦收集来的古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拿副新的内甲跟你换吧，虽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内甲。”
    阿隆有些吃惊，对方竟然愿意以旧换新，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当乞丐当到十岁的阿隆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如果对方要和自己以新换旧，那么他必然从中得到了更大的好处。阿隆有心拒绝，但却不知道对方贪他的什么东西，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拿这些装甲换取最大价值。
    不仅如此，一副新的内甲对他来说吸引力比这副又杂又破的内甲要大的多。所以，阿隆迅速的判断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再提出了一个对他来说属于终极的要求。
    “既然你要这样的话……一副内甲当然不够，再加一副装甲吧。”
    “不行不行。”老汉连连摇头，内甲和装甲的价格差距谁都知道，顶级内甲的价格才和普通装甲的价格一样：“不可能的！你这些东西不值那么多。”
    老汉用手指着靠在墙上的一副装甲说道：“你看这副装甲，是两年前的产品，骨狼的骨架，铁牛的筋和心脏，肌肉、内脏、气囊都是树蟒的，外壳是85号钢，电传导是普通的0.5毫米直径电导体。很普通但是很平衡的一件装甲，就是这么一件装甲，要一万块钱。”
    阿隆看着那件外表绿色的装甲，惊叹于它的价格。要再让他攒起几千块钱来买个装甲，按照他的收入水平，不知还要多久。还好现在内甲有人愿意和他以旧换新了，不用继续支出。他太想要一个装甲了，有内甲而没有装甲是不可能称为一个装甲战士的。
    “再加上这个装甲吧，我最多贴你一千块钱。”阿隆指着墙上的那个绿色装甲说道：“你一万块钱的价格肯定是包含你零售的利润在里面，进价最多在六千块左右。”
    “一千块？你开什么玩笑。不如我最多拿新内甲和你换这些古董，我再贴你一千块好不好！”
    老汉一脸的不忿，好像阿隆要贴一千块再加一副装甲是多么侮辱他的事情。
    “一千块很多了，你看看，你这装甲是两年前的产品，现在的价格早就掉下来了，而且大家都知道装甲是要养的，两年养下来，你已经投入不少钱了吧，如果再不把它出手，你觉得你在这副装甲上的投资能收的回来吗？”
    阿隆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老汉和他一样，都不过是在追求己方的最大利益而已，成交不是问题，现在是讨价还价的时间。于是，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谈判，阿隆死死的把价格咬在一副新内甲和这副绿色装甲换他手上的古董内甲以及两千三百块。
    “好啦好啦，我老人家跟你争了这么久，都累了。你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爽快。”老汉把阿隆的木箱子收了起来：“来吧，跟我来。”
    （本章5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