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篇 第二十三回 三招胜负
彭程瞪大眼睛，不知这位大小姐又发什么疯，或者，是自己疯了。徐如君倒是比彭程还急，大叫道：“再不走东西就抢不回来了！”彭程道：“你，真要帮我？”
“废话！”
彭程适才发过一阵疯之后，感觉放下了一个大负担，这时已感到自己做的事愚蠢至极，且不说自己这样能不能赶上旋风，就算赶上了，未必能按时等到梁锋，就算等到了梁锋，两人未必交手，就算交手，自己也未必能趁机抢回宝玉。左思右想，只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傻瓜，竟为此念头恩将仇报。彭程看了看徐如君，伸手解了她全身的穴道，道：“你走吧，彭某得罪了。”徐如君起身活动了活动，道：“你不追人了？”彭程摇头道：“追上也没用，我犯下的错误已经无可避免了。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姑娘将这几日之事告知令师，或许……能帮清泉山庄寻回失物……在下命不久矣，你师兄妹救命之恩……来世再说吧！”说着，转身就要上马离去。
徐如君一把揪住了缰绳，大声道：“不行！既然让本女侠路见不平，怎能不拔刀相助！我要和你一起去！”
彭程哭笑不得，心中感激道：“徐女侠，此时非你你能力所及，又与你毫无关系，犯不上枉送性命！你的好意在下心领！”
徐如君紧攥着缰绳不松手：“你不让我去，我也不让你走！”
彭程笑道：“过不愧是侠剑梁锋的高徒，侠义之心不让须眉，也罢，不过之前彭某糊涂，冒犯了女侠，如今却不能再同乘一骑，这样……”话没说完，徐如君早跨上马背，坐在了彭程身前，道：“看你的样子，做我爷爷也行了，没人会多说话的！快走！”一抖缰绳，马匹载二人飞奔。彭程心道：我这年龄，做她父亲未必够数，又怎做得了她爷爷，看她这般豪放，果是有作女侠的天资！
却说二人奔出不过几里路，看看将近大道，想必接近城镇，彭程内伤发作，受不得颠簸，无奈下马调息，放任马儿吃草喝水，彭程刚闭上眼，就听那马纵声长嘶，乱踢乱蹬，若非徐如君拉住辔头，它早不知跑哪儿去了。彭程忙问：“怎么了，怎么惊着它了！”徐如君费劲将惊马缰绳系到树上，喘息道：“不知道，它突然就这样了！哎呀！”那马被系到树上，兀自乱叫乱跳，静不下来。彭程心中警觉：莫非周围有什么异常的危险？此念一出，彭程起身拉起徐如君闪身躲出老远，趴倒在一块大岩石后，也不去管什么惊马。徐如君疑惑道：“怎么了？”彭程示意她噤声，两人就此静静的伏在岩石后。不过一会，一人手提单刀飞奔而至，到了彭程藏身处不远的大树边大口喘气，像是在被什么追击逃命一般，彭程偷眼看去险些惊叫出声：这人竟是旋风！
此时的旋风，额头不住流汗，身前衣襟不知被什么划开一道口子，头发略显散乱，右手紧握宝刀，全身警戒！彭程惊的不是在此地见到旋风，而是惊诧于他的狼狈，他实在想不出有谁能让这位灭祖教左护法如此避之不及！
这时，旋风发现了树上的马，跑过去就要解，徐如君大急：“他……”被彭程一把捂住了嘴，悄声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徐如君道：“是吗？你不是说他要去临安吗，怎么朝相反的方向跑？”彭程摇头表示不解，这时，马儿兀自发疯，旋风竟是近身不得，气得他大叫：“闭嘴！再不安静，我们都得死！”彭程心道：究竟何人，能把他逼上死路！
旋风正想法制服惊马，忽然侧头一望，倒退几步，一个旱地拔葱跃上一株高树，再不出声。若非彭程眼见他上树，还真看不出树上有人。旋风在树上北朝彭程，彭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走来一人，待渐渐走近，终于看出是一少年，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手提一柄重剑，披头散发，目露凶光，肤色苍白，让人看着毛骨悚然。就在少年走近的同时，那马越加不停地扑腾，往来闪避，显然就是在怕这个少年！彭程徐如君趴在远处，也隐隐感到一股阴风扑面！
“嚓”地一声响，马儿停止了狂嘶，马身从中间断为两截，那少年收剑入鞘，在扬起的血雾中深吸一口，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徐如君只觉心跳加快，呼吸不自然起来，彭程怕她露了气息，用力捂祝糊的口鼻，险些憋死她。
那少年就地转了几圈，停在了旋风藏身的树下，彭程心道：莫非他发现了旋风，若他与旋风交手，或许我可以提前了却心愿……正盘算间，那少年忽地平地跃起，一剑刺向树冠！旋风啊的一声叫，跳下树来。彭程大吃一惊，适才旋风上树时，还在半截处借了一下力，这少年竟是直直地一跃数丈，这等轻功只怕当时少见！尤其他身在半空还能刺出这么凛冽的一剑，无功之高亦不在话下，彭程惊愕间，仔细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以及他手中兵刃，心道：原来是他！这下我们都凶险了！
彭程趁那两人对峙之际，悄悄抓起把泥土，将自己的脸抹得乱七八糟，又弄散了头发。徐如君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想笑，悄声问道：“你要做什么？”彭程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他们任何一人认出我来！”徐如君道：“任何一个？那个小子你也认识吗？”彭程道：“他就是最近江湖上盛传的狼魔！凭仗狼牙邪剑杀人如麻的狼魔！”徐如君正要探头去偷看那少年和旋风具体长什么样，被彭程这一句给吓了回来，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狼魔凶残之名谁人不晓，徐如君暗叫倒霉，忙不迭地也抓起一把土往脸上抹起来，彭程那样做是为了避免让那人认出，而徐如君这样做纯粹是被吓得不知道做什么了。
虽不明白为何旋风会和狼魔交手，但这仍不失为一次坐收渔利的机会，而眼下彭程与徐如君的本事合起来也比不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如今能做的只是静观其变。
那边似乎没有打斗之声，彭程不敢再伸头去看，只听旋风不住的质问为何要找灭祖教的麻烦，只听那狼魔道：“听说你们要找复国剑，怎么不来找我？我不想要这把剑么？”旋风怒道：“我知道最近江湖传说狼牙剑便是复国剑，嘿嘿，不过我们灭祖教不是傻瓜，岂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狼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们要找复国剑，就是我的对手！”
彭程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了，“自食其果，哼，真是自食其果！教主，当初你也没料到会成这种局面吧！”彭程不住地冷笑低语。
旋风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喝道：“雷剑！我不过是有要事在身才不愿与你纠缠，不以为我真的会败给你！”
雷剑冷笑道：“不错，刚才交手前我确实不能担保胜过你，不过现在，你且接我三招试试！若是败了，可得好好回答问题！若是接住了，你尽管取我姓名！”
彭程听了倒也不甚惊讶，原本高手比武实际决胜负的也就是两三招，甚至一招半式，不过听着雷剑的口气像是很有把握，而且听意思是在与旋风交手一番之后才敢说这大话，莫非狼魔果真已是当世无敌？
只听旋风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非我时间不够，合当与你再战几百合，如今我且来接你三剑！”
雷剑笑道：“痛快！想当初狼牙剑派与灭祖教同气连枝，想来阁下对狼牙剑法也是很有研究。那好，我这第一招是‘驱虎吞狼’，接好了！”
彭程大吃一惊，若说两人单挑先报出自己的招数的做法不是没有，要么两人切磋武艺一同研究，要么两人实力相差较大，说出来也无妨，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属于任何一种，两人明显是在性命相搏，虽然狼魔名头甚响，但旋风也是一流高手，何况两人曾经交手，雷剑理当知晓这一点，若无把握绝不可能把自己的招数现行暴露给与己相差无几的对手。
彭程盘算：莫非雷剑实则虚之，扰乱旋风部署？耳听得两人说话声离此也不是很近，彭程忍不住悄悄探出头去，想仔细看清楚雷剑究竟意欲何为。好在两人精力全神贯注，都未注意远处的彭程露了半边脸。雷剑狼剑在手，剑尖朝后，前身微躬，双腿弯曲半跪在地，便似一只伺机而动的恶狼。彭程也见过驱虎吞狼这一招，眼见雷剑的架势，的确是这一招的准备，而且，准备这么长时间，明显是在等旋风做出防御动作！旋风刀横当胸，看架势似是先天八卦刀，又不全像，彭程忽然醒悟，点头心道：单论刀法，皆以刚猛为主，先天八卦刀之所以能以柔克刚，大部分却是依靠移形换位，而此时旋风施展的乃是东洋的倭刀术！我在灭祖教这许久，也只见过两次而已！听说东洋倭国刀术也是能以柔克刚的，但不知究竟如何。
两人架势摆好，雷剑一笑，陡然窜了上去，彭程眼睛几乎没有跟上！只一窜，雷剑已到旋风身前。身先至，剑后到，驱虎吞狼，名如其招！旋风为虎，雷剑是狼，雷剑如此纵身猛扑，是逼旋风下手，旋风识得狼牙剑法的利害，知道自己不能去吞，向后纵跃同时，注意力还在那柄狼剑之上，狼有时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狼身与狼爪，而是狼牙！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雷剑相距旋风始终不过几寸距离，手中狼剑始终不曾发招，两人就此挪开了几丈，彭程吓了一跳，眼见两人就要到这块大岩石旁了，彭程不知所措！忽见雷剑终于发出第一招，狼剑前提，直袭旋风下阴！旋风始终没有入套，此时宝刀仍保有原有姿势，如此御敌自然从容了许多。彭程心道：这旋风果然有些见识，若他适才捡漏去袭雷剑，此时决计收不回招来，看雷剑的剑速早要了他的命！彭程心中赞叹只是一闪而过，两人的第一招较量还未结束。
以旋风的身法绝不可能，避开雷剑的招，只能用刀去挡。旋风刀尖看准雷剑剑尖对了过去，手腕轻抖，顺着雷剑的力道在下三路画了个半圆，将剑上的劲力引向一边，雷剑只觉力道扑空，却是收不回来，擦的一声，将一棵小树劈成了两半，身子兀自控制不住，向前又滑了两尺才站住脚跟！彭程目瞪口呆：旋风竟能让狼魔出这种丑态！这是倭刀术吗，怎么倒像是中原武术！看来那帮倭人蛮有两下子的！彭程早听说倭国刀术不及中原武术千变万化，却是实用之极，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其实天下武学皆同途异路，武功在意不在形，更何况日本武学援引中国武术不在少数，旋风经历非凡，竟被他窥破了东洋武学之大要！
雷剑面带惊讶之色，旋风面无表情道：“一招了！”
雷剑仰面低吟一声，回荡许久，面上杀气更重，徐如君忍不住捂上了耳朵，彭程怕她叫出声，虽然自己也难受，但双手还是顺便帮她把嘴也捂上了，而眼睛始终没离开两人。
雷剑叫一声：“孤狼猎虎！”又是一剑攻上，这回就没那么长时间准备了。旋风仍是摆开架势静候来敌，脸上气定神闲，像是胜券在握。彭程见此情景，知道雷剑已被第一招打乱阵脚，这回想赢可千难万难了！但从这一招就可看出：孤狼猎虎刚猛犹胜驱虎吞狼，明显是雷剑不服气，仍欲以刚制胜，由此心态如何胜过得了高手！
雷剑这次由上扑下，仍是人比剑快，旋风仍是无法躲避，只得故技重施又欲将剑势引开，只是这回招式太猛，没有完全成功，身子被力道压得坐倒在地，两腿间泥土乱崩，狼剑深入土地直没入柄。旋风趁机起身，虽然狼狈，毕竟是又接住了！雷剑拔出狼剑最后一招递了过去，旋风早已习惯了他的猛招，信心倍增，眼见雷剑这一剑平削，而劲力大不如从前，只道他技穷，仍是严守门户，身子退后同时，宝刀压上了狼剑剑柄，眼看雷剑这一招又要落空，却不料这次不同从前，钢刀虽然压住剑柄，但剑势丝毫没有减弱，也没有被旋风引到别处，直直地划过旋风前胸，一串血珠甩了开去，旋风胸前衣襟被挑破，伤口不知深浅！
彭程陡见变故，大吃一惊，旋风的血有一滴竟甩到了他脸上，同时旋风衣襟里一件物什飞了过来，啪地砸在石头上，落在彭程眼前：正是柳荷的那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