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故事

    这个俨然石轩生命里的头号危险人物笑得一脸灿烂和无辜。石轩一想到此人极有可能计划用尽一切阴谋手段将他拐出国公府去，从此江湖漂泊，然后悲惨一生，开始对昨日没有将他扔在外面任由其被人殴打致死，大悔大过。
    慕然见石轩非但没有惊讶，小脸甚至皱成了一团，明显这小子的无名火气不是一个橘子可以打发的，讪讪一笑，又自顾自扒着吃起来。
    杨广当然还认得这人，起身欢然道：“你醒啦！身子没事了吗？”
    慕然正嚼着橘子，匆忙支吾道：“唔~没事！慕然谢过二公子救命之恩！”说罢深深一鞠。若没有手里剩下一半的橘子，怕是会真诚的多。
    杨广拱手道：“哪里哪里，江湖救急是份内之事。”只听得屋内四人冷汗，这不伦不类的，怪平时石轩七侠五义的“连载”多了。那杨广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上下打量过慕然，伴着啧啧咂嘴声，还不时点头。慕然浑身一个哆嗦，这家兄弟怎的也如此……“妖异”？
    慕然咳嗽一声，尴尬道：“二公子，不知你有何指教？”
    杨广嘿嘿一笑，凑上慕然耳边掩口道：“嘻嘻，你……便是那花间派传人吧？”话音不低，一旁的石轩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慕然不料他来这么一招，他自昨晚回房，想到一些琐碎之事，心里烦闷，整晚不曾合眼，今早索性出门瞎转悠。方到了书房外，便传出石轩询问两派六道之事。慕然心下吃惊，再听石轩问到了花间传人，惊讶间又明了几分。想来石轩定是不知何故知道了自己身份，碍着魔门恶名，昨儿才对他这般神色古怪。
    慕然性子洒脱，暗想知道了便知道了，他花间派和门内他人不同，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解释清楚便好。只是不曾想到，他石轩没有发问，这杨二公子倒先提了。
    慕然这般想着，当下不动神色，笑答道：“二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杨广嘻嘻道：“这么说，我猜对咯！嘻嘻，还不是他！”说着小手指向发愣的石轩。慕然恍然大悟，竟是这样。
    杨广也端的聪明。石轩自打昨儿回来，整日的神情恍惚，他便起了疑心。今日又听他如此着急向杨素询问魔门、花间诸事，再有方才杨素说道白衣那人是补天阁门人，哪还不不猜个正着？
    如何“善意”解释他是魔门的但他不是坏人呢？慕然冥思苦想。杨勇轻哼一下，搁笔道：“你便是昨日阿摩救回那人？”
    慕然道：“正是慕然，见过大公子，谢过……”杨勇冷冷打断道：“你不须和我多礼。若是伤势无碍，你可自行离去了。这里是随国公府，请恕不便接待你们江湖人士。”
    杨勇语气冰冷，给人不容拒绝之感。慕然不想他这般便下了逐客令，想来也是怕自己“邪道”身份连累他老子杨坚，不禁苦笑。
    杨素毕竟与他相识一场，心下不喜大公子此番态度，遂道：“大公子有所不知，慕兄虽是魔门中人，却非大奸大恶之辈。慕兄风流俊彦，尤擅丹青，一手妙笔天下无双，于南陈更有‘惜花公子’的美誉，其画被南陈权贵富商争相收藏，千金难求，隐然有‘小顾恺之’之风……”
    杨素费了半天口舌，瞧那杨勇脸上仍旧是那副不待见的脸色，不禁苦笑。怕是大公子眼中，他慕然再有名气，也就是个画师，还是邪派画师。
    慕然却是混不在意，只是朝众人淡淡笑着，大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骨。
    杨广对其兄道：“大哥，慕先生身子刚好，就让他多住几日吧？”杨勇瞪他一眼道：“母亲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杨广一听杨勇将独孤伽罗压了下来，潸然闭嘴。
    这倒提醒了杨素，只听他道：“是了，夫人对慕兄的画也是极为赞赏，下在这边领着慕兄前去拜见夫人。”也不管慕然是何态度，杨素拉过他手便拽出书房去。
    杨勇冷哼一声，又坐下提笔书写，脸色青白。杨广吐了吐舌，偷偷朝石轩使个眼色，二人这便溜了出去。动作之娴熟，丝毫没有惊动杨勇，想来是早早练习了无数遍。
    出了书房，杨广大呼一口气，笑道：“哈，哈，大哥真是……冷冰冰的！”又向石轩道：“阿轩，你又是怎么回事？”
    石轩不知他所问何事，茫然道：“什么？”
    杨广道：“慕先生啊！你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对了，还有，你怎会对那魔门如此了解？”
    石轩道：“就这个？”
    杨广愣道：“是啊，说我听听。”
    ……
    “哎呀~干什么！我从不和男子拉拉扯扯的……”这边厢，慕然甩开杨素，“哀怨”道。
    杨素瞪他一眼，喝道：“你还有脸说！平白无故的你跑去书房作甚？”慕然呵呵笑道：“谁说我平白无故？”
    杨素道：“哦？难不成你是专诚去答谢二公子三公子的？”
    慕然打了个响指，道：“正是！”
    杨素一副我信你我就是白痴的表情，二话不说拽住慕然道：“走！跟我去见夫人！”
    慕然边挣扎边道：“做什么？我真是去见他们两个的……我去见独孤夫人作甚？我们又不认识，你不怕那相爷回来发现结发妻跟人跑了……”杨素丝毫不理某人的无耻。
    “好了好了，我说便是。”慕然如今身子正虚，挣扎不过，只得道，“你先放开。”
    杨素放手，整整衣服，洗耳恭听。
    慕然想了半晌，又自个儿偷笑起来。
    杨素疑惑道：“你笑什么？”
    慕然摆手道：“嗯，不笑。不笑。杨素，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你来猜猜……我今年有多大了？”杨素不料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一时无言以对。
    “猜啊！”
    “十八！”
    “……承蒙夸奖了。”慕然这厮竟还会面露憨色，只听他叹道：“我是三十八都过了我……”
    “看得出来。”杨素冷冷道，又拽起慕然衣袖，作势要走。慕然忙道：“别急啊！我不是在说吗？就快到了，有点耐性行不?”
    杨素放下手，表情生冷。慕然呵呵道：“……昨日知道自己苦练半生的武功就这么没了……”
    “没了一半！”
    “一样！”慕然哼道,“不许打岔！……嗯，没了。我说到哪儿了？……噢，嗯，我就想啊，我这半生到底做了什么？”
    杨素闻言一呆，哟，你还有这觉悟啊？当即讽刺道：“画了不少画，有了不少女人，足够您名垂千古了。”
    慕然脸上一红，遂又喝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洁妤那事！什么嘛，小心眼男人！”
    杨素听他旧事重提，当即决定将此人碎尸灭口，慕然不待他再抓上自己衣袖，负手潇洒退了三步，长身玉立，抬头望天淡然道：“说实在的，武学上我失意，丢了我花间派百年第一的名号；感情上我也失意……你知道。真的是，一事无成！”
    杨素听他语气悲怆，知道他对伤势其实十分在意，心中顿生不忍。正想着如何安慰几句，慕然又道：“所以，我决定收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为徒，一扫我派之颓势，重振花间……哈哈~~”杨素心里悲怆一扫而空，瞧着眼前笑得没心没肺的慕然，一阵无力感。才自我反省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故态萌发……真不愧“花间之耻”的美誉啊!
    待那慕然快喊出“千秋万代，一统圣门”的口号，杨素忍无可忍，呸道：“倒是叫杨某人见识见识，是哪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慕然“哦”一声，神秘笑道：“你不是早已见过了吗？”
    杨素眯起双眼，赫然惊道：“你说的是……他？！”
    ……
    “很久很久以前，大地被一个暴君统治着，他制定了酷刑厉法，牢牢控制住人民，为他劳作，供他享乐……人们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中，生不如死。”石轩清清嗓子，徐徐说道，声音故作幽邃飘渺。
    杨广点头嗯了声，又不解道：“秦始皇的故事，我听过了。这和魔门有什么关系呢？”
    石轩暧昧地看他一眼，神秘兮兮道：“不是秦始皇。”
    杨广一愣，恍然道：“噢，我知道，是商纣王，要不就是夏桀？”
    石轩摇头道：“比夏朝更早。”
    杨广纳闷道：“还早？是谁啊？”
    石轩叹道：“名字是没有传下来。不如……”他笑着看看杨广，杨广顿时不安，听他道：“不如，我们就叫他杨广吧，哈哈。”
    杨广顿时不乐意，大声叫嚷：“什么啊什么，干嘛叫杨广，叫石轩，叫石轩。”
    石轩哪里睬他，暗想本来就是杨广,孩子，我也没办法，这就是命。悠悠道：“杨广残暴不仁……”
    “你才残暴不仁，你们全家残暴不仁。”
    “我全家就是你全家。”这话是石轩经常“教育”杨广用的台词，“好啦，不就一个故事吗？你听不听啊？”
    杨广只得撇撇嘴，忍受他继续“虐待”。
    “呵呵，叫阿摩也行（……还不是一样的）。嗯，暴君阿摩终于激怒天下仁人义士，于是大地上燃起十八路烽烟，推翻暴君的旗帜遍地飞扬。这十八路义军中，有当时的贵族门阀集团，就有魔门的义军，也有草根平民竖起了大旗。他们中，最为有名的是雄踞江淮的一支军队，领头的自封为总管，名叫杜伏威。他有两个义子，一个叫寇仲，一个叫徐子陵……”
    离该故事的发生尚有一个“光年”的距离，说不定早就到不了这个宇宙了。石轩不管三七二十一，名号也不换地就让一个个“传说”粉墨登场。
    石轩偷瞄杨广，嗯，他听得一脸痴迷，心下一松。这就是穿越者的邪恶啊，总是喜欢动不动拿知道的“历史”显摆。不过这也好，现在多讲讲没坏处。他可不希望看到以后出一个弑父杀兄的兄弟。
    “然后呢，然后呢？”他兄弟忠实扮演着完美听众的角色。
    “然后啊……寇仲与徐子陵练得是道家神功长生诀……”石轩继续道。
    “长生诀？我好像听过啊？”杨广疑惑说道。
    “咳！是吗？呵呵，巧合了。咱们继续，暴君终于被自己的大臣背叛杀死，百姓本以为这下得到了解脱，谁料天下诸侯谁也不服谁，各自拥兵自立，划地而治，比起暴君统治，大地分崩离析，俨然成了一派乱世景象。”
    “是吗？那后来呢？”
    “后来啊，山里下来一个仙子，魔门出来一个魔女……”
    ……
    “哈哈，不可能的！哈哈……”杨素听了慕然的“大志”，情难自禁地大笑出来。
    慕然一愣，潇洒气势噶然而止，道：“为什么？”
    杨素嘿一声道：“你倒是想的美！且不论国公大人同意与否，你魔门不是兴那套斩俗缘规矩吗？难道你还想把随国公府上下全灭了？”
    慕然失笑道：“你就说这个？”
    杨素道：“怎么？还不够你头疼的吗？”
    “呵呵，你不了解啦，我花间派素来代代单传，斩俗缘那套规矩从来无人理会的……杨素，你看我像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吗？再者说，那孩子本就不是姓杨的。”
    杨素听罢他的解释，仍是不敢苟同，转身挥手离开，边道：“死心吧慕兄！齐王殿下甚是喜欢那孩子，亲口答应收他为闭关弟子。难道你‘花侯’的面子还大的过这位‘大周战神’吗？”
    慕然原地呆了半晌，宇文宪？我的眼光，还是蛮高的嘛！
    “嘿嘿，齐王，大周……杨素，你当我不知你主子的打算吗？”
    ……
    “阿轩！”
    “什么？”石轩对身旁一脸“痴迷”的杨广笑道。
    “为什么师妃暄不选寇仲而选李世民呢？那寇仲最后打下天下坐了皇帝了吗？徐子陵最后又是和谁在一起呢？……”
    “咳！你一个一个问吧！”一个大唐双龙缩写版，没了石之轩没了碧秀心，静斋只剩梵清惠师妃暄师徒，魔门就婠姑娘和侯小子支撑大局，两个小崽子与李世民争霸天下……竟还是不知不觉讲了两个时辰，石轩大感吃不消，暗道还是连载好，想怎么更就怎么更。
    “为什么不选寇仲呢？因为自古均是北统南没有南统北的先例，寇仲不像李世民从小受到家族教育，他的性子可以打天下，但治天下是搞不好的。所以，为了兄弟，为了朋友，为了爱情，为了天下大义………为了好多好多为了为了，寇仲最后放弃了江山，和爱人归隐山城了。徐子陵从此幸福地与石……额，石清璇生活在幽林小谷中。”
    爸爸说女儿的爱情故事多少有点别扭。
    杨广脸上惆怅，淡淡道：“哦。可是，为什么呢？如果我是寇仲，打下了江山，再娶了宋玉致为皇后，这不也很好吗？”
    石轩无语，小小年纪，就知道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愧是隋炀帝。只得胡扯道：“阿摩你有没听仔细，我说啦，他不懂如何治天下……”
    “不对，不是这个理由。他不会治国，虚行之不会吗？宋缺不会吗？宋智不会吗？宋师道不会吗？我来问你，刘邦会吗？汉室不也打下了铁桶江山！”
    石轩一愣，又倏地一叹，为什么呢？难道真是因为，有种男人，是天生会为红颜而舍弃江山吗？
    “……”杨广歪头想了半晌，仍不得其所。
    “还有啊，你看那个李世民，他晚年也变得骄奢昏庸，慈航静斋啊徐子陵啊，他们也不管的吗”
    石轩开始头大，这个好奇宝宝！黄大神没有写我怎么知道，想知道你穿穿大唐双龙好了……不对，不对。想知道，你多活几年就是了。多活几年……
    石轩苦笑，抬头望向湛蓝天空。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啊？
    二人身后竹林里正悄然玉立着一个美好身影，端庄高髻，华美衣裳，听着石轩的故事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