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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量炎刃(下)

    山崖下的河流,名叫做无难河。
    这河水的源头在庐山深处,无人知晓具体的位置。无难河的尽头,是烟波浩淼的鄱阳湖。河水从庐山中流出,河面虽然不算宽,可是水流湍急,河底更有许多坚硬无比的礁石。一人抱的横木在无难河中漂流,也会被撞的粉碎。
    长亭坠入河中,天灯破的炎气肆虐在他体内。
    共工本是水神,龙丹中的水气最重。受无难河的吸引,龙丹中的水气立刻爆发出来。冰寒彻骨的劲流,在他体内汹涌奔腾。而天灯破的炎气,也在疯狂的和龙丹水气,拼斗了起来。
    两股截然不通的劲气,纠缠在一起。
    炎气破坏,水气就会立刻修复。长亭的内脏毁了好,好了毁,这其中的痛楚,常人无法想象。不过这样一来,两股劲气也在长亭体外形成了一层罡气。虽然他的身体几次和暗礁碰撞一起,但都被罡气化解无形。
    非但如此,长亭仅有的一丝神智,清楚的感受到了这冷热气流的拼斗。
    罡气变得越发诡异起来,当长亭撞在礁石上,那罡气竟然自动把力道化解,这奇异的现象,让长亭想起来搜灵石上那一段不知来历的口诀:阴阳两仪,无极而生。动之则纷,随曲就伸。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粘既是走,走既是粘,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继,方始为气。
    这口诀的含义,若没有一番体会,绝难生出感触。
    长亭心中一动,再也不去约束身体内的冷热劲气,大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随著河水起伏,感受著动静之间的奥妙。
    一套诡异的心法,就这样形成。
    离合龙息罡气!
    当长亭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身体蓬的撞在了一块礁石上。体内刚刚形成的龙息罡气自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河水在刹那间,好似停止了流动一样,在河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礁石搅得粉碎。漩涡先是吞噬,而後猛然向外散去,河水在巨力催动下撞击两边山崖,隆隆的巨响,好似沈雷。
    遮天蔽日的水雾,在无难河上空弥漫。
    受离合龙息罡气的影响,那水雾在空中也形成了一个巨型的圆形阴阳图。
    成功了!
    长亭心中一喜,神智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远处,就是无难河的尽头,鄱阳湖。
    ……
    长亭虽然昏迷,但是体内的真气却没有停止运转。
    化龙大道,搜灵石上的结丹筑基口诀,还有他刚领悟出来的离合龙息罡气心法,混杂在一起,周转不息。冷热劲气,在融合之後,重又泾渭分明,循著六阴六阳的经脉循环的周转。
    经过了一番激烈冲突,而後又紧密的协作。
    两股内息真气不再象刚开始那样子敌视,而是一路奔行,打通了长亭的奇经八脉之後,最後汇聚一起,向任督两脉的交汇处发起了冲击。长亭一会儿觉得全身在火炉中炙烤,汗如雨下,口干舌燥。一会儿又好像坠入了冰窟,周身血液都似凝结。如此周而复返,忽冷忽热数次之後,长亭只听大脑中一声轰鸣,全身的经脉,随之被全部打通,後天灵觉,也变成了先天的灵识。
    眼前恍惚出现了许多人影,有男有女。
    他们不住的和他说话,但是却又不知道在说些什麽?
    长亭想要大汉,偏又发不出声音,眼前时而光亮,时而黑暗,还有人给他灌入汤水,大都是苦涩辛辣。
    如此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日,长亭突然感到一只粗糙的大手在他额头抚摸,他睁开眼睛看去,只见眼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你醒了?”
    “你是……”
    长亭有些戒备,向後缩了一下,无意中看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他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龙丹爆发之後生出的异变还能变回来。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发育成十六七岁少年的样子。
    老人微微一笑,道:“少年郎,莫要害怕。我是鄱阳湖上的渔民,姓潘。前些时候,我在湖中看见你在漂浮,就把你救了起来。少年郎,你好像经历了许多事情,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呼喊娘亲。你家在何处?可是你娘亲失踪了吗?说出来,也许你会感觉舒服一些。呵呵,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老人的语气很柔和,让长亭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我是庐山人氏,和我娘亲相依为命。乡人不容我母子,竟然在我娘亲死後,把她的尸体挖出来扔进火中。我一怒之下,杀了许多人,最後被逼跳下悬崖,没想到被老丈你救了起来。”
    长亭这番话半真半假,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在眼眶中滚动。
    老人叹息一声,“少年郎,莫要难过。这世道好人总是被人欺负,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别在去想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燕长亭。”
    “呵呵,是个好名字,看样子你娘亲也是有本事的人,普通的山中愚妇,怎麽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既然如此,你就在我这里住下。这里偏僻,官府管不到,你放心的好好休养吧。”
    “老丈,你可看见我的葫芦?”
    潘老人一怔,旋即站起来,从桌案上拿起一个黑色的葫芦,递给了长亭。
    看到龙胆壶,长亭如同见到亲人,感激的向老人再次道谢。潘老人并没有说什麽,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就这样,长亭在潘老人的家里住下。
    由於他经脉初通,元精初成,所以行走起来,总是东倒西歪,四肢连半点力气都没有。潘老人每天都给他熬了黑糊糊的汤药,喝进了嘴里,苦的让长亭直咧嘴。可是在潘老人的监视下,他只能苦著脸咽下去。
    这汤药也不知道是什麽药物,喝下去之後,长亭就会感到体内升起一股暖流,舒服极了。
    每次询问,潘老人只是笑而不答。
    久而久之,长亭也懒得问。他知道,这汤药对他的身体恢复颇有好处,虽然不喜欢喝,可也能咬著牙咽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长亭总算是恢复了行动能力。
    化龙大道的筑基心法,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元神,元精,元气,三元已经成其中之一,这让长亭感到万分的兴奋。
    寻常人想要练成这三元中的一个,也要十几年。
    好似甘宠那般本事,二十年来也不过练成了元精和元气罢了。长亭在短短时间里练成元精,一方面要归功於龙丹的妙用,另一方面,则是由於他连番苦战,不断的激发潜力才成就出来。当然,他自己的苦练,也要占据很大的因素。元精一成,长亭每次修炼化龙大道的时间,也随之缩短了一半。
    潘老人所住的地方,是位於庐山脚下的一个小渔村。
    渔村名叫潘家埠,里面大约有两百多户人家,大都是靠著鄱阳湖为生的渔民。由於潘家埠的位置,是在庐山的一个拐角处,正好卡在豫章和江夏两郡之间。如今正是朝廷大乱的时候,汉王朝已经日薄西山,朝纲不振。底下的官员,也大都是一些无能之辈。去年末,桓帝驾崩,灵帝登基,大权掌握在宵小手中。两郡的长官,自然也无心理睬这小小的潘家埠,你推我,我推你,让潘家埠成了一个三不管的地方。
    再加上潘家埠位置偏僻,官府更对这里没有兴趣。
    长亭在潘家埠住了一些时日,渐渐的和人们熟悉起来。
    说起来,潘家埠的人比燕子坞的人要强了许多。他们没有排斥长亭,而是用鄱阳湖那博大的胸怀,将他接纳。每天,长亭随著潘老人一同出去,那些淳朴的渔人总会和他热情的招呼。
    长亭经过龙息爆发之後,体格已经变得健壮很多。
    从小养成的吃苦耐劳,让他对这渔民的生活并无太多排斥。虽然他对人总是有些戒备,平时也沈默寡言,可是村民们很喜欢他,一来他干活麻利,二来他相貌俊俏。再加上长亭识文断字,这在潘家埠里,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渔民们一方面爱护他,另一方面,又发自内心的尊重他。
    日子久了,长亭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他这一笑,当真是无比俊俏,害的村里的大姑娘们看见他,就红著脸,低著头,羞羞答答。
    还有些人在私底下向潘老人打听,想要为长亭做媒。
    不过,长亭虽然已经三十多岁,长得也好像成年人似的,可心性,却还停留在十三四岁的模样。
    潘老人几次私下询问,他都红著脸拒绝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长亭那颗已经冰冷的心,渐渐的热络起来。
    但凡村里人求他写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闲暇时,他还会和村里的小年青们聚在一起喝酒,用箸筷敲碗,做两首渔歌,给大家娱乐。他在某天大醉之後所做的民谣《上邪》,更在多年後,被收入《乐府诗词》之中。只不过,时间著实太久了,竟无人能记得起燕长亭的名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长亭在潘家埠,度过了他这三十多年来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除了喝酒唱歌之外,长亭也没有间断他化龙大道的修炼。而他在无难河中所创造出的离合龙息罡气心法,也越发的成熟起来。某日,长亭在鄱阳湖中,观湖光山色,水波流动,心中一动,创出了一套奇特的剑法。虽然长亭对武道并无半点认识,可他经历过天师剑阵,再加上从小张天师那里得来的玉符,令他这套名为烟波浩淼的剑法,参杂了许多五斗米教的符法,自成一派。
    半年时光,悄然流逝。
    长亭的化龙大道,出现了瓶颈的状态。
    隐约的,他已经可以触摸到元气的奥妙,但无奈何他从未经历过正规的修炼,始终无法捅破那层窗户纸。
    长亭觉得,他必须要走出潘家埠,去大千世界中历练一番。
    否则的话,他的化龙大道想要练成,恐怕就遥遥无期了。长亭想到这些,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有心想要向潘老人告辞,可每每看到潘老人那头花白的头发,和脸上岁月的沟壑时,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潘老人已经老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长亭一走,恐怕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长亭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觉得,他欠了潘老人的情,这样一走了之,著实有些不太道义。
    可留下来……
    长亭马上又否认的这个想法。经过月余思量,长亭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向潘老人告辞离去。
    已经是仲夏时节,长亭收拾好了行囊,走出了房间。
    潘老人的住所,是一个小院,两间土屋,一个是长亭的住处,另一个则是潘老人的房间。
    平日里,潘老人对长亭疼爱无比,可就是不让他进他的房间。
    长亭如今打算趁著夜色离去,见潘老人房间的灯还亮著,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见潘老人一面。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潘老人的屋外,想要看看潘老人是否在休息。
    长亭在窗外探头向屋里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长亭脸色大变,不由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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