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锡崖沟

    我坐在长途汽车上,手里把玩着那枚传说中的尸古玉镯,在阳光下它里层的青玉本色比较黯淡,外层的黑色沁也不起眼,唯有那血红沁晶莹透亮,在青玉映衬下显出一种古怪的色泽来。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我越看它越觉得有种相当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端,你说那天吹灯的是不是任洪文啊?”大金牙惴惴的坐立不安。
    任洪文就是那港商,在发现他的尸体以后,我们还是把这镯子扯了下来,爬出古墓后,不出意外的在墓地外遇到了秦教授他们——都听见了大金牙那声叫(当时大家从不同的方向出去的)。我把事一说,递上尸古玉镯给大家看,所有人都沉默了。
    看来没有什么可怀疑了,大金牙的话是真的,玉胎真的是如他描述的那样神秘失踪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完全没有了头绪。茫茫中国,怎么找寻一座西汉古墓?尸古玉镯原来的主人为什么知道玉胎在大金牙手里?又为什么要买下它?那个港商任洪文为什么会在失踪了一年后出现在大金牙家门口,更离奇的是恰好死在“请客”的“空房子”里?
    看来唯一能做的,只有去太行山王莽岭,见见那个神秘的东家了。
    我,大金牙,还有那个很爱装冷酷的少年(当然现在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是江南有名的倒斗蔡家后人,蔡铭),三人一起坐上了开往河南的长途客车。
    半途上,又转了辆往河南辉县开的破烂中巴车,车子颠得蔡铭脸色煞白,现在靠在车窗上半死不活的可怜极了。
    我正把尸古玉镯翻来覆去的看,一听大金牙说这话,嘴里便冷笑一声:“我看像!要不那血怎么老往你脖子里滴!”
    大金牙全身一颤,赶紧双掌合十念起超生咒来。
    我们谁都不是法医刑警,无法判断那港商被我们发现时死了多久,但从血还没凝固来看,肯定不会长到哪儿去。
    但是尸古玉镯还留在他的尸体上,证明那凶手不知道它的价值。
    目光投向窗外,莽莽群山,八百里太行,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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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晋城市陵川县东40公里,陵川与河南辉县的交界处,有一座巍峨挺拔的大山,这就是王莽岭。海拔1600米,被称为太行至尊。相传西汉王莽追赶刘秀到此安营扎寨,故名,又因其险峰幻叠,云海浩翰,瞬息万变被之为“云山幻影”。
    这山远看,不止峰岩千奇百怪,颜色也是青中带紫,加上弥漫的山雾,看上去朦胧如幻,像极了写意山水画。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王莽岭的山脚下的锡崖沟。
    在我们下车进山后的第三个小时蔡铭就忍耐不住了:
    “不是说那人住在山脚下的锡崖沟吗?那咱们为什么一直往山上爬?”
    我朝他投过怜悯的目光,看来他还不知道此行之艰难呢!可怜的人儿!
    “锡崖沟,就光听这名儿,你想起来啥?”
    “悬崖下的山沟?”好在小蔡同志一点也不笨,立刻醒悟过来,“你是说,那是个山谷,所以我们要先爬到山上再找路下去?”
    不错,看来这小子还可以指望,不像大金牙,这么多年在潘家园摆摊子把胆量都磨没了。
    山路异常崎岖,我们三人又都被着个大包,很快就累倒在路旁的树底下了。
    “这……还有,多远?”大金牙一边喘气,一边咒骂那个在北京城里没等他就先跑回家的憨人。要不,现在有个带路的也好啊。
    “老子又没来过!”我一口气喝光了壶里的水。妈的,这七月北方的太阳,简直就是在要人的命!
    “你没来过?!”大金牙像触电似的跳起来,“那你也敢在山里乱走?万一这迷了路,连个问路的人都遇不见,晚上山里野兽跳出来咱们给它当夜宵啊!?”
    很是鄙视了他一下,我懒懒道:“得,金爷您不放心,劳烦您自己下山花钱找个人给您带路,别跟着我!本大人看见你还觉得碍眼呢!”
    说完我站起来就走,蔡铭一言不发的跟上去。大金牙在嘴里嘀嘀咕咕的,但可不愿又花个几小时下山再爬上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来。
    也许是气氛太沉闷,蔡铭忽然问:
    “端哥,你们的自称都挺有意思的,胡哥和胖哥的称呼是司令,喊杨姐是杨参谋长,忒有时代气息!可端哥你就怪了,怎么搞四旧称自己作大人啊?小心红卫兵再跳出来对你做严肃批斗!”
    我笑起来,大金牙估摸着是想出刚才那口气,抢着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蔡,人家东方端华,是在处处标榜自己祖先高人一等,哼,不就是整天鼓吹长生不老修仙成道的东方朔吗,我老祖宗还是金兀术呢……”
    “得,大金牙你那套倒卖假货时唬人的祖谱甭背了,你丫的上上下下没哪点长的像少数民族兄弟。”我停下来辨了下方向,顺便赏了大金牙一个“白眼果”。
    蔡铭瞧瞧大金牙,又瞧瞧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端哥,你真的是——东方朔的后人?”
    我瞥了他一眼,“谁晓得,是两千年哎,山会崩,河流会改道,桑田虽然变不了沧海但是会变沼泽,像这么遥远的事谁说的准。可祖宗一代代都这么讲,又手抄传下东方朔未流传于世的手记,加上祖谱清楚的要命,我想大概是真的吧!不过就算是真的,又有啥用?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使,更不能依仗着这玩意坑蒙拐骗(大金牙猛咳了一声),要他啥用?”
    “那——端哥上次所说的,关于蛊尸的那段古文记载,真的出自于东方朔之手的可能性很大咯?”
    我看着小蔡同志,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东方朔为什么要去记远在千里之外,当时大汉蛮荒之地滇国也奉为密闻的蛊尸制作?市井传闻,无论是他写的《神异经》还是《海内十洲记》,都是跟神话传说差不多的修仙成道长生不老。蛊尸,听起来的确新奇,但是不是太过诡秘了……”
    “你是说——”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惊喜交加,“他不是平白无故记的,是因为当时的确有这件事!或者当时长安城的确有蛊尸传说!该死,真该死!我居然没有想到,都怪那本手抄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记的太多了!”
    “看来下山后要马上给秦教授发个电报!”蔡铭又恢复到了我一开始见他时那摆冷酷的样子,“对了,端哥。东方朔是死于哪一年?”
    “公元前93年。”
    “看来蛊尸的下葬年代,就在这之前,古滇国也是在那个时候分裂灭亡的!”大金牙听到这里,是激动得一拍大腿,看来当初为了查这玉胎来历,他着实扫了一阵子盲。
    事情终于有头绪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大金牙忽然一把拉住我:
    “慢着,小端,你听见没有,这是啥声音?”
    山风里传来既沉闷又悠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此起彼伏的在撞击山壁。
    我脸上却露出了喜色,终于到了!
    转过最后一道山湾,锡崖沟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这是——”蔡铭吃惊得瞪大了眼。
    四面是陡峭无比的悬崖,而我们就站在其中一面的山顶上,四望无非苍茫。脚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隐约有很多人用绳子把自己挂在峭壁上,奋力得挥动手中的铁锤,钢钎在山壁开凿。一阵风吹来,绳索和人一起晃晃悠悠,看得人一头冷汗。
    “已经二十年了,真是了不起啊……”我轻轻赞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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