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瑛姑
2003年5月6日
洪七离开家乡的那天，正好是二月的最后一天。那天的雨让黄药师吃尽苦头，虽然雨下得不大，不过淋在身上，湿湿的，粘粘的，总是不太舒服。再好的感觉，如果时间长了也会变得没有味道，他已经开始抱怨这条路太过漫长了。
他也注意到在他身后有个打伞的少女，那个女孩迈着轻盈的步调，安静的走在着绵绵春雨里，她似乎还在欣赏周围的景色，这个发现让黄药师觉得心里异常不平衡。不过也没有办法，作为未来的大侠，怎么能和一个小女孩共撑一把伞呢。他又不能跑，也不能找个树叶挡雨，因为有个观众在看着，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否在注意他，但是他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不能做的，也许一生的污点就要从这里开始。
此时他想起另一段关于大侠的描述：他没有佩剑，也没有带任何武器，却撑着柄很新的油纸伞。可是，当他冒着斜风细雨走入这条阴暗的陋巷中时，就好像走在艳阳满天百花盛开放的御花园里一样。他穿着的是一双有唐时古风的高齿木履，虽然走在泥泞里，一双白袜上却没有溅到一点泥污。
黄药师低头看着满是污泥的靴子，再次感到了与大侠的差距。这个比较并没有让他觉得气馁，反而让他充满自信。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把剑，剑本身并不华贵，也不好看，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不过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
他的父亲是一个落魄的镖师，象许许多多在社会底层生活的人一样，一生平平淡淡，偶尔行镖途中遇到的劫匪就是他们最大的谈资。黄药师那些关于江湖人的故事都是通过那个落魄镖师听到的只言片语，经过自己的想象加工而成的。从某一方面而言，这个落魄镖师的想象力甚至超过某些大文豪。
忽然有一天，这个一生都在苦苦挣扎，有些豪爽大气的汉子厌倦了这种似乎没有穷尽的走镖生涯，想到了田园风光。于是收拾行头，回到乡下，靠着这些年的一点积蓄，买了几亩地，娶妻生子，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
然而，他每次喝完酒，就会大吹那些以前在刀尖上混饭吃的生活，在他肆无忌惮的描述中似乎他也成为了英雄里的一员。每每听到此处，黄药师幼小的眸子里就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幻想着成为那些英雄中的一员，侠肝义胆，纵横江湖，一群有情有意的弟兄，同样的热血，同样的理想。江湖，注定因为他们而存在。
不过，落魄的镖师不希望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不过他似乎忽略了自己的脾气也会遗传。黄药师每天练着父亲传授的剑法，当然他不知道在江湖上这种剑法根本不入流。他只记得一位前辈大侠每天在黑暗中拔刀一万次，坚持十几年，终于练成绝世武学，报仇雪恨的故事。所以，他从来没有放弃。
他读书练剑，是为了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不过他尊敬他的父亲。父与子的关系总是很矛盾，儿子总想着走出去，超越父亲，打破父亲建立的权威，父亲总想为儿子安排好一切，让他按照自己希望的路途走下去。然而，这条路恰恰是儿子所不愿意走的。
或许，这个就叫做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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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走在雨里，他要到他父亲曾经效力的镖局去，因为这是他走进江湖的第一步。他对江湖的了解依然是从父亲那些半真半假的故事里，虽然他已知道或许真正的江湖是另外的样子，不过他依然向往那个快意恩仇的所在。
现在，他只想找个能避雨的地方。不久之后，他看到一座破庙，空荡荡的，连一个神像都没有，四周布满蜘蛛网，不过总算不用再淋雨了。他站在檐下，如今的心情已大不相同，当心情平静下来之后，他才能用心感受雨的韵律，听着雨跳动的步伐，象一首美妙的乐曲。
曾经的某位大侠因为感悟天地自然，从流水中悟出一套武功，从此纵横天下，无人能敌。黄药师也想感受这种境界，所以他微笑着看那些雨水在空中飞舞，碰撞，浅笑低语，带着欢快的步调，急匆匆的与地面亲吻，滋润万物。
雨点从黄药师的身前飘过，然后他看到了那个打伞的女孩子。
小琴在雨中走的很辛苦，高高的木屐让她吃尽了苦，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她远远的看着黄药师的背影，一种幸福的感觉传遍全身。她很少有这种感觉，因为还没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唯一让她掉泪的是小时候养的金鱼被一只猫吃掉了，这让她哭了几天，当看到新的金鱼时，她相信了那个猫把金鱼请到自己家里做客，然后又把金鱼送出来的谎言。高高兴兴的去和雨儿玩耍去了。
当走的很累时，她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如果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会很焦急。她似乎看到父母焦急的走来走去，还有雨儿那副满眼含泪，委屈而又调皮的小脸。不过，自己可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出来的，做人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一定要坚持下来，不然就连雨儿也会笑我的。
当她面对黄药师时，心里好奇多过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这个人。是故意装做高傲，还是略显温柔，要么和他聊聊天，不行，一定要矜持，母亲说过好的女孩子都是矜持的。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调皮灵动的小丫头，如果雨儿在这里就好了，场面一定不会是这样。雨儿，我把她留在家里会不会很寂寞呢，我不该这么自私的，小琴忘记了外边的雨，身边的黄药师，专心致志的思念起了那个小丫环，也许在这一刻她才感受到雨儿对她有多么重要。
孤独像美丽的烟花，引诱你的灵魂进入它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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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智兴面对郊外的风光渐渐入迷，心旷神怡，意气风发。他早就听说有一个江南，风景如画，美女如云，是每个江湖浪子留恋向往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许多武林世家，江湖大豪们都在江南，那里似乎成了每个少年侠客追逐梦想，挥洒热血的所在。于是，江南成了许多浪子流连徘徊的理由，成了许多少年的终身追求。
此时的段智兴却因为眷恋着美丽春色，而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宫中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却比不得野外的青青芳草来的朴实自然。微风吹动碧草，掀起一层绿波，几只鸟儿栖在枝头，唱动听的歌谣。
他渐入渐深，慢慢的似乎迷了路途，不过他本来也不知那条才是通往江南的。幸好前方有一座宅院，他轻轻叩门，门上的铃环响声清脆，婉转动人。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悦耳动听。大门打开，他看到一片桃花，红的耀动人的双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瑛姑。
瑛姑此时正在桃树下练剑，剑锋闪动冰冷的寒光，桃花处处飞舞，人面桃花，相映成趣。段智兴看的呆了，他忘记了他只是想讨口水喝。
我觉得唐朝有个人写了一首好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首诗很平淡的叙述了一个平淡的故事。有些怀旧，有些伤感，有些遗憾，对过去的一些留恋，一些感动。最重要的是它的叙述方式，显示了唐诗的简洁，含蓄，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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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姑记得那一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她正在桃树下练剑，看到一双从门外伸进来的眸子，当时她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仔细想想，那双眸子里似乎有些纯真，有些柔情，还有几分豪气。有些另人烦躁的情绪在瑛姑的心里蔓延开来，此时的她只是感到有些好奇，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去江南。江南的春色一定比这里漂亮，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这种理由找一万个都能找到，她找的是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此时她站在平常练剑的桃树下，手里拿着一瓣桃花，当桃花落地时，她向着江南走去。我说过，年轻人都是喜欢翘家的。
江南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对眸子，一个人，一段莫名的情愫。或许，现在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感情。
十几年后，当梅超风在桃花岛上，满地的桃花落英缤纷，她手里握着一瓣桃花，她已经知道相思的苦楚，所以当桃花粉碎时，她离开了桃花岛。她带走了心爱的人，当时她坐在小船上，回头再看一眼那满岛的桃花，那些桃花在微风里婆娑弄影，摇曳生姿。回过头时，她已满面泪流。于是，这世上有多了份美丽凄婉的爱情故事，美丽总伴着凄楚，多情总也是无奈。
瑛姑走在三月的江南烟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