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夜无事，当清晨的第一缕撒向大地之时，心惊胆战了一整晚的“白狼部”战士终于迎来了西北军的进攻。奇怪的是，团团包围在四周的西北军似乎并不急着想把这最后一道营墙给彻底打下来，只是先派了四个大队的骑兵从四个方向向营内施放一阵箭雨后，就撤下去换上四个大队的步兵继续进攻，而让“白狼部”战士比较郁闷的是，在昨天的战斗中他们的箭矢便已经基本用完了，所以在敌军进攻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和对方肉搏了。
    从清晨打到正午，前前后后十波已经整整四十个大队的战士轮番上阵了，可是到了正午即将要打下这最后一道营墙时，西北军却又古怪得退兵了。
    疲惫不堪，又一夜未睡，体力上枯竭到了极点的“白狼部”的不少战士再也支持不住，等到西北军潮水般退却之后，便纷纷瘫倒在两米多高的营墙上，一脸麻木绝望地看着营外的敌军。
    营外的尸体残骸，在上午战斗的同时，文弃炎便悄悄吩咐人去清理掉了，他的用意其实很简单——练兵！
    西北军骑兵的强大无比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在步兵这一块，虽然也有豪猛麾下的“天罪”第四军等几支劲旅堪称一流，但是其他很多部队却还都是新老结合的模式，昨天让部队在尸堆中睡了一晚就是为了训练新兵的胆气，而今天的各支大队轮番上阵也正是为了进一步锻炼西北军步兵们攻城拔寨的能力。
    要知道西北军今后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草原骑兵这一种类型的部队，西域和西北大国花刺子模都是以步兵起家的，虽然在平原上他们的骑兵确是不敌西北军的骑兵，可要是他们一意死守城池，难道还让骑兵们去进攻城池吗？
    尽管老一批的“天罪军团”的骑兵都受过攻城的训练，也的确有这个能力，但是这毕竟是杀鸡焉用牛刀呢？他文弃炎好不容易攒下的这些骑兵家底，他可不愿意给轻易消耗在攻城战中呢！
    所以虽然无奈，他却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开始训练步兵了。
    午饭过后，吃饱喝足了的士兵们再次以大队为单位轮番上阵摧残着“白狼部”的最后一道屏障，而这一次“白狼部”战士坚持的时间更短，到了下午三时左右，已经陷入弹尽粮绝，再加上又一宿未睡，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的“白狼部”战士终于坚持不住了。
    先是北门，再是东门，四座营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相继宣告陷落，而第一支冲进去的，正是王二带的那个大队。
    只余下不到三百名的“白狼部”军人被团团围困在了乞木该的中军大帐四周，而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成千上万一脸戏谑表情的西北军战士。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文弃炎带着速不台还有一众“战犀骑士”缓缓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慢慢扫视了一眼四周的己方士兵，文弃炎让傲战传令下去，所有战士全部回到营墙外，将中间腾空出来，放“战犀骑士”进来。
    三百多名“白狼部”战士麻木而冷漠地看着越来越多的“战犀骑士”一脸杀气地纷纷围到了四周，他们谁有没有动。
    在昨日的战斗中折损了一些，可还剩下的一万一千多名“战犀骑士”，就是连重伤不起的也都拼命让战友把自己给抬了进来，因为他们要看到这些残害了自己十数万同胞的刽子手最后的下场！
    布置完了这一切，弃炎冲着身边浑身颤抖的速不台点了点头，才转身慢慢离开。
    可是他尚未走出军营，身后便已经传来人类临死前的惨叫，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骇得站在营墙上观看的各支部队士兵纷纷转头就跳下了下去，可是他却依旧走得很平静，甚至就连脚步声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缓缓踱到了辕门处，弃炎抬头望了一眼刚才还阳光普照，如今却显得有些阴郁的天空，轻轻摇了摇头，才走出了营门，身后几名“血杀狂骑”的战士一脸冷漠地关上木门，整个第三道营墙内终于陷入到一片惨叫声中。
    就这样，营内的惨叫声足足持续到当天傍晚才刚刚结束，当速不台带着浑身血红一片的“战犀骑士”走出这个死寂一片的大营时，正好大军升起了篝火在享受晚餐，可是当速不台一脸冷笑地轻轻捻起了肩膀上挂着的一根死人手指放入口中咬得咔吧咔吧直响时，除了同样隶属于“天罪”第一军的“赤神骑士”与“黑龙骑士”两支部队依旧面色如常得啃着手中的烤肉外，几乎所有的西北军将士的面色全都变了，不少人甚至当场就弯腰呕吐了起来。
    夜风中，咔吧咔吧的脆响传出了老远。挂着一身血肉，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重血腥气的一万多“战犀骑士”们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脸惊愕表情的友军默默起身让路，大仇得报的这些战士却感觉浑身发冷。
    弃炎所在的“天罪”第一军的营地非常好认，因为“赤神骑士”与“黑龙骑士”们身上由于经年累月的战斗而残存下来的冲天杀气，根本就拒绝任何其他成建制的部队接近他们五百米内，所以他们的营地是孤零零地处于这个山坡的另一侧的。
    牵着坐骑，一万多“战犀骑士”一脸漠然地走过各支部队的营地，当他们经过时，那些原本驻扎在那里的士兵只感觉浑身一紧，一种仿佛小动物看到天敌时的恐惧本能从上而下包围了整个身躯。
    冷漠的眼神，沾满鲜血的盔甲，淡淡的杀气。
    变得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连友军都畏惧自己，心下经不住泛起了一阵浓烈的凄凉。可是当速不台带领那一众“战犀骑士”们走到“天罪”第一军的营帐之时，他们却惊骇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一股比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要更加惨烈数倍的磅礴杀气出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睁眼望去几乎每一位第一军的战士身遭都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雾气，就连他们的坐骑也是这样。
    “好了，让他们休息一下吧！”文弃炎率领着傲战、秋别离还有狂狮三人缓缓迎了出来，当他发话后，那些神智已经有些不清的“战犀骑士”们只感觉周身一轻，刚才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杀气和血腥气味消失了。
    面对着一脸骇然的速不台等人，文弃炎缓缓站定，望着面前垂头丧气的“战犀骑士”，他猛地喝道，“只要你们不把自己看成怪物，没有任何人会把你们当成怪物来处理。‘赤神骑’和‘黑龙骑’是从斯拉夫战场就跟随我的两支部队，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杀气要比你们浓烈数倍，可是他们却已经将杀气当作了自己的武器，收放自如，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被称呼为王牌精锐的原因。”
    这时候，无数第一军的战士都围拢了上来，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冷漠，看不到畏惧，有的只是一种伙伴间发自内心的关怀。战场上的无端杀戮，的确是会给军人造成心理上的扭曲和变态的！
    当年在斯拉夫战场上，“赤神骑士”因为天风城一战差点就给废了，但是也正是那一战，才彻底奠定了他们作为整个“天罪军团”中第一王牌精锐的基础。
    几乎是每一位第一军的战士都搀扶着一位“战犀骑士”下去休息，一边教导他们该如何自如地收放身上的这股惨烈杀气，速不台的眼睛红了，所有“战犀骑士”们的眼睛红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这支“战犀骑士”才算是真正被“天罪”第一军的其他两支劲旅给真正认可了，因为相似的遭遇让他们惺惺相惜。
    夜风猎猎，一万多名“战犀骑士”当夜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