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禀报军师大人！军团……军团长……军团长大人他已经连夜出城了，据城头值夜兄弟说，他们……他们是向西去的！”
    “碰”
    造型优美的茶碗缓缓落向地面，脆响声中，八瓣碎片静静地躺卧地面，太多的无奈，瞬间便随着那滚烫的茶水漫向四周。
    静，死一般的寂静。
    寒风穿过空旷的议事大厅，背后竟是已经湿透湿透的了。
    颤抖着双肩膀，轩辕行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慢慢抱头缓缓蹲下，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最终竟然……还是他妈来临了！
    难言的苦涩，顺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慢慢渗向心脏，纵使自己机关算尽，却又能如何？北部六州，即使自己早已经埋伏下了无数颗棋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即便是自己智能翻天，看似火中取栗、混水摸鱼、瞒天过海的计策，到头来……却还不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咳”，一道血箭瞬间就染红了所有人的眼帘，迷茫的双眸无奈地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刺痛。
    难道……一切……就真得是天意吗！？
    轩辕行苦涩得想到，孱弱的身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向后倒去。
    轩辕军师病倒了？？？
    军团长大人不要我们了？
    “杀风军团”要解散了？
    无数的谣言，在大街小巷中越传越远。
    曾经无比强大的，在区区一月间就打得整个龙翔北部强豪——“三合会”无奈投降的“杀风军团”，此刻却是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在和多人心里，文弃炎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大，若是没有轩辕行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用自己那并不宽厚的肩膀勇敢地挑起了所有担子，也许“杀风军团”早就已经成为酒肆茶房中，人们饭前便后的笑谈了吧？
    可是如今，出走的军团长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再次不告而别，而连轩辕行，现在竟也一病不起了……
    这天难道是真的要变了吗？
    无奈的王亮、破仇、夜枫几个苦苦守侯在轩辕行门外一宿未曾合眼，可是等到大夫让他们进去时，他们看到的却分明是一张惨白惨白的憔悴英俊的脸庞，在轩辕行再次昏迷前，留给他们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我……很累，我决定……辞去……辞去……军师一职……”
    王亮、破仇、夜枫面面相觑，他们都傻眼了。
    轻轻掩上了轩辕行的房门，当王亮三个并肩走出来的时候，王亮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也许，真得要去请他……出山了，希望……还来得及吧！”
    破仇与夜枫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深深地对视了一眼，才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天夜晚，一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缓缓地从雁城北城门开出，静静地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风，起了。
    ※※※
    宽阔的官道上，数千名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式血红色战甲内的骑士们安静地端坐在自己那狰狞而又恐怖的坐骑兽上，一支支鲜红鲜红的骨刺，无声地指向前方。
    熟悉的战龙头盔，熟悉的巨龙战铠，两点腕部的红芒，静静地在清晨的朝阳中游动。
    骑乘在兽王小金身上的弃炎此时眉关紧锁，一对剑眉死死地扭曲在了一起，细细的凤目中，难以名状的悲哀在汹涌。
    轩辕行因病辞去“杀风军团”军师一事，弃炎已经从天煞手下的“影血”探子口中知悉了。这个年长的男人，与其说他是军师，倒不如说他是自己的兄长更来得贴切。
    自从在那个无名的贼巢中相遇，那个英俊的男人便一直默默地跟随在身边支持自己。北部战役失利，是这个男人帮他留存了军团的最后一点火种；自己出奔到东北当兵，又是这个男人在默默地为自己打理整个“杀风军团”上上下下的所有事务，等待自己回去。
    “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像你这样在杀了这么多人后，还能如此平静的。”
    “我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只要是为了保护我认为值得保护的人，即便是杀再多的人，纵使是杀光全天下的人，又何妨！？”
    依然记得在那个波光粼粼的小湖边的一段对话，可是现在这位兄长却要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了！
    弃炎的心很痛，也很无奈。
    轩辕行是为自己好，他文弃炎心里知道，可是这次……他却没有选择啊！
    刀兵战火，最无辜的就是百姓了。
    一场大战下来，不管是胜的一方，还是败的一方，死得最多的，就是那手无寸铁的百姓啊！难道自己真的忍心，让那无助的孩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让那坚强的母亲含泪将自己干瘪的奶头塞进尚不满月的婴儿口中，让那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地去送那黑发人吗？
    “吼……啊……”
    愤怒的龙吟直冲云霄，山崩地裂的冲击波狠狠地砸向了两侧的灌木林，地震似的躁动中，无数的飞禽走兽玩命似得向着四周逃窜，只是想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远离这个嗜血的男人。
    小金瞬间便化作了一道金光冲向了远方，然后是之前还如大海般平静的血色海洋突然行动了起来。
    隆隆隆隆……
    如雷般的铁蹄声无情地蹂躏大地，红潮扫过，一切的一切似乎只能无奈地——尘归尘，土归土了。
    龙翔西北阳平州首府阳平城下，一支三万人左右的精锐草原骑兵正悠载游载地肆意羞辱着城头上的龙翔东北军团的战士。
    三战三败，似乎整个东北军团的士气，都已经在那战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耻辱的免战牌，在城楼上刺眼的挂了三天。
    可是任凭草原汉子的如何辱骂，这唐石却好象似铁了心了要当缩头乌龟一般，所以草原雄鹰——哥特汗在征集了所有这次入侵的四十万草原狼骑与东北军团连干了三仗以后，便嚣张地悻悻留下了这三万骑兵继续监视阳平城，而他自己则指挥着所有其他的三十几万手下四散攻城略地去了，因为他觉得这支号称龙翔北部最强的东北军团已经痿了，已经彻底被他打服了，可是这却也是他一生中所下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因为即使是一头狼再怎么凶悍，它也不会是一头老虎的对手！
    苍茫大地之上，一股猩红的浪潮飞快地绕过了高耸的阳平城池。巨大的震动声，无情地摧残着整个坚固的城池，一股仿如末日来临般的恐慌，瞬间就笼罩上所有人的心头。
    穿过了阳平城的血色波涛很快又再次合到了一起，一条漫长的血线整齐地一字排开在三万草原骑士的面前。
    “赤——神——怒，人——踪——绝！”
    “波——浪——斩——击，杀！”
    一马当先的弃炎狠狠的一式“横扫千军”，“轰隆隆”，只见一道巨大的扇型血色刀光以他为中心，疯狂地向着远方轰鸣而去！
    无数的冲天血雨，竟在这一斩之威中，猛地染红了半片天空！
    原本紧贴地面的血色长龙在漫天血雨中很有默契地同时拔地而起，整齐划一的“横扫千军”，无数的血色刀芒流星雨般地砸进了草原骑兵群中。
    碰碰碰碰，隆隆隆隆。
    连串的爆炸声，在最后轰的一声重物坠落声后，才宣告戛然而止。
    空气似乎已经凝结，整个世界都好象已经在刚才的那巨大动静中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庞大的血线迅速地犁过了整片阳平城前的土地。
    无数的人马盔甲肢体的碎片，密布在这一里见方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汩汩的血水，顺着修罗战场上的每一条缝隙渐渐渗入地面。
    这一切，代表的却是半柱香前，还活蹦乱跳的三万凶悍的草原狼骑，以狼为图腾的一群男人，竟然被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碎尸万段……
    巨大的震撼，疯狂地撕扯着胸膛的每一根神经。
    当另外一支黑色的骑兵洪流远远地冲来，没有任何停歇地就直接踩着满地的人体惨渣追向了那已经越行越远的红色波浪之时，正站在城楼上的所有东北军团的战士只觉得自己的胃中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这时，城下的战场已经像是被仔仔细细得修整过的草坪一般平整，除了那一块块的红，一沱沱的黑色，以及那无数五颜六色的色块依旧在平整的地面上哭诉着些什么外，整个地面上竟然再也找不出一块相对高耸出地面的物体了。
    整个东北军团的领袖——震东大将军唐石轻轻地拭去了眼角的一颗泪珠，喃喃道，“这就是——天罪军！”
    一步杀十人，千里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