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声声艰涩难听的呻吟声一一滑过身处血茧之中的弃炎耳边，他知道自己的血障壁看来似乎还是无法阻挡这即将破茧而入的剑芒，死亡的阴影从未像现在离他这般近过。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幕幕战场的杀戮场景，走马观花似得又一一在眼前回放。不经意间，他似乎又回复到了婴儿初生时的那个先天之境。
    汩汩的水声，捎来阵阵睡意。浑身上下传来了阵阵舒适温热的感觉，闭眼，却好象四周的一切又是如此清晰。
    我在哪里？我是谁？
    太多的疑问，一下子猛地袭来，只感觉一阵脑涨欲裂的剧痛。这种痛是深入骨髓的，从脑袋一直延续到身体的每处神经，每个细胞。
    一浪高过一浪的撕裂痛楚，在弃炎即将要崩溃的时候，却只感觉在身体最深的某个不知名角落中腾地一下炸裂了开来，内外交困，蜂拥得内外交加的痛楚下，弃炎明明感觉到自己已经昏迷了，但却又可以切实地体会到外界一切的那种奇妙感觉。
    眼前的场景再次切换，弃炎的神识再度出现在了那个血红战场战场之上。密布战场每个角落的狰狞尸体，无数面残破的军旗，数匹无主的军马依旧在嘶鸣，这狰狞恐怖的一幕好象是完全没有边界一样，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
    不同于前几次的浑身被束缚着强行带到这里，弃炎错愕地发现这次自己好象是自由的，起码随着自己脑中心念一动，自己就马上可以去到想去的地方。
    随意地一瞥眼，那一具魁梧到极点的身躯，正好落入眼中。曾经数次望到过这具身躯的背影，弃炎再次看见他时，却依旧只感觉一阵难言的悲怆挤满了整个心头，如果他此刻还有身体的话。
    我要看看他的正面！
    一个突然浮现上来的念头吓了弃炎一跳，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就出现在了那正低着头的无名战士身前。
    熟悉的巨龙战铠，熟悉的龙首头盔，那斜斜插入地面的分明就是自己的“舞天”啊！
    难道……？
    高大的无名战士慢慢抬起了头颅，当迎着血色的光芒，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就这么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弃炎愣住了！
    因为，那分明……就是自己啊！
    似乎被战士的悲伤所感染，弃炎只感觉一道温暖的液体从眼角划落，洞开的心扉仿佛完全不设防似得慢慢张开。
    各种各样的情绪，从开口中蜂拥进脑海。
    战士双唇微动，那声音竟然是被直接打入弃炎脑海之中的。
    “战士的宿命，无尽的枷锁。彷徨的灵魂在战场嘶鸣，地狱的大门已经打开。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心坠魔道，身不由己。万世的轮回，得来的却是天大的谎言。到血幕连天处，去找寻那已经失去的真相吧！”
    呢喃的细语渐渐漂散在半空，慢慢地，战士的庞大身躯竟然随风化作了一个个极小的光点，逐渐消散，却惟独一把刺穿了灵魂的语一一在心际流淌着，“真相永远都是虚假的，轩辕龙山，轩辕圣坛。此两处切记……切记！”
    点点星散光点中的部分，竟突然转向笔直射入了弃炎的脑海。大量的信息接踵而来，直奔脑海深处隐藏起来，再也不留丝毫痕迹。
    剧痛过后，弃炎伸手，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原来不知何时他已重新回归到了那母体内的先天之地。
    可是为何心中，又好象多了些什么呢？
    终于，弃炎沉沉得睡去。
    依旧是在天风城内，弃炎依旧避在血色障壁中苦苦支撑那来自于扎加洛斯的攻击。一切望在四周的人眼中，好象剑芒已经和最后一层血色障壁接触了三秒钟左右，却是半分都无法再进入。
    当弃炎的眸子再度睁开之时，一抹淡淡的血光笔直突入了近在咫尺的扎加洛斯眼中，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中，金色的高大身躯竟被这一道眼神直接轰飞了老远，才去势渐尽坠落地面。
    当烟雾重新散去之时，一个足足有五米大小的深坑中，扎加洛斯一脸安详地躺在其中，金黄色的血液从周身的每一处流淌了出来，很快就将大洞行将填满。
    弃炎慢慢飘落地面，就站在坑边望着扎加洛斯默然不语。后者勉强微微将眼帘睁开了一条缝，大口大口的血液顺着咳嗽喷涌了出来，“呵……，原……原来……你……是……是……呵呵……我……败……得……不……不……冤……”
    轻风抚过，庞大的身躯慢慢化作了一个个细小的光点，随风划过。
    望着缭绕在自己身边的光点，弃炎轻轻伸出手，试图捕捉那一颗两颗。平静到极点的面孔上，一颗晶莹的泪珠渐渐挂了上去，“你没有输，输的应该是我。”
    话很轻，很轻，那已经只剩下一个头部的扎加洛斯勉强一笑，算是回应了，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已经星散。
    转头望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修罗几个，弃炎脸上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随手往天空一指，就是一片金色的光雨覆盖了方圆五百米的范围淅沥淅沥地下了起来。
    已经受了暗伤的修罗等人，只感觉一种全新的能量疯狂涌进了身躯，一道道干涸堵塞的经脉，被这能量一一疏通滋润，各处暗伤就在这不经意间，竟已痊愈。
    尝试着一运劲，修罗、龙血以及傲战等“血杀狂骑”竟发现自己的内力气劲好象又增强了不少！
    感悟到是老大在给他们疗伤的几人，同时感激地望向弃炎，却见后者轻轻冲他们挥了挥手，才一指那数十名正在苦苦支撑的“虎豹骑”，赫然同样是一片金雨落下。
    “对不起，你们的伤我可以治疗，但是死去的人却没有办法了。”
    听到他的话，一脸惊诧的数十名“虎豹骑”先是一愣，然后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已经全好了。
    感动之余，这数十名英勇的战士同时齐齐向着弃炎一欠身，颤抖着双唇，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难道要他们向刚刚杀死了他们元帅的人道谢吗？
    可是心里的这份情，却是受下了。
    弃炎微微一笑，才指点着深坑内的扎加落斯所残留下来的一点点骨骼碎片，轻声道，“他是一个好战士，麻烦你们把他带回去吧。这场该死的战争，死的人依旧够多了，如果有可能，请你们转告你们的王，就说只要他可以免除色目人的奴隶身份，给予他们一个生存的空间，我就不会在与他为敌了。”
    他的这一番话正好被匆匆赶来的尼克等色目将领一字不差的完全收入耳中，泪水一下子就湿润了眼圈，以尼克为首，所有的色目战士集体跪了下来泣声道，“谢谢您，自由王殿下！”
    就是因为弃炎现在的这一句话，之后无论碰到什么情况，整个色目王国从上到下都永远坚定地站在了弃炎所代表的这一方，而且他“自由王”之名，也随着色目族内的史册流传了下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虎豹骑”领头的战士浑身剧震地恭敬望了弃炎一眼，才心甘情愿地单膝跪地，敬声道，“您的话，我们一定会给您带到，而且回去之后如果王执意要再和您战斗下去的话，我们就会立刻辞去军职，永远不再与您为敌！”
    弃炎展颜一笑，才拍了拍这名战士的肩膀，笑着说道，“没有关系的，举手之劳罢了。你们都是优秀的战士，应该去保护值得你们保护的东西。离开了战场，你们真的会快乐吗？”
    说完，扔下了一脸迷茫的“虎豹骑”战士，弃炎翻身上了小金后背，宠溺地摸了摸小金的硕大脑袋，才招手招呼着傲战、修罗几个向着北面城墙慢慢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