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战场一下子就变得死寂一片，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从战场上的每个角落侵袭了过来。一阵陌生的马蹄声在拉里斯眼前阵型已经单薄到有些孱弱的色目人身后响起，大地的每一下跳动，就是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一阵大放异彩。
    一道只属于远古洪荒巨兽才有的暴虐嗜血的气息，顺着空气被一点一点吸到了胸腔之中。不是很急促的马蹄声，却又好象近得每一下都是实实在在地敲击在心房之中。
    终于面前的色目人实在再无法忍受背后所袭来的那阵难言压抑，纷纷低头避让向战场两旁，让拉里斯终于得以直面那弄得他有些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
    一大块红色的地毯，从天风城下一直蔓延到拉里斯面前，清一色的赤红战甲，仿佛一团火焰一般熊熊燃起，此刻竟让人不由得生出了一种仿佛天地都似乎正在燃烧的错觉。
    一眼望去，虽然仅仅只是数千名骑兵的冲锋，可是拉里斯的冷汗却是完全都溅了出来。不说别的，光是那股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来的气势，就不是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可以抗衡的，也许只有传说中的“虎豹骑”还有一战之力吧？
    火红色的三角阵型在尚有两百米的距离时猛然加速，远远望去，拉里斯只看到一名骑乘着金色坐骑兽的将领狠狠覆下了顶上的龙首头盔的面甲，然后就是铿锵一声，一柄前后开锋的双刃古怪兵器，就这么被那将领单手举过了头顶，一道道淡淡的金属流光在那宽大的刃面上静静流淌。
    没有任何的杂音，血潮近似疯狂地冲进了斯拉夫人的阵型，一身海蓝轻甲的斯拉夫骑兵们好象是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似得在这波涛汹涌的血色怒潮前渐渐溃散。
    左右双手的缩小版“舞天”机械地上下交错挥动，锋利的刃贪婪地人体内吮吸着每一丝的血液。
    挡，刀断人亡；不挡，甲碎身死。
    斯拉夫人的海蓝铠甲就像是纸片似得，甚至在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前，便被那血色的兵刃就这么平缓地切了进去，无数道血线，随着兵器离开身体的那一个刹那，才好象醒悟了一般高高喷洒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仿佛滚油一般，加剧了赤焰的火势。
    一个愣神间，这群相貌狰狞恐怖，骑乘着马型坐骑兽的古怪骑兵，竟然已经彻底粉碎了将近六千人的骑兵前阵，蜂拥杀进了斯拉夫骑兵的中军。
    此刻，一道迟来的军号声才在人群中清朗荡漾起来，“赤神二怒，血漂橹。”
    弥漫在空气中的杀心霸意突然一下爆炸了开来，所有“赤神骑士”的身上突兀地红光一闪，然后就是仿佛燃烧着的六千五百把双锋刃呼啸着劈砍了下来。
    “筚拨”“筚拨”的刺耳声中，那刚从衣甲中喷出的血液甚至还来不及燃烧便已被蒸发成了半空的血红雾气。
    “屠……屠杀啊！”
    面对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斯拉夫人群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忍受不下去的倒霉蛋，可是当惊慌失措的他拔转马头想要撤离时，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分列两边的色目骑士竟是已经同时抬起了手中的战枪指向自己！
    此刻的双方阵容就好象是一个敞口的下紧上宽的盛满了一种深蓝色液体的杯子，色目人充当着两边杯壁角色，一团火红的塞子此刻正慢慢地向着正上方进行挤压，很不幸的斯拉夫人则是杯中的蓝色液体，只是好象液体的量似乎看上去在逐渐减少。
    随着“赤神骑士”的迅速推进，尼克极有默契地在两边不停地小心调整着自己的队型，同样慢慢地向着当中挤压过去。
    敞口那边的宽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窄变小，而那火红塞子过处，居然找不出任何一具哪怕稍微完整一点的尸体！
    终于，再又屠杀了近四千名斯拉夫人之后，弃炎望了一眼四周色目人隐隐形成的包围圈，才猛地一挥手中的“舞天”，缓缓打出了大军停止冲击的信号。
    六千五百“赤神骑士”，一万八千名色目战士，就这么将一万四千名斯拉夫战士完完全全地给包围了起来。
    一道冰冷到极点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张惊恐万分的斯拉夫人的脸庞，最后才落到了刚才第一轮的对冲中，要不是手下亲兵死命相护就差点死在乱军之中的“斯拉夫四犬”之一的拉里斯身上。
    此刻的拉里斯，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曾经炯炯有神的眸子此刻已被惊恐与慌乱所布满，哪还有半分斯拉夫名将的风采？
    轻轻将尚且在滴血的“舞天”小心在小金背后挂好，弃炎缓缓推上了狰狞的龙牙面甲，就这么注视着眼前的这一万多残军。
    望着这狼狈不堪的斯拉夫人，他的心里竟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情绪。无休无止的杀戮，无数次给斯拉夫人带了巨大死伤的他，此刻心中已经有些烦躁。
    刚才的一阵疯狂屠杀，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冷静了不少，起码没有了刚来时的那种嗜血冲动。微微摇了摇头，弃炎才在四十名“血杀狂骑”的拱卫下缓步向着浑身颤抖的拉里斯慢慢走去。
    望到这一脸淡漠的年轻人到来，曾经勇猛无匹的拉里斯竟像是个脆弱的小姑娘一般发出了一丝尖叫就下意识地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面上的不屑一闪而过，弃炎在距离拉里斯还有十步远的时才慢慢站定，抬头仰望了一下此刻的星空，才落寞地轻叹一口气淡淡询问道，“斯拉夫东方军团长，拉里斯？”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拉里斯的情绪看起来还是一点都没有平静下来。
    用眼角的余光得到了自己想法的证实后，弃炎才从漫天的星空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放到可怜的拉里斯身上轻笑道，“你们所谓的‘四犬四骏’我已有所耳闻，真是没想到朵花和米撒切尔那两个家伙竟然会是什么‘四骏’之一。不过‘四犬’我倒是已经全见识过了，卡西阿诺、特拉维斯都死了，弥撒斯现在还在我手中，不过他已经疯了。”
    好象在诉说着一件完全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弃炎慢慢说出了称雄斯拉夫的数位名将的下场，最后他才望着拉里斯厉声道，“拉里斯，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四犬’中最没用的一个，特拉维斯力战而死，弥撒斯虽然没和我交手，但是起码在疯之前，他还维持了一下他身为斯拉夫名将的尊严，但卡西阿诺却是你们四个中最让我敬服的一个。”
    稍微思考了一下，弃炎才有点惋惜地说道，“有你这样的人和他们齐名，真是一件非常让他们蒙羞的事情啊！”
    一连串充满着侮辱性的语言攻击下，所有在场的斯拉夫战士全都深深埋下了他们那曾经还显得无比高贵的头颅，而拉里斯则更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了起来，“求你，不要说了，真的……不要再说了！”
    不可一世的将军在吼出了这类似于哀求的一番话后，竟像是个孩子般得埋头痛哭了起来。刚才的那场屠杀，不仅只是在肉体上打败了，更在精神上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没有什么事情，比让一个骄傲的人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发现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什么骄傲的资本还要来得残酷，而倒霉的拉里斯此刻正好是这样的一个人！
    最后扫了一眼已经羞愧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斯拉夫人，弃炎柔声道，“念在你十年来毕竟也保得了一方水土平安的份上，说出我想要知道的，我放你们离开，但是要是下次再让我在战场上看到你，我很乐意切碎了你拿来喂我的朋友。”
    泪眼婆娑的拉里斯听到了这一番话，沉吟了半晌，深深吸了口气，才猛一咬牙，颤声道，“谢谢你的好意，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但是请你放了我的兄弟们，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也跟随我吃了不少苦。”
    一口气将心中所想的一气说完，拉里斯才抬起了胸膛，颤抖着慢慢走向了被“血杀狂骑”团团围在正中的弃炎。
    在离开弃炎还有三步远时，他才慢慢站定死死注视着弃炎的双眸，一字一顿道，“你想要知道的，我都知晓，现在请你先释放了我这一万多名部下！”
    他的话引起了斯拉夫人的一阵骚动，眯起双眼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之前还狼狈不堪，此刻却又显得有些英明神武的斯拉夫将军，弃炎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
    笑声中，弃炎猛地挥起了右手，然后就是超过两千骑的“赤神骑士”就这么冲杀进了斯拉夫骑兵之中，骤然遇袭的斯拉夫人甚至还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就在瞬间被又放倒了数百人，剩下的战士这时才怒吼一声，架起了自己的武器狠狠地格挡了起来，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们终身难忘的。
    一名“赤神骑士”似乎对眼前近在咫尺的兵刃熟视无睹，自顾自地一刀削去了半个斯拉夫战士的头颅，任凭那闪动着寒光的兵器就这么砍上了自己的盔甲。
    “铿锵”，锋利无比的兵刃在击到了那一身赤红战甲之上后，竟是再也砍不进去分毫，冰冷的刃在发出了一阵无意识的呻吟之后，才顺着“赤神骑士”的甲胄迅速滑向了一边，而此刻没有脱下面甲的受袭“赤神骑士”那封闭似的头盔面上猛地红光一闪，凶悍的战士竟然直接一下就破开了那一脸茫然的斯拉夫战士胸甲，一把拽出了一颗兀自在跳动的心脏，随手捏得粉碎，而这一切，他竟然连兵器都没用，只是徒手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