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发着三十九度的高烧,这章可能写的有点戳,兄弟们见谅。)
    特拉维斯刚刚收拢了前军中军,左右两翼的部队正准备继续向着米尔城前进,却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兵跌跌撞撞地冲进营来。
    “军团长,后军两万兄弟全军覆没,大军的粮草全没了!”
    老将军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空洞的双眼盯着眼前的斥候战士,却是还哪有半点叱咤风云的样子。几乎就在刚才,他便已经洞悉了一切,“调虎离山”,如此浅显容易的阴谋,却为何……?
    帕潘死了,塔特也死了,自己手下的三名得力大将已去其二,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帐中被一抹浓重的惆怅不安所笼罩,大小将官仿佛是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全部都望着他们那现在看起来似乎突然间就老了十岁的长官,没有人说话。
    剧烈的咳嗽声中,特拉维斯偏头艰难吐出了一个问题,“军需官,全军随身携带的干粮,尚能支持几日?”
    老将军的话中,满是英雄末路的凄凉,戎马一生,却料不得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唉~
    一中年胖子勉强站起,苍白着脸色,“报告阁下,军中还余五日粮草,如果限制口粮,应该能坚持一周左右。”
    一抹生的神采渐渐在特拉维斯眼中绽开,低头沉思良久,他才猛抬头,向眼前的斥候战士吩咐道,“你,马上去巨虎州搬救兵,让他们分四万人火速押运二十万人份两周的粮草过来。”
    行了一礼,被点名的战士很快就消失在了帐中,仰面朝天,两腮不停耸动的特拉维斯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环视众将,沉声道,“众位,战况已对我军不利,望众将努力,我等共度此难关。”
    如鹰鹫一般的眼神猛落到了米洛斯的身上,“米洛斯,率部就地扎寨,无论如何不许出战,做得到吗?”
    一挺胸膛,米洛斯越众而出,“将军,米洛斯一错不可再错,营在人在,营亡人亡!”
    “好!”,老将军赞许地点了点头,眼神移向另两位中年将军,“拉尔达斯、卡昂,你们率原左右翼骠骑万人队,马上脱离此处,前去接应后方援军,大军全系在此,务必保证粮草及时运到,不容有失!”
    “末将遵命!”
    点了点头,特拉维斯将眼神从一众手下身上一一扫过,才放声怒吼道,“敌军阴险狡诈,他们以为断我军粮草,便能迫退我军,我偏要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此战不是我死就是他们亡,断无第三种可能。为死于敌人卑鄙阴谋下的兄弟们复仇!”
    “誓死追随将军,为兄弟们报仇!”
    一切都如弃炎所料,失去粮草,几日内连遭突袭的斯拉夫仅余九万多的大军最终还是选择了就地扎营,意图靠着稳打稳打,一点点向米尔城推进。
    正面战场上,斯拉夫人九万,“天罪军”一万“赤神骑士”外加数量达到二十四万之众的以色目奴隶兵为主的新军,弃炎这方虽然在人数上占优,但战况却仍旧很不利,因为斯拉夫缺粮,弃炎同样缺粮,巨虎州的快速沦陷差不多去了“天罪军”三分之二的军火粮草,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却又大部分囤积在了葫芦谷地,所以速战速决,是弃炎此刻唯一的选择。
    侧面战场,斯拉夫巨虎州援军四万,特拉维斯派出的接应精锐骑兵两万;修罗的四千“兽神骑士”,豪猛的一万菜鸟“恐马骑士”加两万三千多刚完成训练不久的野战步兵。
    黎明前的黑暗,风雨欲来前的短暂平静压得人心中一片烦闷。
    远处米尔城上,早已完成任务撤回城来的行烈、无名等人,再加上傲战、龙血和尼克三个,八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弃炎团团围在中央。
    背对众人,仰望天空,回来已从傲战口中得知老大身上所发生一切的无名几个尽管心下满是疑惑,不过老大不说,他们也不敢问。
    沉沉暮色,被点点繁星点缀得浩瀚无垠,多少英雄豪杰,在这星空下,终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人力有限,自然无限,纵你叱咤风云,雄霸一时,到头来,终还是逃不过一拘黄土,惆兮?怅兮?
    自从几日前,龙血奉上的战龙铠甲、弃炎得自无名洞穴的龙首盔以及师傅给自己设计的“舞天”异样地融合到一起之后,弃炎直觉得感受到了身上的变化,冥冥中的那三个词语,就像是被深深烙刻在了脑海中一般——力量、勇气、信念。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弃炎现在真的很迷茫。
    自从那天以后,城里的居民看着他的眼神全变了,从以前的尊敬到现在的敬畏,深沉的孤独,令他疯狂。
    无名几个回来已经一天了,弃炎之所以迟迟不愿与他们碰面也是为了这个,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兄弟们,更不知道兄弟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亲昵地称呼他一声大哥,所以他很怕,他已经有点体悟到在很久以前神话时代的那些最终成神的家伙的悲哀了,当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之后,也许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才是一种最残酷的惩罚吧。
    人神相隔,逆天而行,强自成神,看似赢了,但事实却是否又是如此呢?
    又有谁可以说清楚,道明白呢?
    孤寂的生命,冗长的人生,孤独将陪伴一生,不生不死,尝尽人间酸甜苦辣,受尽尘世悲欢离合所得来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那天以后,每天醒来,弃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他怕自己会变得与众不同,他不是个惯于忍受孤单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迷茫的他竟发现,自己的欲望仿佛如退潮一般越来越趋于平静。
    老爹的仇,姑姑的恨,苍狼叔的怨,银瓶的爱,兄弟们的义,师祖爷爷的情,两年前,师祖临走时所留下的让自己五年之后去剑神城一叙的嘱咐,好象是电光火石间就冲上了心头。难道已达天人之境的师祖爷爷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来临吗?难道这五年之约意味着些什么吗?
    可惜,却无人可以作答。
    冷冷望着城外那苍茫的大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压上心头。
    “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弃炎的话,传递出了浓浓的忧伤与悲哀,令得身后一众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兄弟全不由得浑身剧颤,一股只属于王者的压迫性威严缓慢向着四周蔓延。纵使是以刚烈著称的霸天、行烈两个都差点忍不住就腿脚一软跪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行烈左右望望,才大步上前,伸出右手,却发现这一下怎么却是再也拍不下去了,腾空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行烈却没有发现背对着他的老大,此刻竟是已一脸痛苦,泪流满面。
    “老大……”喃喃地吐出两个字,行烈怏怏收回手,低着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
    一声长叹,裂风与无名二人同时咬牙走了上来,不长的数米距离,对两人来说却好象是万丈天堑一般难行。运起全身的功力,两人几乎是走一步停三步的死死向着老大的背影慢慢挪去,那如潮水袭来的威压,竟让人突兀产生一种即使再多待半秒马上就会粉身碎骨的错觉。
    两道血丝顺着嘴角滴下,倔强的两人几乎是佝偻着身子缓缓跃过行烈继续向着老大走去。望着地上的点滴鲜血,傲战、笑情、霸天、行烈、龙血、尼克只感觉眼圈酸酸的,六人同时放声大吼,“不管生离死别,无论天荒地老,您永远是我们的王,是我们的老大!”
    挣扎着一鼓全身气势,六人整齐地迈出了步伐,踏着无名二人所留下的脚印,六人手挽着手,死死抵抗着周身所传递来的无尽压迫,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第一只手,第二只手,当八只有力的手掌全部触上弃炎的衣衫上时,一阵清啸猛地自他口中射出,雄浑低沉苍凉的啸声中,满是幸福的喜悦,强自忍住的热泪再也不受控制,狠狠地被溅飞出来,无数道金光猛地自弃炎周身绽开,刺得人眼睛一疼,不过八人这手却还是死死拽住了老大的衣裳,半点都不肯放松。
    一把苍凉到极点的声音,仿佛压抑着极为巨大的愤怒自半空传来,“人神自古等级森严,汝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倔强的弃炎一仰脖子,恶狠狠地回道,“永生不死,若无所恋,生又何欢,死又何妨?”
    一阵金光自半空狠狠砸向弃炎,后者双手猛提,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劲逆流而上,当两股气劲相交的那一刹那,八声惨叫迭起,只见行烈八人就像是断线风筝一般,被抛飞了出去,直落出数十米远,才轰然落地,不醒人事。
    口鼻溢血,弃炎的血竟是淡金色的,刚才的一击已让他人去楼空,断难再蓄力发出第二招,不过倔强的他却依旧单膝跪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半空,一字一字斩钉截铁道,“我命不由天,我爱我的兄弟,我爱的子民,所以我愿意付出性命去保护他们,如果你非要强来,吾不惜玉石俱焚!”
    一声轻蔑笑意传来,“就凭汝?就凭汝这不入流的半人半神怪物?”
    弃炎眉头一紧,一道血丝顺着嘴角滑落,神秘“人”的那句“半人半神怪物”深深刺伤了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回头的代价就是失去,只是一把粗豪的咆哮却从背后响起,“咳……咳,老子……不管……你是什么,反正老大永远就是我们的老大,即便是神要取他性命,也请先从我等尸体上踏过!”
    是行烈,他没死,弃炎惊讶回头,却只看见傲战、裂风、无名、笑情、霸天、龙血、尼克几个全都挣扎着站了起来,一阵“铿锵”响声中,八样兵器全都出鞘,死死指向半空。
    一阵沉默后,那已濒临暴走的嗓音重新荡起,“好,好,好,吾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神的尊严是不得亵渎的,纳命来吧!”
    破空之声响起,无数道金光将整个城头映得大放光明,恍惚中,只见一浑身披挂重甲的武士踏空而来,一把三叉戟化作数条狂龙狠狠冲撞了过来!
    鼓荡而起的庞大气劲,竟瞬间就剥夺了九人对于身体的控制权,百般努力,却纹丝不动的身躯,击碎了众人心中最后一分希望,面面相觑,对视中,竟彼此望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从古到今,也许自己这伙人是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敢于向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强行递出兵器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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