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战过后，空中的血腥味尚未来得及完全散去。
    劈啪劈啪的声响声中，龙城外一座已经打下地基的初具规模巨大营帐中正干的热火朝天。
    弃炎随意找了一大石，也顾不上擦了，直接就一屁股坐下，一手按住肩膀，死死地望着身边的行烈。
    “来吧！”
    那副表情怎么看就怎么像是被强奸的少女在意识到了无力抵抗的情况下，所摆出的那副绝望迷离的神情那？
    “大哥，你可忍住啊！”
    行烈撸起了袖子，脚旁摆满了各式各样唐石特意叫人送来的药品。
    有力的双手缓缓搭上了弃炎肩膀的斧柄，行烈咬咬牙。
    “老大，我动手了！”
    “恩，少鸡鸡歪歪的！快点！”
    “起！”行烈双手猛然发力，喀嚓声中，被卡在骨缝之中的开山大斧被一下子抽离了出来。
    “哦……啊……疼死老子了……”
    这是第一声惨叫，接着是第二声惨叫。
    “啊，老大你又打我脸了！”
    在一众士兵回头望来的眼神中，只见刑百夫长那两百来斤的身子，竟然凌空滑翔出了整整十来米远，才噗得一声掉了到了地上，一个巨大的人形巨坑中，正烟雾缭绕。
    目光移回，只见齐老大左边肩膀处猛地射出了一道冲天血泉，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得摇摇晃晃，只有那平伸出保持着出拳姿势的右臂却依旧有力。
    “老大，您顶住啊！”
    一众手下，这下才算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得冲了上去，死死得搀扶着老大缓缓坐下，这时候不能躺，一躺，这血就止不住了，只有保持身体的直立，才可以让血液喷涌得稍微慢一些。
    “闪开！闪开！”这时候行烈也算是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个熊猫眼，一把操起了地上的急救包蛮横地撞开人群，冲到了弃炎的身边。
    扫了一眼血流如柱的肩膀，所有战士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老大果然是硬汉啊，这肩膀里面的白森森的骨头都已经露了出来，甚至还有点骨屑倒插在两旁的肌肉之上！
    只感觉头皮一炸，战士们这望向老大的眼神更加崇敬了！
    弃炎额头冷汗淋漓，冲着行烈骂到。
    “你他妈快点啊！想让我变成干尸啊！”
    “恩恩，你们十个，给我死死地按住老大，我来上药！”
    行烈揉了揉脸上的黑眼圈，一边指点出了十个身高清一色在两米以上的彪型大汉死死卡住了老大，这才冲了上去。
    “都按紧点！”
    行烈紧紧握着手中的锋利的匕首，一咬牙，轻轻地抚上了老大白森森的肩胛骨。为啥，白痴，不把骨屑全部清理干净，这条臂膊就算废了！
    一阵令人齿酸的摩擦声中，弃炎几次疼晕又醒了过来，大颗大颗的冷汗在脸庞上滚动，死死咬住的双唇竟然缓缓渗出了道道血丝，尽管疼得厉害，但弃炎却硬是咬碎了一口钢牙，没有再发出哪怕一声的呻吟。
    强忍住泪水，行烈不忍再看老大痛苦下去，拿出了一小包粉末。
    “大哥，实在忍不住，就上麻药吧！”
    弥留之际的弃炎，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痛哼。
    “放……放……你……妈……的屁，用……鸡……毛……啊，老子……还要……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头脑带领……兄弟们……继续……我……顶……顶……得住，不要停！”
    大把大把的眼泪顺着战士们的眼圈滑了下来，老大宁可忍受这非人的剧痛，也不愿用麻药，竟然只是为了——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带领自己而已。
    “啊！”
    一声又一声粗野的吼声重重响起，一个又一个战士一抹脸上的热泪，继续拎起了手中的工具，疯狂地对着地下的石块木桩狠命地砸了下去，仿佛不这样，心中郁积的悲伤便要让他们崩溃一般。
    浓浓的悲壮笼罩在整个军营上空，几乎每一个奋力工作的战士心头只有一个想法！
    妈的，从今往后，哪怕是水里来火里去，只要老大一句话，做兄弟得吐个不字就遭天打雷劈！
    此刻，甚至连弃炎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他成功地征服了所有战士们的心，正是由于这批围绕在他身边的伙伴，才铸造了以后整个“天罪军”的不世英名。
    手术还在继续，当弃炎第十七次从剧痛中疼醒时，身边按住他的战士已经换了三拨，几乎每一个离开的战士，都是颤抖着双手，挂着一抹热泪离开的。
    终于，骨头里的碎屑已经被清理完毕，行烈拿着针线正准备缝合。
    弃炎勉强睁开双眼，一脸惨笑。
    “兄弟，爽……爽死……我了……不……不过……晚……晚上……我……我可能……不能……陪……陪……兄弟们……去逛窑子……了……一会……一会……你去……去给……给……兄弟……兄弟们……道个歉……下次……老子……补……请上……还有……那些……战死……的……兄弟……好生……安排……安排……他们……的后事……”
    闻言，行烈这一向以刚毅著称，流血不流泪的硬朗汉子竟然嚎啕大哭，浑身剧烈的颤抖。
    “大哥，你别说了快休息一下，兄弟们都会谅解的！呜呜，你忍住，我马上给你缝合伤口！”
    “老大，你不去，我们也不去，等您伤好了，我们一起去逛窑子，杀上他妈三天三夜！”
    一个按住弃炎的雄壮战士，哽咽着哭喊道。
    “对，老大不去，我们也不去！”
    此起彼伏的哭喊隆隆响起，重伤之余，还能如此想到手下兄弟“福利”的，相信弃炎还是第一个。如此将军，又如何不让手下兄弟抵死相从呢？
    时间渐渐流逝，当天已经一摸黑时，弃炎左边肩膀与手掌上的伤势终于次全部被清理完毕。
    望着左半边身躯，几乎已经全部被染红正在呼呼大睡的老大，行烈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长长吁出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已经有模有样的军营。
    “分五十个兄弟去城里领取军装食物什么，你们几个去给老大做副担架，一会还要抬着大哥去城里开会，其他兄弟先休息一下，准备吃饭吧，老大伤成这样，很抱歉，今天……不能……带大家去逛窑子了，一会一人领一个金币，要去的自己去吧。”
    这时一个熊腰虎背的士兵站了出来。
    “刑队长，金币我们不要，还是先寄存在您那吧，等老大伤好了，我们大家一起去逛窑子！兄弟不累，还能继续干活！兄弟们，是不是啊！？”边说，士兵边转头向着身后的弟兄们吼道。
    “恩，要去一起去，大家伙再加把力，把活干完了再吃饭！”
    “恩，好，干活喽！”
    行烈的眼眶再次湿润了，这是多好的一帮兄弟啊，轻利重义，视死如归，这一刻，他为他们感到深深的自豪！
    “好，兄弟，我代老大谢谢大家了，我们一起干活！”
    说着，行烈随后就跑过去给一名举起大锤子正要打桩的士兵扶好了木桩。
    异样的寂静，现场被一阵死寂所吞没。无数道目光死死望着正一脸毅然地扶着木桩的行烈，便再也没有半句言语。
    军官竟然肯亲自动手做扶木桩这种最苦最累的活！？那自己还愣着干什么！？
    “干活了！”
    随着战士的锤子狠狠地砸向木桩，沉寂了片刻的军营便又热火朝天得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