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苍狼头疼得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了，从整编雁城降军到安抚城中被杀怕了的百姓，事无巨细，苍狼必亲力亲为，以求能面面俱到。不过可惜的是，苍狼所付出的努力，并没有换来与之相匹配的回报。百姓麻木的眼神，以及在望向“杀风”战士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恨，深深得刺伤了苍狼的心。
    王双留下的雁门关两万精锐，苍狼现在对他们是又爱又恨。受伤的野兽是最凶猛的，这句话倒一点不假。骤然失去了统领的两万前帝国军人悲愤之余，在“雁州血夜“中的表现也的确可圈可点，区区两万人，面对整整七万的雁城守军，楞是废了其中的两个主力精锐师团，另外迫降了三个师团。优异的表现，让一旁刚灭了另外两个师团的“杀风”战士们都赞叹不已。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对着平民老百姓痛下杀手啊！就算是偶有误伤，那也是可以原谅的，但是这么一杆子就蹂了十万人，这……也忑说不过去了吧！~
    “杀风”好杀的名声本来就不咋地，而现在！？
    苍狼心里那个冤啊！
    “天神峡谷”全灭了三万绿洲联军，这笔血债苍狼认了！但那是打仗，是战争，你不杀别人，那就等着挨刀子吧，战场是绝对没有人情可以讲的。后来破仇的“一日三屠”，苍狼也勉强可以接受，毕竟是那三个该死的部落先挑起的战争！
    但问题是，再后面的“迁徙之乱”时，十余个部落死伤了整整三十几万族民，整个戈壁都被四溢的鲜血染得通红，但这里面却还真没有一个人是“杀风”挂掉的啊！
    本来面对大陆上诸势力的指责，“杀风”还能心虚得狡辩一番，那现在呢？
    “杀风军团”前脚刚踏进雁城，后脚城里就死伤了十万老百姓！这下，“杀风军团“真的是跳进流花江里也洗不清了！
    唉~
    无奈得叹了一口闷气，苍狼披起外套起身踱到了窗前。
    满天的星光，依旧璀璨，不过很多城中的生命却被彻底剥夺了欣赏这一切的权利。难道胜利的果实，真的是需要用鲜血和生命来作为代价的吗？
    无奈的眼神缓缓扫过了远处雁门关两万战士们的营地，庞大的军营安静地趴在一大片沉重的夜幕之中，没有一丝喧嚣，逼人的宁静，让人疯狂。
    也许这两万彻底从光荣的战士蜕变成为“死士”的人儿，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中唯一还能让苍狼感觉有点欣慰的亮色吧。
    翌日清晨，空荡荡的前雁州刺吏府内。
    “大哥，你还忍得下去，我可受不了了！少将军都出发四天了，要是万一真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怎么以后去和将军交代！”
    隔着老远，李浩的咆哮便传了出来，一脸气呼呼的表情，“杀风”总副教官正在不停埋怨着苍狼。
    对面的苍狼小心的将身子尽量往后靠了一下，生怕被李浩四溅的唾沫星子给喷到，脸上写满了郁闷。
    这也难怪苍狼，三天未眠的他，才刚躺下去两个小时，就被老伙计给整醒了。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从早上到现在，李浩嘴里的唾沫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整整对着他喷了快有两个时辰了，目的呢，无非就是让他答应中军出发。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的苍狼，耸拉着个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直往下掉。
    一向大大咧咧惯了的李浩哪能注意到这些，要不是大哥死死得按住他，他早带着手下的儿郎们冲出城去接应少将军了，他现在正一肚子火呢！脸红脖子粗的嚷嚷了两个时辰不到，也许终于感到有点口渴了，他一把抢过苍狼的杯子，便牛饮了起来。
    “大哥，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正在牛饮的某人，还是如此的不依不饶。
    无奈之下的苍狼，狠命拍打了一下依旧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才道：“算我怕了你了，你明天就带本部人马并一万雁门关的兄弟先行出发。恩，城里刚整编好的一万守军也一起带上吧！老杨和小仇嘛，干脆也跟你去得了！这下满意了吧！？”
    顶着对熊猫眼，苍狼可怜兮兮得看着李浩。这老小子，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他那么能作啊！？
    正在和呛到喉咙里的凉水搏斗的李浩闻言，“噗”的一声，一道水箭溅了可怜的苍狼一头一脸。
    “好，好！老大，我这就回去整军！”
    兴奋得都快找不着北的李浩蹦蹦跳跳的冲出了房间，到了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一溜烟的跑了回来，从怀里翻出块非常非常“干净”的手帕，扔到了苍狼面前的一桌上，一边嘟囔道，“老大，你放心，我老李从不乱搞，绝对没病，安了！”
    话还没说完，目送着李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虚掩的门后。
    眉毛上兀自挂着水滴的苍狼，怔怔地扫了一眼桌上黄褐褐的“干净”手帕，彻底无语了……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这样呢！？
    无比悲愤的苍狼，带着如此的想法终于能够补个回笼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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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穿行在密林之中的弃炎所率领的先锋军临时扎营地。
    “报告团长，收到苍狼教官的飞鸽传书！”
    “念！”
    “着令李副教官，领三万大军已于三天前出发尾随接应你部！”
    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弃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斥候先行退下。
    依旧一副平淡的表情，弃炎双手环抱于胸前，对着面前的军用地图静静地沉思起来。身后的寒风和屠韧一言不发，只是脸上，难掩一阵欣喜的神色。
    良久，仿佛被磁石牢牢吸引住的清冷眼神才慢慢收了回来，弃炎转头向着屠韧问道。
    “老屠，‘三合会’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目前还没有，下面的兄弟已经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了官道两旁的一百里处，证实‘三合会’已经完全撤出了我们途经的洛州和阳州全境了。”
    轻轻抚摩了一下下鄂刚冒出的软须，弃炎微微点了点头。
    “兄弟辛苦了，不过搜索范围要再扩大到一百二十里处。另外告诉兄弟们，等这仗打赢了，回去我请他们吃顿好的。”
    自清河逝世后，弃炎古井不波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呵呵，那我先下去安排！”
    带着一脸的兴奋，屠韧恭敬地行了个军礼，便急匆匆地告辞去安排人手了。
    静静林中，现在只剩下了弃炎和寒风二人。
    “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笑容渐渐褪去，粘稠的淡漠慢慢浮现在了略显沧桑的脸上。清冷的背影，在林中显得异样的迷茫与无助。
    身后的寒风只觉心中一阵辛酸，自从老爹死后，老大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原本并不属于他的东西，而老大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去默默承受这一切，仅仅只是单纯地想让几个兄弟能够自由得在阳光下欢笑。尽管大哥从来不会对着兄弟们道起这些，但就连最木讷的大雷，都已经不只一次的被自己看见在暗处默默留泪。与其说老大是大哥，不如说他强行把自己代入了老爹的位置，来继续照顾自己几兄弟，长兄代父，亦兄亦父。
    望着老大已略显得有点佝偻的身影，寒风的眼睛都红，此刻他真的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老大。可惜张嘴，却发现胸中的千言万语，早已被一片悲哀所凝固，再也说不出任何只字片语来稍微抚慰平复一下老大那颗受伤压抑的心。
    一声叹息，寒风的手轻轻搂上了弃炎的肩头，兄弟般的浓情，在整个静谧林中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