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风”阵中的无名,在行烈打马冲进阵的那一刹那,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挺手里的战枪,挂上背后的塔盾,就这么冲了出去。
    原因无他,只因为行烈手中的那柄斩马刀,让他想起了京城的血夜,十里长街喋血,莫飞死前的话语,他今生都无法忘怀。
    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无奈的痛苦一次就真的已经足够。
    后发而先至,紧紧跟了上去的无名,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炎行烈身边。
    而此时,只凭个人的武力,“三合会”的七个小队就永远得被“人形怪兽”炎行烈给从军中抹去了番号。
    狠狠一枪挑飞了一名正要偷袭行烈的长枪兵,无名左手的塔盾重重地撞上了两柄刺向兄弟的长枪。
    一阵金属摩擦的噪音,混合着骨骼碎裂的清脆响声,无名也一下子陷入了疯狂。一头飘逸的黑发,在风中扬起,手中的塔盾战枪仿佛就是专司死亡的死神手中的镰刀,不停地在收割着染着血液的生命之麦。
    炎行烈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无名肯定会冲上来的。他之所以要参加军队,仅仅只是因为江湖仇杀,让他杀起来不爽,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一仗下来,能砍个几十来号人就该回去偷着乐了,而在战场上,这一眼望去,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这一刀下去,能砍下多少人头啊?行烈不想去算,也没功夫去算,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类似高氵朝过后的舒爽快感,体会着手中“血刃”痛饮鲜血后,回传给自己的兴奋,体内沸腾的热血,流动得更快了。
    有些人是天生属于战场的,炎行烈无疑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刀枪合壁,银白的枪,血红的刃,在五百名长枪军中绞起了阵阵血雨,而随着无名的加入,起码超过两百名战士,已经永远地躺到了地上。
    混乱就像瘟疫一般在军中蔓延。
    随手一刀,劈飞了三柄刺来的长枪,没有任何停顿,锋利的刀刃顺势划过了三名一脸绝望的士兵咽喉。鲜血就像最不值钱的液体一般,垃圾一样地喷洒向了半空。径自穿过细密的血雨,血人一般的行烈与无名杀出了重围,撞上了厚实的“三合”中军。
    后边,银白的“舞天”高高扬起,一片灰蒙蒙的金属光泽狠狠地洒向了略显凌乱的“三合”军,一众“狂武士”瞬间完成了自我的狂化,嗷嗷嚎叫着冲了上去,三百二十把双锋刃高高挥起,再重重劈下,三百二十颗头颅滴溜溜旋转着飞向了天空,三百二十道血泉,溅得人驼一身。
    带着一身的鲜血,三角阵仿佛一把尖刀一般,将厚实的“三合”军圆阵牛油一般地切了开来。
    面对着“杀风”战士在局部小范围内一个个微型的品字小阵,无数英勇的战士们浑身喷着血箭重重倒了下去,眼中满是不甘。
    不仗义啊,三个打一个!
    其实,一对一,“三合会”都未必能赢,更何况是三个打一个呢?“杀风”的战士尊崇的是如何最大限度,最快速得杀死敌人,个人的名誉荣辱,早已被抛到脑后。
    在战场上,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发言。死去的人儿,请闭上嘴走开,谢谢。
    平静的海洋,能够练出优秀的水手吗?
    “杀风”战士们的训练异常残酷,三个人组成小小的品字阵所面对的,往往都是非常巨型的野兽,无数次生与死的搏斗中,战士与战士们之间的配合哪怕是闭着眼,都能施展出来。更何况,能够参加训练的战士们,本就都是从大戈壁上的几百万人中,精心挑选出的一批亡命之徒呢?谁身上没背过几十条人命啊?杀个把人算鸡毛啊!
    残酷的训练并不是没有伤亡,但是看到自己的小队长,孤身在同猛兽搏斗,所有人都惭愧得低下了头。
    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尊严,有了这个,才够资格来谈其他的。而对于战士,尊严那简直就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两万“杀风”后备新军的训练目标是三人配合与猛兽搏击,那“杀风”正规军的训练呢?单枪匹马冲进笼子,能打过猛兽仅仅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而再接着就是要在狭小的笼子中,在不严重伤害猛兽的前提下,与猛兽争斗半个时辰,并且要保证自身完好无损。
    “狂武士”的标准是,着衣甲但赤手空拳与两头以上的猛兽搏击,“战武士”的要求更离谱,赤裸上身,赤手空拳与两头以上的猛兽战斗!
    带着一身伤痕,经受了魔鬼训练摧残后从死尸堆中一点点爬出来的战士们,又如何是大陆上那些所谓的精锐能够与之匹敌的呢?
    好点的,三五个一起上,还能勉强支撑一会,差点的,光是“杀风”战士身上无时无刻不向外释放的杀气,就能给吓得半死,更别提拎刀上去对砍了。
    残酷的训练,死伤在所难免,但是“杀风”的后勤工作却又做得非常好,对死去的战士,光是一笔厚厚的抚恤金就够一家老小,下半辈子不愁了,而重伤残废的战士,“天下商会”则会给予各种轻体力活来养家糊口,当然这同样的工作量工资却绝对是普通人的三到五倍。
    因此,尽管面对的是魔鬼般的训练,但戈壁上所有四肢健全,自认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每天都会蜂拥得冲向募兵处,不为别的,在戈壁上,哪怕只是“杀风”的后备军人,但是别人看你的这种尊敬的眼神,绝对能好好得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更何况当兵还有一笔不薄的薪水呢?
    混乱一蔓延开来,便再也无法得到有效的截止。有了第一个扔下兵器转身就跑的人,剩下的“三合”战士们全都有样学样得撒开脚丫拔腿就往后跑。
    所有的“三合”将士们心中同时转着一个念头!
    妈的,人老子不怕,但这帮家伙还算是人吗?
    血红的眼球,浑身上下就像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往下淌着血水,配合着喉咙里低沉的野兽嘶吼,每喊一下,就是一刀狠狠地卯足劲给劈下来,最恐怖的是,所有的对手好象是按照固定的节奏来喊的,几千把刀这么一起混合着吼声给劈了下来,光是那架势就够吓人的了。
    挡,刀断人亡,不挡,死得更快。哪怕仅仅只是面对“杀风”的后备新军中的普通战士,“三合会”都得是身手还算过得去的小队长一级以上的军官才能挡得下来,更别提一般的普通士兵了,能五个换人家一个,就该回家烧高香啦!
    “狂武士“更阴险,专挑乱阵中别着标志的中低级军官下手,小队长嘛,往往几个照面,然后就乖乖地躺下吧,百夫长嘛,一个人打你个平手,但是你一个百人队也就你猛一点吧,我上三个打你一个,要是还不够,那就是六个,九个一起上,这还不死翘翘吗?更何况身旁的枪骑士还会在一边配合着把倒霉的军官往刀口上逼呢!
    无奈地看了一眼混乱的阵型,烈日和水柔心中泛起了阵阵苦水,单挑,三个打人家一个,还打不过,配合,人家三个配合起码打你十几个,而且还是自己这方输多赢少。再加上那帮该死的蟑螂命般的“狂武士”配合着异常阴险毒辣的枪武士,手下别说是百夫长了,就是几十位千夫长也被他们下黑手干掉了不少。
    基层军官是部队的灵魂,失去了指挥的精锐,只是个笑话而已,能发挥出六成的战力就不错了!
    再看看“杀风”这边,每三名士兵组成一个小小的品字型,每三个三人品字再组成一个大大的九人品字,前后左右各是一个九人的品字,把一个最小的三人品字围在中央,而最该死的是,小队长就被围在着当中的三人品字中间!这就是想杀,那你也得先杀条血路冲进去才行吧?
    四个九人品字,在人群中不停地像风车一般转过来转过去,零碎的军人基本连边都碰不上,就力马被绞得粉碎。
    而碰到大股的敌军,往往就是好几个小队相互配合,像是磨豆浆一般得一点点得给慢慢挤磨个粉碎。
    眼看着战况慢慢向着“杀风”一边倒去,烈日和水柔无奈地下达了撤退的号令,大堆大堆的游兵散勇被赶鸭子一般地向着槐树村狂奔。
    从开战到现在,除了惊慌失措,“三合会”精锐的“七魔将”直属的“烈火雄兵”与“洪水阴兵”并没有给人带来多少亮色,但是,关键时刻需要英雄,在这撤退的当口,心高气傲的战士们却用自己的行动,为自己带来了尊严与荣誉!
    被点到名的千人队,视死如归,一脸的坚毅,在带队的千夫长带领下,回头展开阵势,意图稍微阻挡一下身后如洪水一般冲来的“杀风”铁骑流,小小的队伍,在黑色的浪头面前很快就被粉碎,但是更多的“三合”将士却选择了把生的机会留给战友,义无返顾地自发回头,哪怕砍出一刀,只要能稍微延缓一下敌人追击的速度也好。
    三千名水柔预先埋伏下的“洪水阴兵”是第一批断后的部队,三千人的队伍,在几个起落间,就永远地消失在了“杀风”黑色的洪流之中。
    无数前一刻还在亡命逃亡的战士目睹到了这一幕,流着热泪,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一脸坚毅地回头冲向了追来的“杀风”战士。
    在乱军之中,尚且能如此顽强,“杀风”战士们整齐得行了一个面对勇士最高的礼节——敲胸礼,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
    被砸得砰砰直响的黑色胸甲,在战场上显得异样的悲凉与无力。
    本来无冤无仇的人儿,为何要进行这场无谓的战斗呢?
    没有人愿意去直面这个问题,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愿意。
    槐树村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很快就被突破,破旧的墙壁,在滚滚的洪流面前,脆弱而又无奈。一只,两只,成百上千只铁蹄,踏碎了残破的墙壁,踩到了活生生的肉体上。
    残肢,白骨,凌乱地混杂在直没到脚踝的血泊之中,无主的马儿在低声呼唤着永远不会醒来的主人。
    烈日和水柔,心中满是苦涩,他们不敢回头,因为只要回了头,他们就怕自己失去了再逃下去的信心与希望。
    晶莹的泪花,顺着疾奔的脸庞,荡出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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