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视一笑,炎行烈和无名非常有默契地分别向左右两边杀去。白痴才会死守着马车,呆呆挨箭呢,幸好两个单细胞动物虽然单纯,却绝不是白痴,而冲入人群,正是胁迫对方投鼠忌器不敢放箭的最好方法。
    无名的枪,冷的像冰;行烈的刀,热的像火。
    冲向右边的无名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再次施展出刚创出不久的“碎星枪”。只觉得眼前一花,清晰的身影瞬间就化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雪亮的枪尖挥起了一道银白的幕,冷冷得卷向愣神的人儿。
    旋转的枪尖在人群中化出了点点血色流星,凄美的流星在绚出了瞬间的灿烂后,重重陨落。无数大汉,死死地捂住了正不停喷洒着生命源泉的咽喉,一脸不可置信得倒向地面,大张的眼中,写满了不甘。
    相比于无名的清冷,左边的炎行烈显得异常暴戾。巨大的斩马刀被舞成了一片狂野的风,盘旋着杀向人群,贪婪地吞噬着活生生的人体。冲天而起的残肢,在猩红的鲜血点缀下,显得无比狰狞。
    火一般的红,粗野而狂暴地向四处弥漫。生命就像垃圾一般被随手猥亵,惊天的血幕,像洪水一般,冲向四周,柔嫩的眼球被血红的一片刺得生疼。巨大的刀刃,肆无忌惮地划破薄薄的衣衫,切入温暖的肉体,灼热的刀锋瞬间蒸发了全身的血液,一阵香甜的血雾冉冉升起。
    刀是红的,人也是红的。
    在带头的三位中年人一个恍惚间,两边的无名和行烈仿佛就像是在比赛收割生命的速度一般,认真而执着地完成着简单而机械的挥击,收回,再挥击,再收回的重复动作。
    脸上的虔诚,很容易会让别人误以为他们是正在辛勤收割作物的农民。生命在疯狂中迅速流逝,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抗拒的呐喊。
    三位中年人呆呆地扫了一眼两边的残忍杀戮,身为杀手的他们只感觉阵阵胆寒。
    三条身影闪电般地射向着官道中央的马车,擒贼先擒王。
    三柄黑色的长剑,死一般撞向残旧的马车,天地似乎已经为之停止呼吸,不忍再看下去。
    一声清啸,由远而近,银白的幕星散凝聚成一道灼热的白光,闪电划过厚实的虚空,眩目的白再次狠狠地刺疼了柔嫩的眼球,黑色的影几乎快溶入白光,空间一阵颤抖然后扭曲,晃花了无数的眼睛。
    巨大的气流成环状,肆虐地向外蔓延,残缺的人体在波涛汹涌的气流中拼命挣扎。
    黑色的剑,痛苦地在呻吟,细密的缝轻轻抚过剑身,鼓荡的大风,暴躁地划过龟裂的刃,黑色的尘土,四散飞扬。
    惊鸿一现的撞击,在瞬间爆发后渐渐回归了淡淡的平静。
    一蓬张牙舞爪的黑发,在风中轻舞飞扬。
    笔直的枪随意地指向地面,仿佛从亘古起就不曾再移动过。
    握枪的手微微在颤抖,一大片红色的雾猛然暴开,黑色的影被紧紧笼罩,红与黑,矛盾的双子星,怪异地拥抱在一起。
    黑红的身影,小心而缓慢地倒下,很慢很慢,时光似乎在为无名的英雄哭泣,迟缓的倒下被永远定格在空虚的旷野。
    就要死了吗?原来死亡是这样子的……
    神采渐渐涣散,意识慢慢模糊。
    不甘的眼帘兀自倔强地不肯闭合,失去聚焦的瞳孔散漫地四处游离。
    突如其来的一把声音,荡得逐渐模糊的意识微微颤抖……
    “好好活下去!不许死!”
    嚣张的红,粗鲁地撞向了远处矗立的三条人影,愤怒的杀气,刺激得毛孔不受控制地阵阵发紧。
    杀气冲天!
    静立的人影却像是水中的倒影,在杀气中,显得如此梦幻而又不真实,支离破碎成细密的碎片,随着杀气向远处飘去。
    死了?
    呆呆的眼神,扫过一地的碎尸块,狰狞而又恐怖的大片碎肉,零散地洒了一地。
    行烈不敢回头,他恐惧入眼的真实,手中斩马刀再次化成狂烈的风,杀进呆若木鸡的人群,造成了更大的杀戮。随意的一刀,连人带武器砍飞了一名蒙面大汉,呆滞的眼球中红光一闪,便再也承受不了压力,爆裂开来。巨大的刃像变戏法一样,再次出现时,稳稳地停在了咽喉上的软肉。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刀刃像切进豆腐一般,斩断了细小的喉管,一蓬血雨洒向半空。
    生命仿佛女子一般,正在被狠狠地强奸。
    终于将最后一名杀手剁成了整齐的十六块之后,血人一般的行烈柱着刀,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
    雄壮的身影慢慢走向仿佛破布一般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无名身前,缓缓跪下,汩汩的鲜血,从无名身上流出,慢慢渗进地下,一阵难听的呜咽。
    “兄……兄……弟啊,你死得好惨啊!?呜……呜……”
    被眼泪迷离的双眼,完全无视身下,一脸痛苦表情的无名,自顾自得哭着。
    如果可以的话,躺着的无名,现在真的很想一巴掌抽飞眼前的人儿。
    白痴啊,没看见自己血都差不多留干了嘛?不给自己止血也就算了,只要伤口凝固了,就不流了血了,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会很不仔细地以为自己死了!最让人气愤的是,他一哭起来,眼泪就像洪水一样凶狠地冲刷过自己的伤口,天啊,难道他是要给自己消毒吗?
    伤口的嫩肉,在咸涩的眼泪冲洗下,渐渐有些发白,无名疼得已经有点麻木,眼睛里,白的越来越多多,黑的是越来越少。
    就在意识渐渐要离开身躯的那当口,一句很没有同情心的话,一下子粉碎了无名的坚强。
    “哦,兄弟,对不起,我忘了给你止血了,我先给你消消毒。”
    粗糙的手,狠狠地按住皮开肉绽,已经微微有些发白的伤口,痛得无名死去活来。一只手倒转一个小瓷瓶,专注的炎行烈完全忽视了无名惊恐欲绝的眼神。
    “兹”的一声,一股清烟,一阵令人忍不住吞咽口水的烤肉香传来。
    刚要陷入昏迷的无名,被一阵更加巨大的痛苦惊醒。清醒还未完全传递到意识,饱受摧残的肉体又先一步陷入了死一般的休克。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卧底?
    这是无名彻底昏迷前的最后一道思绪。
    完全没有“卧底”自觉的行烈,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像抗块破木头一样,架起了无名,向一边的马车走去。
    轻轻掀开了车帘,很受伤的无名被像麻袋一般重重地摔到了车上,很干脆地用额头,重重地亲吻了一下坚硬的木板,痛醒的无名带着一脸幸福的笑容,再次死死地晕了过去。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吓闷了粗鲁的红发汉子。
    “鬼呀!?”银瓶的尖叫,划破冲空,肆无忌惮地摧残着所有人的耳膜。
    转头看了一眼左边,又看了一下右边,都没人呀?
    迟钝的行烈这下才算明白过来,原来“鬼”指得就是自己。
    伸出的手指头很不甘心得指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毛茸茸的脑袋对着娇小的女孩微微点了一下?
    “扑通”一声,银瓶也因为受惊过度昏了过去。
    疑惑的表情维持了足足五秒钟,因为被人误以为鬼的行烈,感觉自己很受伤,带着一肚子的委屈,艰难的爬上了车夫的位置,向前方驶去。
    马车四平八稳地行驶在官道上,粗豪的歌声穿出了老远。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她的辫子……”
    狠狠地一拍脑袋,挠了挠头,行烈不好意思地转身又拉开了门帘,用自以为很帅的笑容对着悠悠刚清醒的银瓶道。
    “小姐,请问你们要去哪啊?”
    盯着离自己近得只能放进一个拳头的大脸,银瓶下意识地吐出了三个字,又干脆得倒了下去,希望这仅仅只是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文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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