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白夜有些惊讶，随后却只是微微一笑：“《直到世界尽头》非常好看，比我的好看。事实上，我这个故事的内涵比不上《直到世界尽头》，这个故事的所有悲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没有《直到世界尽头》中人物性格引发的冲突那么好看。”
    吉尔的笑容加深了那么一点点：“我不这么觉得呢。我还是很喜欢《两边》。”
    停了一停，她侧脸看向边上，忽然间问白夜：“你愿意将自己的故事放进图书馆吗？”
    “当然。”白夜回答得毫不犹豫，“任何一个写故事的人都有这样的愿望。”
    吉尔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加深了一点点：“那么，新年过后，请你到巴古星过来一趟好吗？这颗星球的编号是danrv735-0834。”
    白夜的惊讶在她后面的话中迅速地变为了狂喜：“我帮你引荐一个人。”
    吉尔的身体不好，不能在星际网上长期待着，所以想要引荐别人，也就只能通过这种面对面的方式了。
    虽然要往外跑一趟，但是对白夜来说，也是一个十足的惊喜。
    她兴致勃勃地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得到了好几份同样惊喜的祝贺。
    因为时间约定的是年后，所以白夜现在甚至都期盼，新年快些过去了。
    她将《我的幸福》结尾发出去，然后在后台开始写第三个故事。第二个故事她设定的是一个相对温馨的亲情故事，儿子为母亲治病，不惜一切。结尾的设定却是儿子用自己的命换了母亲的命。
    因为这个设定，她又一次被明昭说成专门写虐文的，让她有些不满地对明昭回了挥拳头。
    明昭见状冷笑道：“你自己去看看书评区就知道了，这话可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说你。”
    就算是如此，白夜也没有在意，直到暹罗的通讯连接过来，带着一点儿小心，询问起她最近的心理状况。
    在白夜迷惑的追问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生人类的生存状况一向是政府的关注重点。您最近连续几篇都是悲剧结局，我怕……”她的脸颊微红，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白夜一笑，说：“放心吧，你们想的事没有发生，我对这个世界还是很喜欢的。”
    切断了通讯，她却在想，自己要不要写一篇温情脉脉的故事来扭转一下别人对自己的印象？
    这样的念头冒出来之后，就生了根。只是设定想了好几个，却都不怎么如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白夜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甜宠文。
    将所有的东西都退到一边，她深深地叹了一声。
    这种状况，该怎么办？
    想着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甜宠，又去现在的网站上翻看了一些甜宠文，白夜依旧觉得毫无头绪。
    然后就被霸刀教训了。
    “你不擅长，那就不要写，为什么非要写这种？说你悲剧结局，不代表你一定要写甜宠，写爆笑，《美食的俘虏》这种风格其实也不错啊。”霸刀这样说着，看着白夜叹道：“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甜宠文死磕。”
    白夜摇摇头，将这几天一来一直的纷乱思绪从自己脑海中甩开，说：“就是想扭转一下自己的形象而已。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说实话《美食的俘虏》这种文，最考究的是设定，设定要新奇有趣才好。现在我也写不出这种来。”
    被霸刀瞪了一眼，吼一声“现在还有《凝香》没写完，你急着写新文干什么”之后，白夜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你说得是，我现在还有一个故事在写呢。”
    这样想着，她顺便就和霸刀讨论了一下《凝香》的第三个故事的设定与情节。
    《凝香》的第三个故事叫做《长生》，主角与第一个故事一样，是垂垂老矣的老年人，他找到青的店铺，目的居然是求长生。
    “我现在拥有权势与金钱，我想，延长我的寿命。”
    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的青自然是选择了拒绝，但是却也卖给了来人一支香。这支香让老人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得到了长生，却只是不死，而不是不老。
    寿命看似无尽，肉体却已经衰败下去。最美的风景，最好吃的食物，最青春的肉体，以及站在顶端俯视他人的乐趣，这句垂垂老矣的肉体，都无法享受。
    到后来，他只是活成了一个符号，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事，怎么能够接受？从梦中惊醒的老人将香炉扫落，一双眼睛散发出狠厉的光。
    既然有人能让自己梦到这些，那么，也必定有人可以让自己长生不老。他这样想着，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可能有这样的能力的人。
    只是，那人却也说了“一命换一命，长者的寿命要延长，就要让谁自愿献出自己的命来才行”。
    这句话以及只能是亲人的限制，让老者发了疯。他要求自己的后代们将最年轻的婴儿送到自己面前来，名义上说着是抚养，实际上却是想夺取婴儿的生命。
    反正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死了就死了，以后再生一个就好了。
    青的店铺里，出现年轻的身影，恭敬地对着青行礼，说着对青上一次帮忙的谢意。
    “爷爷他，已经疯了。还请大人再次出手。”
    珠帘背后，袅袅青烟伴着间或响起的琴声，一阵微风吹过，叮当作响。青的声线优雅又华丽：“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客人想要什么，又能付出什么呢？”
    第二次的交易，在年轻的身影付出了代价之后，成立。
    青终于在一个故事中，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店铺。
    霸刀听到这里，就制止了白夜继续说下去：“你的故事，隐藏的主线，就是这个？”白夜微微一笑，点头：“青的来历身份，他的朋友与过往，还有未来，以及这家店到底为何而存在。这些东西，就是隐藏在故事背后的主线。青毕竟是主角。”
    霸刀摸了摸下巴，挑眉：“所以说，青到底是什么身份？”
    白夜一怔，随后哈哈一笑：“不告诉你。”被霸刀哀怨地瞟了一眼。
    第三个故事的结尾，青以绝对的强势解决了老人请来的外援，毁灭了老人长生的希望，悲痛的老人想要对青做点什么，却被自己的儿女们联手镇压了下去。
    他们早就等着自己的父亲死去，好瓜分他名下庞大的家业。
    如今，如愿以偿。左右有那个死去的人背黑锅。
    青站在店铺中，轻轻地将手中的小瓶放上多宝格，里面有一粒纯黑色的珠子，幽暗的光芒流转其上，看过去，心神动摇。
    “人类的欲念，这么黑暗而美丽啊……”
    这个故事在后台写完了之后，明昭找上了白夜，颇有些不解：“我一直没有想明白，青他交换的代价到底是什么？第一个故事，他要了五十年的功德；第二个故事，他收集的是孝子的真诚；怎么这一个，他收集的是欲念？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夜只是笑，却不说话：“以后就知道了。”明昭一愣，立刻故作哀怨道：“唉，以前那个随时将大纲给我看的小家伙哪里去了，现在连问一问设定都不告诉我了。”
    惹得霸刀在边上爆笑不止，暗地里被明昭丢了个威胁的眼神过去。
    等到两人说完，白夜就宣布了自己要去巴古星见吉尔的事：“她说要帮我引荐一个人。”
    明昭的眼睛一亮，随后又有些担心：“吉尔小姐她当真放弃了对《两边》的改编意图吗？”白夜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之后，明昭才笑了笑，说：“是我想多，那就祝你好运。回来的时候请帮我在巴古星运送一批野麦酒回来好吗？巴古星的野麦酒可是出了名的好。”
    白夜笑眯眯地点头说好，让明昭将收货的坐标留了下来。
    新年过去得有些不知不觉，前一天晚上观看了一晚上各类明星的新年表演，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白夜的眼睛都有些浮肿了。
    拉开窗帘却是一个艳阳天，风有一点凉，却算得上是刚刚正好。
    这颗星球虽然也能分辨得出四季，却并不分明，不管哪个时候的气温都非常舒适。
    杨晨说这和政府的天气调控有关，但是白夜对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于是并不多问。
    一人的日子就算外面再热闹，自己也总是有些孤单的。也因此，到约定的时间更早之前，白夜就收拾了东西出发了。
    存稿箱里的存稿足够她在外面挥霍一个月的时间了。
    查了查距离巴古星最近的旅游星是哪一颗之后，白夜直奔那边而去。一出了星港就看到一大群踊跃的人群，吓了她一大跳。
    询问一下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有某个大明星要过来，于是整个星球的人都轰动了。
    正好赶上现场的白夜也很是兴致勃勃地挤在人群当中准备凑热闹，等等看这让人疯狂的人到底是谁。
    等了不到二十分钟，人就过来了。显然是乘坐自己的飞船过来的，白夜随便扫了一眼到港时间表就想到了这一点。
    然后，人群开始喧闹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狂热。
    那人走出来了，白夜四周的人开始热闹地鼓动，举起的手臂如林，这样一来，白夜就一点儿都看不到了。
    真可惜。她想，于是开始往后退。
    “寂然！寂然！寂然！寂然！……”
    有节奏的叫喊声响起来，白夜的好奇心顿时起来了。居然，是寂然吗？
    她踮着脚尖看了两眼，依旧只能入眼一群有着各种奇特耳朵和触角的头顶，还是看不到人。
    这个时侯，有着翅膀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扑打着翅膀将自己拔高，准备居高临下地观看了。白夜见了，就格外羡慕。
    最后等到寂然离场，白夜都没有看到真人，只看到了一团被护着走远的身影。
    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白夜转身去自己定好的居所，准备在这边开始自己的游玩。
    第三天的时候，吉尔的通讯过来，问她到什么地方了：“那位听说寂然最近到了凯安星，作为追星族去追星去了，只怕我们的见面又要推迟一些了。”
    白夜哈哈一笑：“我也正好在凯安星，所以不要紧，随便什么时候见面都行。”
    吉尔温柔地一笑，说了声不好意思之后，就切断了通讯。
    白夜顺手将通讯器转回光脑的原型，拉出地图来开始查找，那个被霸刀说成一定不能错过的小店底是在什么地方来着？
    找了好一阵，她才找到那个门面不大，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多人的小店。
    只是进门才发现，这其实是个错觉，小店中所有的桌子，都已经被坐满了。白夜站在那里无助地看了一会儿，店主笑眯眯地过来，问：“能和那位先生拼一桌吗？不能就只能请你稍等了。”
    白夜看了过去，那人的桌子上只有他自己。点头表示许可，她就被店主牵着过去了。
    等到坐下，点好了单，那人抬起头，她才猛然间瞪大了眼：“怎么……”
    “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坐在对面的，令白夜出乎意料的人——寂然问白夜：“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夜扭头发现别人都没有注意这边，于是也尽量用正常而不引人注目的姿态和音量答道：“我过两天要去巴古星一趟，听说这边风景不错，所以过来看看。”
    寂然轻声说：“这边确实是很不错的旅游星。”说着，开始给她介绍这颗星球出名的旅游景点。白夜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缓缓流淌，觉得分外惊讶。
    自己和他，可当真算不上特别熟悉。
    白夜的疑问让寂然笑了起来：“我们也算有过合作了，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吗？”
    白夜瞪大眼：“这种话要是被你的崇拜者听到了我会被灭成渣渣的。”寂然失笑：“你的书迷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两人的点餐一同送了上来，于是，都闭嘴开吃。
    好一会儿，寂然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自从看了《美食的俘虏》之后，吃东西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起那里面的描述。有时候就觉得吃的东西索然无味起来。”
    白夜惊讶地看他，随后笑道：“我觉得，很多东西都比我写出来的好吃。”
    两个人之间的话题找得磕磕碰碰，到最后出门的时候，白夜忽然间有了一种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
    寂然太过出色，站在他身边被他的优雅一衬托，白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村姑。这种滋味，太虐心了。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一前一后。只是寂然在门口仿佛遇到了什么事，白夜出来的时候，他居然还站在那里，面前正站着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好奇地看过去，白夜正好对上寂然有些迷惑的目光。她不由得精神一凛，下意识地就手指摸上了袖子里的腕表状光脑。
    不料站在寂然面前的两人却一时间都看了过来：“请问，是白夜小姐吗？”
    白夜一怔，就听那两人继续说：“我们是丽贝卡小姐派来的，能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吗？”
    丽贝卡是吉尔介绍的那个人的名字，这样一个名字顿时就让白夜放松了，只是还有一点儿疑惑：“丽贝卡小姐并没有联系我，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