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江总您不能进去——”
    助理小蓝仓皇的急急声打断无声沉寂,她刚才去给怀芷接热水,小跑回来就看见江凛挡在车门前,一袭风衣双手插兜,浑身低压让人不敢靠近。
    男人周身被团团光照包裹,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正垂眸深深望着缩在车里的怀芷,黑眸翻涌着晦暗难懂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小蓝那刹在江凛眼底,看到了隐埋深藏的疼惜和爱怜。
    但时间不许她多想这些,怕对方伤害怀芷,她慌忙上前要挡走江凛:“怀姐还在休息,江总,您这属于擅闯——”
    男人闻声不耐烦地皱眉,出声打断:“纸巾。”
    “嗯?”
    小蓝看到江凛本就怕的心肝颤,又被瞥了眼背脊一凉,终于发现怀芷脸上的泪意,慌张低头去找纸巾。
    男人逼压的视线仿佛有千斤重,小蓝浑身僵直,头都抬不起来:“麻烦江总您让让,我要帮——”
    话音未落,江凛已经从她手中将纸巾拿走,弯腰跨步走进保姆车。
    男人足有188的身高,原本十分宽敞后座瞬间相形见绌,却也让蜷缩在角落的怀芷,不再形单影只。
    车内空间封闭狭小,雪松冷香强势的侵袭占据每寸着空气,怀芷紧贴着车门,只觉得整个人要溺死其中。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通红的双颊眼眸惹人怜惜:“你来做什么。”
    说着她坐直身体要别过脸,不想让江凛看见她这幅狼狈模样。
    “别动。”
    磨砂般低压的声线钻入耳边,江凛无可挑剔的五官倏地在眼前放大;怀芷下巴被轻轻抬起,瞳孔倒映着江凛替她拭泪的身影。
    男人显然从未做过这样温情的动作,手法僵硬生疏,动作却是意料之外的轻柔。
    像是捧着世间珍宝,神情专注而虔诚。
    可惜怀芷并不想陪他演戏,抬手就想拍开江凛捏着她下巴的手。
    下颌被松开,腕骨却又被环住。
    两次男人都没用力,随意就能挣脱,两次似有若无的接触既像心疼她被握痛,又像是蓄谋过的勾引挑逗。
    “你再乱动,我就在这里吻你。”
    “我说到做到。”
    江凛禁锢住怀芷的手不许她乱动,悬殊过大的身形差异下,怀芷毫无反抗能力,眼眶红意更深一层,带着压抑未止的哭腔,她恨恨喊着江凛名字。
    “江凛,现在你满意了吗。”
    怀芷被拽着手腕动弹不得,身体前倾仿佛被江凛抱在怀中,男人的指腹干燥温柔,远远不断地输送热量。
    她却只觉得跌入冰窖,浑身冰凉。
    “我骗了你,所以现在看见我被人唾弃、与人不齿,你是不是很高兴?”
    动作一顿,江凛垂眸看清座椅下她紧攥着拳,心脏一阵抽痛。
    半晌后他低声否认,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我没有。”
    昨晚回到小别墅已经凌晨,他半夜躺在没有她气息的大床,看着热搜上的那组图,一夜未眠。
    她的睡颜江凛曾见过千百次,哪怕闭上眼,都能在脑海轻易描摹她精致的眉眼轮廓。
    可照片上的人,分明是同样的五官样貌,却让江凛感到无比陌生,以至于在看到宋势那张和他酷似的脸时,心底居然滋生出一丝、不同于愤怒和妒意外的情绪。
    江凛想着梁烨说的话,直到天明。
    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即便是江凛也倍感疲倦,他取消了上午的会议准备休息,但每每闭上眼睛,怀芷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又浮现脑海。
    像是嵌进皮肉里的细小倒刺,表面看着毫无异状,但再轻微的触碰都是痛的。
    又偏偏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最终江凛认命地起床,着手跟进美国那边康复团队的赴国进度,顺便给郑姨发消息,询问怀游的情况。
    然后就得知了那束花和她早上的异常。
    助理接到指令时,语气明显带着诧异:“江总,您的意思是,不仅让我去调医院监控、增加安保,以后还要每天和您报告一次怀先生的身体情况吗。”
    江凛听出他的欲言又止,淡淡应了一声。
    果然,助理吞咽几次后,还是忍不住道:“那有件关于怀小姐的事可能要和您报告一下。”
    江凛现在还记得,他看完两个热贴后的愤怒。
    帖子煽动性极强的语气,将看似无法反驳的碎片“铁证”拼凑,再将怀芷形容成勾引他的荡妇、害死她父母的克星。
    他将ipad丢在桌面发出巨响,面色铁青地质问:“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助理小宋吓到缩起脖子,弱弱反驳道:“您很早之前都说过,您不喜欢多事的情人,怀小姐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都不用管。”
    “公司已经将和您相关的词条全部删除,确保不会影响到江总。”
    太阳突突直跳,江凛居然找不到话反驳,阴沉着脸起身吩咐:“备车,现在去剧组。”
    “还有,去通知星洋那边,立刻停止白琪所有活动,”转身拿起风衣,男人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声线寒凉如冰,
    “再通知法务部,以诽谤名义拟写起诉书,下班前我要看到文件。”
    “”
    片段闪现,江凛掌心收拢,将被泪水浸湿的纸巾收起,嘶哑着再次重复道:“怀芷,我真的没有。”
    女孩眼底的冷嘲与不屑尖锐如刀,白刃进红刃出,江凛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疲倦地苦笑一声:
    “你不要这样想我。”
    低哑嗓音带着几分束手无策的无力,江凛这幅模样怀芷从未见过,她垂下眼睫,强撑的气焰消失大半,良久后平静开口:
    “下车,我要去拍戏。”
    话毕她起身,弯腰绕过江凛,径直走下车。
    江凛目光紧紧追随,视线紧盯着怀芷双颊不正常的潮红,承诺脱口而出:“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和怀游。”
    女孩纤瘦决绝的背影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半回眸着淡淡留下一句。
    她没再向他竖起浑身尖刺,语气无波无澜:
    “江凛,别再多管闲事。”
    直到拍完结束收工,片场都弥漫着难以忍受的低气压,工作人员连正常交流,都只敢压低嗓音。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眼神时不时朝片场外的男人看去。
    江凛懒懒坐在布景背靠的凉亭,灰黑色毛衣和过膝长款风衣,将他本就修长高瘦的身形衬的比例更好,长腿交叠,脚踝裸露而外,骨感很重。
    金丝边眼镜跨在笔挺鼻梁,男人时而会抬手撑着太阳穴,神态有几分倦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矜贵。
    然而,就是这样看似斯文的人,却能让白琪轻而易举就崩溃。
    据说白琪是突然收到公司通知,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休息室找江凛,连外套都没穿,寒天冻地里和男人尖声吵架。
    说吵架或许不准确,应该是江凛单方面的发疯。
    频频出事后,剧组多次勒令不需任何人拍照,所有人只见从来都趾高气扬的白琪,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江凛喊,说什么要他拿出证据。
    而江凛全程没看过白琪一眼,神情和态度都冷漠到极点,视线始望着片场拍戏的一抹倩影,剑眉紧拧。
    直到他终于不耐烦,啪地将手机放在石桌,冷若冰霜地丢在一句。
    而这一句恰好被路过地场务听见,很快就传遍全剧组。
    “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白琪你再不收手,我不介意拉上白家一起算账。”
    这句偷听来的威慑,也同样传到怀芷耳中。
    或许是吹了太久冷风,身体受寒,从车上下来后,她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脚步逐渐虚浮,双脚仿佛踩在云端,下一秒就会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双手冰凉,脸颊和额头摸起来却是滚烫一片。
    中场休息时,洛星河几次问她情况,后来连导演都发现端倪,亲自询问怀芷要不要再休息半小时,实在不行就明天再拍。
    怀芷视线里的人影都开始晃动,可她想到重新布景又要辛苦几十号人,连忙摇头说不用。
    她虚弱地摆摆手,笑着摆手道:“没事的导演,只剩一场戏了,拍完再——”、
    头重脚轻的错位让人觉得眩晕,怀芷身形不稳,不受控地狠狠一晃。
    不是意想中的摔倒,她感觉自己跌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身体被米色风衣包裹,幽幽冷香刺激嗅觉。
    “剩下的戏份以后再说,接下来的一周全剧组停工,所有损失我来承担。”
    耳边是江凛的声音响起,胸腔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着,他转动视线看向总导演,淡淡宣布道:“白琪的戏份全部删掉,女一号的事情我们晚些再谈。”
    男人的话立即在全场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碍于江凛在场才不敢惊呼出声。
    换掉女主角重拍?
    不说中间要耗费多少人力钱财,就说稍微有些咖位的明星,档期都排到至少半年后。
    现在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人?
    怀芷从江凛怀中挣脱出来,皱眉不语,心情复杂。
    这个节骨眼换掉白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江凛认定热帖的事一定和白琪有关,并且要白琪为此付出代价。
    也难怪下午白琪在片场歇斯底里。
    男人深入骨髓的凉薄,怀芷再清楚不过,唯一令她意外的,是江凛对这件事的反应。
    记忆中,他向来对流言蜚语不屑一顾,当初两人在一起的事在京圈传得沸沸扬扬,连江母都惊动,江凛也依旧我行我素。
    这次是为了什么,会让他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各种思绪纠缠不清,眩晕感阵阵袭来,怀芷放弃思考,裹紧助理递来的外套,全力抑制着发颤打抖的牙关。
    总导演一时无法接受换角的事,看怀芷脸色实在太差,赶紧让助理先送她回去休息。
    “江凛,这是我的车。”
    保姆车内,怀芷让助理将暖气开到最大,这才勉强止住打寒战。
    她死死扣着扶手不让自己晕过去,费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你再不下去,我就直接报警——”
    “报警吧。”
    说话被打断,怀芷感受到有一只温热手背落在她额头,继而是一道男声:“烧成这样,正好送我去警察局的路上,再叫辆救护车。”
    怀芷抿了抿干燥的唇,口腔干渴,她没有力气再和江凛争辩,索性扭过头闭目养神。
    只是男人并没打算放过她,先是将身上外套脱下,不由分说地给她盖上,然后又是窸窣的细微声响,和倒水的声音。
    “吃药。”
    怀芷心烦意燥地扭过头,看着江凛手中的保温杯,以及药瓶盖里的退烧药,微微愣住。
    袅袅白雾缓慢升腾,热意在狭小的空间化开,保温杯里的水甚至还是温热。
    江凛什么时候照顾过人。
    男人削博的唇在杯口轻吹着,确认不烫后递到怀芷嘴边;傍晚时的落日红火,江凛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剩下半张被夕阳晕染,瞳孔都泛着金红。
    他精雕细琢的五官宛如神祇,双眸却深沉而虔诚地,低低呼唤着怀芷的名字。
    像迷失在荒漠中的旅人,语气绝望而无助:“怀芷,我从没照顾过人——”
    “再对我有些耐心,好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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