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林嘉禾先在房顶找了一圈,然后看向他,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颜老师,你屋里有摄像头吗?”
颜威问:“怎么,想好偷哪块了?”
林嘉禾没想到他这么配合,笑了:“没有没有,开个玩笑。”
颜威没笑,只是说:“喜欢好东西,自己去赌。”
“嗯……”林嘉禾看着他,上下点了点头。
颜威转身一指桌面上茶具:“喝点水?”
他一提醒,林嘉禾感到确实有点口干舌燥,她走过去拿起一只杯子,拎起茶壶倒了倒,空的。
林嘉禾抬起眼睛来。颜威对她说:“那边有饮水机。”
林嘉禾目光顺过去,果然在墙角看到了饮水机,她走过去,“咕咚咚”地接了一杯水。
茶杯很小,两口就喝净了。林嘉禾又接了一杯,“咕咚咕咚”地声音有些尴尬,好在很快停止了。
她捧着杯子喝下一口,然后看向他。
颜威站在桌边,低头整理着桌面。林嘉禾突然想到,隔了一周多的时间,他现在,大概可以尝到味道了吧。
安安静静的空间里,她预备了两秒钟,然后开口问。
“颜老师,今天晚饭,你吃了吗?”
颜威摆了一下茶壶:“这回是不是该我请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嘉禾张了张口,又觉得他可能只是开个玩笑,她笑了一下,轻声说,“我只是,在邀请你。”
“改天吧。”颜威双手一收,抬起目光看向她,
“今晚我还有事情。”
第13章
林嘉禾认为,他这是委婉地拒绝了。
她忙说:“那好的,颜老师你忙。我该走了。”
颜威点了下头。
林嘉禾把手里的杯子搁在办公桌一角,又觉得太突兀了,想拿到茶盘上去,这时颜威说:“放着吧。”林嘉禾抬头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往门口走,又听到他说。
“你等一下。”
颜威打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张卡片。林嘉禾走回两步,伸手接过,看到这是一家叫作“揽翠馆”的店铺名片。
她问:“这是,一家玉料店?”
颜威说:“这家店货源比较好。”
林嘉禾轻轻点头,翻到名片背面看地址。颜威主动告诉她说:“在玉石街斜街上。”
林嘉禾心头一动,抬起眼睛。
隔着一张办公桌,他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向前倾,说话声音也凑得近了。林嘉禾冲他扬了扬名片:“颜老师,你常去这家店吗?”
颜威看着她回答:“会去。”
他们就此对视了两秒钟,很莫名,不知有何意味。
林嘉禾首先低下头,说了声:“好的。”她从随身包里掏出钱包,把名片插进卡位里。颜威一直看着她,她装好钱包,再次抬头微笑:“那我走了。”
颜威“嗯”了一声。
她走到门口,拧动了一下门把手,颜威坐回办公椅,说:“门直接关上就可以。”
林嘉禾点头,迈出去慢慢把门带上,同时把屋里看了一遍。整个办公室面积阔大,货架上的毛料满当当的,而他坐在桌前没有抬头,沉默地坐拥着这一切。
门关上了。林嘉禾最后一个念头想,这真是个价值连城的办公室。
走出大楼,天空已经黑得彻底,林嘉禾摸出手机一看,九点半了。亏得她刚才还邀请颜威吃晚饭,这个时间点,应该吃宵夜才对。
林嘉禾开上车子,拐出车位的时候,最后望了一眼那栋大楼。依然有几个窗口亮着灯,不过离得太远,她分辨不清哪个是他的窗口了。
回去一路上经过了许多家饭店,林嘉禾往窗外瞥着,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也不是很饿,于是直接开回了小区。
回到家里,林嘉禾洗漱了一下,然后热了杯牛奶。
她站在窗边,捧着牛奶喝了一口,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心情很舒畅。每次见过颜威,尽管没聊什么,可她都觉得滋味丰富,好像能回味很久似的。
好像她在工作和生活之余,多了一种期待。
林嘉禾不愿细想,她只知道这感觉很不错。
喝完牛奶,林嘉禾很早就睡下了,第二天一起床感到肚子空落落的。她到小区门口早餐店叫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吃饱喝足,开车来到公司里。
何钏已经围着春带彩玉料比划很久了。
看到林嘉禾,他忙招招手:“师傅,你喜欢紫色部分多一些,还是绿色部分多一些的?”
预备切成镯子的玉料已经理成片了,每片颜色分布都不同,出来的镯子价值也不同。林嘉禾在摊开的几片里挑了一下,选了一片紫色为主的。
何钏说:“我也觉得这块最淡雅,适合女生。”
林嘉禾点头:“淡紫色打底,配一点绿色很好看。”
何钏拿软尺给她量了一下手围,然后在玉料上比量。简单画好线,他抬起头来:“对了师父,你喜欢什么款式,贵妃镯还是圆镯?要雕花吗?”
圆镯就是通体圆条的镯型,贵妃镯则是内平外圆的,像是把圆镯的内芯切掉了一半。当前市面上比较流行贵妃镯,因为扁圆形状贴合手腕,给人以纤细秀气的感觉。
但林嘉禾心里偏爱圆镯,认为那浑圆正统的造型更加经典,有种环佩叮当的优雅韵味。
她对何钏说:“简单的圆镯就行,细条一些,不要太厚重。”
何钏一笑,道:“没问题。”
何钏白天在工厂里还有些杂活,晚上加了两天班,把那只春带彩镯子磨出来了。仔细抛光后,他检查了一遍,然后装进盒子交给林嘉禾。
林嘉禾正在电脑面前处理业务,忙完半个小时后,才把镯子小心翼翼拿了出来。自然光下,淡淡紫罗兰底子干净,翻转半圈,又慢慢过渡成一抹绿色。那绿色不是正绿,偏青色,紫色也是冷调紫,整体搭配起来有种冰凉的仙气。
她不由放轻了呼吸,这个成品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即便在商场柜台里,她也会为它驻足的。
然而现在,这个镯子已经属于她了。林嘉禾心里不由美滋滋,抹了些护手霜,直接把镯子戴到了手腕上。
她的这块春带彩翡翠围绕着黑藓颜色最浓,切完葡萄摆件剩下的颜色都比较清淡。因着水头好,做成镯子还是很有韵味的,但是做成戒面、耳饰就差了一些味道,容易被金银钻饰抢去风头。
所以这块料子出完镯子,何钏又雕刻了几件挂坠,剩余料子都磨成玉珠串成了手链或者项链。
成品都加工好后,林嘉禾按之前答应的,先联系了陈岩水。他抽半天时间来工厂里挑走了一条双色镯子,一件冰飘花的山水挂坠,还有一串色泽均匀的淡紫佛珠。
林嘉禾只朝他要了市价八折左右的价格。这样无论他拿去售卖,还是自己收藏,都还有一定的升值空间。
这其实是种感恩,如果没有陈岩水的介绍,她没机会遇见这批毛料,没机会偶遇颜威,更没机会买下这块春带彩翡翠。
陈岩水干脆地付好款,直言下次有好料子一定通知她。
人情都是相互的,朋友也就这么交下了。
林嘉禾又挑了一件精巧的双色如意吊坠送给邢姐,其余货品大部分被实体商户收走了,小部分挂在网上慢慢卖着。
这样忙忙碌碌,一周多的时间又过去了。
一天周五,林嘉禾在公司附近吃完午饭,留在座位上喝水,把“揽翠馆”的名片从包里拿了出来。
名片硬硬的,边角都很完整,林嘉禾把它在掌心里握了一下,再张开,手心被压出一个红印。
她看着这张名片,慢慢把一杯水喝完,然后给何钏打了个电话,叫他下午一起去看毛料。
两个人很快就出发了,到了玉石街刚下午两点多。
此时阳光正盛,路上人很少,很多摊位的主人都回屋休息去了。他们按着名片地址,来到玉石街的斜街上,走了很远一段,终于看到了“揽翠馆”的商牌。
一般大型玉料店都开在正街,而斜街上都是一些私人小店,林嘉禾很少来这边,这家店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何钏见她站住,问:“我们看这家?”
林嘉禾点头。
何钏走上台阶,推了一下门,开了。
“开着门的。”何钏回头说,然后又往店里看了一眼,“哇,店里面积还挺大的,好凉快。”
林嘉禾也跟着走上台阶。
店里确实凉快,这个季节又不至于开空调,而是一种避光的阴凉。
林嘉禾打眼一看,瞬间知道为什么颜威会推荐这家店了。这店里环境很好,翡翠毛料都摆在展示架上,下层是个头大的,上层的是个头小的,干干净净,像是艺术品一样。
脚下的红木地板有些褪色了,但是没有灰尘,踩上去发出轻轻响声。林嘉禾来到一个架子面前,看到上面的毛料有半赌的,有蒙头的,皮壳千差万别,似乎来自各个矿区。
又看了看其他的展示架,每块毛料都像是各有故事,林嘉禾意识到这是一家精品毛料的寄卖店。
有些货主自己没有渠道,便委托店家把毛料转卖出去,而这家店毛料表现都不错,想必是筛选过的。
何钏迈着步子,在展示架之间穿梭,突然看到了一块擦了个天窗的毛料,连忙冲林嘉禾招手:“师傅你看,这个绿好透亮。”
林嘉禾走过去,看到他指着一块小椭圆毛料,擦开的那一面露出醒目的阳绿色,带着喜人的灵动感。
“这个有玻璃种了吧。”何钏凑近看着。
林嘉禾把放大镜和手电拿出来,说:“差不多了。”她细细看了一遍,心里直叹气,正阳绿玻璃种,非常纯净,还起了胶质感,这么一块擦面简直太唬人了。
何钏边看边摇头:“这个石头的主人怎么舍得卖?”
林嘉禾说:“当卖则卖,就凭这个擦面,足够抛售一个好价钱了。”
“那如果里面开出一大块玻璃种翡翠呢?”
“那货主也没什么可惋惜的。”林嘉禾从毛料面前抬起头来,“行内常有人讲,‘好货富三家’,就是说,好的东西自己赚一部分,也要让下家赚到钱,甚至还也要给下下家赚钱的余地。翡翠这个东西,一个人最好不要赚得太满。”
何钏从她手里接过手电,照了照绿莹莹的擦面:“那这块毛料,师傅你要收吗?”
林嘉禾轻轻摇头。这擦面确实完美,若是同等品质的翡翠能切出一只镯子,那也是精品了。只是,她心里有点悬着,这块料子目前表现太张扬了,感觉缺少后劲。而她比较相信自己的感觉,但凡有顾虑,她也不会下手。
他们在店里交谈时,屋里一扇门开了。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着呵欠走出来,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招呼他们随便看,自己在店角的沙发椅坐下了,看样子仍在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