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现在,谢悠然和宛南平离婚了,百利那么大的家业,说到底还是他们谢家出钱才创出来的。可作为女主人的谢悠然,一分利也没争到,嫁妆没要回来不说,他们的养老金也搭进去了。
这让钟君怎么能不恼怒?
可官司已经判完了,谢悠然自己认怂什么都不要只要了孩子,她个老太太一没借据二没证据的,那么久远的事情,拿什么去跟人再要回来?
所以也只能拿自己女儿出出气。
钟君跟女儿发脾气的时候,谢岚山只当没听到,收拾完东西就说过去扶她说:“回家吧。”
没事人一样的,气得钟君甩了他的手:“一家子都是闷脾气,看着就烦!”
到底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恨恨地自己跳下床穿了鞋子。
谢悠然这才松了一口长气,跟在父母后面回了家。
老太太指使她搬家,大大小小的物件要的不要的都要搬过去,谢悠然和谢岚山一个态度,那就是只要她心情好,怎么做都没话说。
于是才将收拾好的屋子,给整个乱七八糟,只怕两日也别想收拾出来。
好在宛婷和宛妤上学去了,否则只怕她们会捣腾得更乱。
还没松口气,老太太又让谢悠然去找中介将原来的老房子卖了:“你什么都不要,没点钱在手上,但凡有点什么事,以后怎么办?”
千催万催的,好像生怕迟一天就有什么变故一样。谢悠然只得扔了手里的活急急忙忙又出去,寻了一家中介还没开始谈,就又接到老太太改口的电话:“算了,卖就算了,还是租出去吧,打个招租的广告。”
谢悠然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这当口,也只能是老太太怎么吩咐,她怎么办。
那边钟君却对谢岚山说:“卖了也不行,要是以后她再结婚怎么办?人家会嫌她又有老又有小的……到时我们也好带着俩孩子回那边去住去。”
谢岚山和钟君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早就知道她的刀子嘴豆腐心,见她这会儿自己想过来了,忙劝她:“你也不要老骂她,她也不容易。”
钟君就又飙了:“她那里不容易了?好好的,脏水往她身上泼她就认了,孩子他不要她也全收了,你见过有她这么笨的么?带着两个孩子,她这是打算为他守活寡还是怎么的?你见过哪里有女人离了婚拖着两个拖油瓶还能有人要的?她才三十岁啊,她当她六十岁跟我们一样快要进土窝了啊?真是没见过她这么没脑子的!”说着说着又翻了旧账,“她不容易,她不容易还不是她自找的?当年要是听我的话,好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你看,就那谁,现在不给自己老婆管得死死的?什么话都听老婆的,半点夭蛾子也敢不出,就不晓得她当年怎么脑子进水了,看中他忘恩负义的宛南平!”
老太太骂着骂着就动了真火,摔碗踢盆的,谢岚山又不敢顶风头去劝她,怕一言不合,又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只好由得她骂骂咧咧。
家里发生的事,谢悠然并不知道,她按照钟君的吩咐在中介挂了出租的牌子,又打了招租的广告回旧居那边贴了好几张。
第二日回旧居收拾,不想碰到一些父母的旧同事,拉着她打听她离婚的事:“财产有平分吧?”
“孩子是一人一个吧?”
“百利那么大,怎么的,半数股份是你的吧?”
“这样离了也好,男人不可靠,钱还是掌在自己手里才牢靠。”
……
谢悠然唯有苦笑,她这时才大概明白了一些为什么她妈妈会那么爽快地同意搬过去和她们一起住,这邻里八卦的压力,真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得住。
正煎熬着,忽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待到人走近了才发现是真的,不由急忙脱身出来喊道:“叶律师。”
叶唯安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见熟人,闻声回过头来,有些诧异:“谢小姐,你住这里?”又看了看她身后,“怎么,我出现得很及时吗?”
谢悠然忙点了点头,“我妈他们原来住这里。”又问她,“你怎么会来这?”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谢悠然讶然:“你要买吗?”
“不是,租呢。”叶唯安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坦然,“我们原来住的那地方有些乱,前两天还出了个入室偷盗□的案子。我们家那位怕出事,所以就想换个安全的地方。”
谢悠然听了,还真觉得世上真有完美的巧合这件事,她昨天才去中介挂牌,今天就有熟人找到这边来了。
她笑了笑:“我妈的房子正想要出租出去呢,你们要不要考虑看看?”
叶唯安很惊喜:“真的吗?”
两个当下就上楼去看房,谢悠然说:“这边还挺安全的,居民都不复杂,多数是我妈他们原来的同事,大家彼此都认识。只除了一点,房子可能有些旧,但我妈那家具什么的都齐全,什么都有,你们提了包进来就可以住了,什么也不用添。”
叶唯安边看房子边赞叹:“唉,我觉得我运气还蛮好的嘛,怎么一找就找到你这里?挺好的!”
只房租是老太太定下的,谢悠然不好少,但她对叶唯安的印象很好,表明并不需要她交太多的押金。
叶唯安很满意,正好也是快下班的时候了,当下就打电话喊她家的那位过来看房子。
谢悠然就一边陪着等着一边跟她聊天:“你住这里会不会有些远?”
她那个律师事务所离这边,要绕大半个城。
叶唯安说:“我没关系,主要是离他上班的地方近,他上班累,要是还要坐太久车,太辛苦了。”
工薪阶层为家打拼的辛苦,由她嘴里说出来,也并没有太辛酸,反而透出点点甜蜜。
那样的生活,谢悠然也曾有过。
她不由得垂下头,想当年如果她和宛南平不辞职出来会怎样?是不是他们也会像他们一样,辛辛苦苦地工作,或许在这种辛苦里会磨灭了所有的激情与爱,但到底还是能够平平淡淡地相守着过完这一生?
她已经无法去想象了。
看她情绪有些黯然,叶唯安岔开话题:“你的孩子们还好吧?”
“嗯,挺好的。”谢悠然打起了点精神。
说到孩子,她们的情绪明显就很不一样。
不由得就提到婷婷那个小问题同学宋仁轩,还有她自己的苦恼。
叶唯安闻言拍了拍大腿,说:“那哪能任由着他欺负嘛,你这样教肯定是不行的,以后婷婷性子得多弱啊!你应该告诉她,他要是再欺负他,就要把他打服,然后强迫他,做她的好朋友,最后感化他!”
叶唯安觉得她的话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婷婷不是个能跟人打架的人。”
“你不让她试又怎么知道?”叶唯安不以为然地道,“这种小男孩,其实就是特缺爱的那一种,你比他弱,他会欺负你,你要是表现得比他还强势,他就不得不服了你,哪怕表面不服,心里也要服了,就像他对他爸爸一样。所以你要告诉婷婷,要敢于反抗他,打赢了回来你奖励,打不赢,嗯,下回多加油吧!”
谢悠然:“……以后我应该让婷婷她们多来找你玩儿。”
“嘿,没问题,我最爱孩子了。”
“那你们……”
她本来想问她有没有孩子,电话响了,叶唯安一边接电话一边跑到阳台上,没多久,门铃响起。
谢悠然打开门,门外面站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是很高,板寸头,模样帅气,微微一笑的时候,有种很阳光的感觉。
他应该从某个工地直接过来的,虽然一身淡蓝的工装,可由他穿起来,倒有种特别有型的感觉。
他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叶唯安就跳到她身后,喊他的名字:“赵忱,这是悠然家的房子哦,还可以吧?”
谢悠然避开,回头,发现叶唯安站在那,整个人都越加清甜了,那笑容像是带了蜜,甜得周围的人都能闻到那香气。
而那个叫赵忱的眼里,也只有她,如果不是有她在,她想,他可能会直接抱起她,转个圈,或者,拥个吻什么的。
他们眼里的感情,那么浓蜜,一点也不像叶唯安说的,已经是在一起五年的恋人了。
她看着他们两个,忽然羡慕得无以复加。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甜蜜的爱情,以及,幸福的恋人?
即使是她和宛南平最好的时光里,她似乎,也没有闻到过他们之间,那种属于爱人的,芬芳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发泄之后
房子才挂牌就租了出去,谢悠然回到家里,总算没有再挨钟君的白眼。
家里倒是已经被整理得差不多了,重新粉刷的墙面,衬着被收拾的地砖特别光鲜明亮。
就连宛婷都说:“妈妈,家里感觉好干净呀。”
她喜欢整洁的家,但是也喜欢在家里捣乱,没两下就带着妹妹,满地丢的都是她们制造的垃圾:剪纸剩下的纸屑,玩具的某个零部件,还有各种各样她看过的书本,画过的水彩。
宛妤小一些,但造垃圾的能力和她姐姐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打小就是个吃货,一回家就开始翻厢倒柜寻东西吃,屋里摆得满满的,一不小心一脚就会踩到她的某样零吃。
钟君只是回房里让谢岚山帮她做了会修复按摩,等到谢悠然喊她出来吃饭的时候,家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谢悠然和谢岚山孰视无睹地从各色物品当中跨过去,钟君则抚着额,看着这一地狼籍,问:“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悠然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事情,这样的情形,她已经很习惯了,因此回答说:“等她们睡了我会收拾的,先吃饭吧。”
钟君瞪眼睛:“你以前就是这样带孩子的?看看家里都成什么样了,她们也不小了,该学着收拾整理了,我以前带你,可没这样没规矩。”
宛婷已经知道怕了,闻言偷偷捞起自己身边的小东小西。倒是宛妤听到外婆又开始骂妈妈的,跑过去抱着她外婆的腿,往她外婆手里塞棒棒糖:“外婆你吃,妤妤今天在幼儿园老师奖的哟。”
钟君看着小外孙女天真无邪的脸,顿时一股邪火发不出。
谢岚山这才笑着上前:“好了,先吃饭吧。”
谢悠然看着小女儿,偷偷跟她竖大拇指。
宛妤不明白妈妈的意思,可仍然得意地冲她笑。
家里人口多了,争吵纷争难免会有。
钟君又是个出了名的强势爱挑剔的人。
晚上谢悠然陪女儿睡的时候跟她们说:“你们要听话,外婆年纪大了,要让着她一点。”
宛婷在看书,听到她这样说就笑:“妈妈,不是说妹妹小才要我让着她吗?为什么外婆那么大了,也要我们让着她?”
宛妤窝在妈妈怀里,闻言重重地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外婆总是爱生气,我不喜欢她。”
谢悠然不由得有片刻哑然。
孩子们的爱憎喜怒,总是那么分明而且直接,有时候,令她倍感词穷。
不过她们也很容易忘记伤害,爸爸将她们强行带走那么久,可几天没见到他了,她们还是会念叨,像去上学的时候,宛婷会问她:“妈妈,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宛婷不像宛妤,后者年纪小,对爸爸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宛婷对她爸爸,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她最初的那四年里,他们一家三口,常常在一起。
谢悠然问女儿:“你想他了吗?”
宛婷说:“是啊,爸爸在家多好,他可以开车送我去上学。”
原来是她厌烦了上学走这一段路,她和宛妤的学校离家都不远,所以更多的时候,谢悠然都喜欢带她们走路来回。
但有时候,她们也会犯赖。
谢悠然试图告诉女儿,走路是锻炼身体的一种很好的方式。但是,大道理是这样说,内心里,她还是忍不住会忧虑,她试探性地问宛婷:“如果爸爸和妈妈不能生活在一起了,你会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呢?”
八岁的孩子,有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敏感,她非常直接地问她:“你是要跟爸爸离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