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女演员要拍片,还不是要爬上沙发坐大腿,d哥,帮帮忙…………一字裙开叉到腰间,拖着他的手往里钻,无声邀请。
    一睁眼,光球早变了颜色,身边莺声燕语,一切多么好,正如古惑仔6显曾做过一千万遍的梦。
    可是大麻香令人反胃,洋酒寡淡得像白水,烟更没劲,转过眼看身边选美小姐,妆太浓眼太小,胸不够挺,腰不够细,随随便便做男人大腿几多放荡,不知陪过多少人,会不会传染hiv。
    事事都不如意,无名火胸中翻,一锅煮沸的白粥噗噗响,搅乱这一夜风骚。
    他骂自己有病,又忍不住站起身,众目睽睽中,一声不吭出门去。汕尾仔在身后追,及时在醉鬼扑街时一把捞住。
    春末,雨没能放过这座城,冷冰冰落在脸上,却没能给醉醺醺的6显添一丝清醒。
    汕尾仔扛住他,问:“d哥,回哪里?”小心翼翼补充,“刚才大平说又让鹏翔跑掉。”
    “一群没有用的垃圾!”长长睫毛盛起水珠一串,他试着向前迈过两步,仍然走不稳,只得靠着汕尾仔单薄肩膀,思考许久,才冒出一句,“回哪里?当然是回家!”
    车到门口才醒,一双猩红的眼,鬼附身场景,抓住汕尾仔说:“弄两针来。”
    “d哥…………针太烈,不好吧,不如抽两口?”
    6显发火,猛踹驾驶座后背,“叫你去你就去!想死?我给你两枪。”
    “ok,ok,我先送你上楼。”
    哄好没声响,他多半也没力气再闹,汕尾仔认为大佬更年期失恋,要面对双重考验,没去上吊跳楼割腕已算坚强。
    胶皮管勒出鼓胀的静脉,装满海洛因的注射器就在手边,只需要让针头刺破皮肤,缓缓推入,他就要做天堂美梦,将这些剥离血肉的痛全然抛在身后。
    但直到雨停,6显也没能跨出最后一步。
    大概是他那个已经被酒精占领的大脑没能逃脱旧情,隐隐约约他明白,一旦作成,他与温玉便再没有可能。6显至死不肯低头的傲骨,唯独在温玉这里不起作用。
    他是一只不通人语的野兽,被她驯服,为她换骨,却最终被她抛弃。
    而温玉眉尾的伤口已愈合,夜深人静,她正温书做题准备联考。kcl的录取通知书昨天已寄到,但她做题已成习惯,与其对着蓝色荧光的电视频幕胡思乱想,不如多做几道题,多背几个词,阻断四散蔓延的想念。
    中邪一样,她再一次跪在床边,去抚摸床下边缘处,深陷的子弹,它紧紧镶嵌在木质地板里,一丝缝隙也没有。挫败她伸出的指尖,想要抠出它的企图。
    她记得那一天,他痛苦的脸,颤抖的手,扣动扳机时的绝望,以及放下枪的颓然。
    他说:“你赢了,温玉,你赢了。”
    像是俄罗斯轮盘得胜之后的劫后余生,又或是卡牌游戏的愿赌服输,她不能言语,亦不能哭泣。一切按照既定轨道,一场双双心知肚明的豪赌,她知他底牌,他知她异心,却都愿意傻傻做戏,走到这一步,一颗子弹是对这段情的宣判,你我死刑,再无转圜。
    他或者也曾经问,阿玉,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不忍心杀你?
    答案就在心中,又何必追根究底揭开伤口鲜血淋漓。
    温玉很想哭,但她没有资格。
    她要喝完一盅鸽子汤,哼一首童谣,十点前入睡。
    你一直是我生命中永远都不可能重复的一场遭遇。——安·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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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温玉拒绝了段家豪援手,将要提早离开这座城。
    她的行李不多,一个背包一只二十四寸行李箱而已。红色taxi在酒店门口等客,一辆接一辆,错过这一个,等五分钟,还有下一趟,因此你听过谁去珍惜taxi?不是唯一,由此滥情。
    顾少在酒店大堂等她许久,白衬衫卡其裤,顾姓男士身材纤长面目清秀,与古惑仔比起来更像大学教师,气质儒雅,礼貌周到。
    “要走?”见她下楼,不过笑一笑上前,似对待远行老友,山长水远都诉尽,现在送最后一程,反而云淡风轻,波澜不起。
    温玉点点头,“多谢你来。”
    顾少递给她一只文件袋,说:“保重。一路顺风。”
    温玉捏着薄薄纸袋,抬头看他,“是什么?”
    他推开门,撑起伞,遮住她身后风和雨,还有咖啡厅另个一人的孤独,“他说原本温小姐生日就要交给你,但事忙,才拖到今天。”见她沉默,便补充,“温小姐,聪明人不同自己赌气。”
    她轻叹,接过纸袋,“多谢。”
    雨越下越大,台风“朱莉”带来大雨倾城,顾少为她打开车门,最后再道一声珍重,她点点头说感谢,未曾有片刻踟蹰。
    砰一声车门紧闭,将滂沱的雨和雨中人模糊面庞斩断,这里离机场二十三公里,四十分钟车程,却可以被留恋掐算成分秒,点点滴滴缓慢流逝。
    6显的茶已经凉透,温玉的车已经驶离这条街。
    她未能回头,他也不曾挽留。
    心意乱,找不出结局。
    顾少湿了半边肩膀,点一杯热咖啡,笑着问他,“就这样?喂,大佬,你挺不挺的住?”
    6显一仰头,喝光一整杯冷茶,不耐烦多话,“少管闲事!”
    顾少只是笑,意味深长,让人心烦。
    车内,温玉拆开纸袋,三份文件,属于她的瑞士银行户头,一份个人基金,以及一幢温哥华旧楼。她看一眼便收进背包,心中五味杂陈,只好去看窗外,扑通扑通义无反顾撞碎在车窗上的雨滴。
    忽然疑惑,“先生,我要去机场,你是不是该向左转?”
    谁晓得司机不过从后视镜里沉默地瞟她一眼,并没打算回答。
    温玉警觉不对,要在十字街口跳车逃生,但司机快过他,一转方向盘驶入小巷,停车,从驾驶座转身,一柄黑枪对准她,一张再平常不过的脸,鼓点似的雨声中刺痛神经,眼神如刀锋,劈出步步紧逼的焦灼。
    他语调平稳,劝说她,“换我是你,就乖乖听话,省的受苦。你说呢?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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