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徐玉攀上崖顶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师傅、师娘外,他的一干众师兄弟竟然全在。原来众人从徐思颖口中得知,徐玉坠崖竟然未死,有高兴的、有好奇的、更有觉得不可思议的,于是大家齐聚在崖顶,等他上来。
    “师傅、师娘!”终于回到了这个他熟悉的月华崖上,有着一种重出生天感觉,当即走到聂霆面前,拜倒在地。
    聂霆年约四旬开外,面如冠玉,颌有短髭,他虽然素不喜徐玉飞扬跳脱的个性,但此时见到他,也甚是高兴,点点头道:“你没事就好!”
    “二师兄……”聂珠这时再也忍不住,也不顾有人没人的,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徐玉将她抱住,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小师妹,别哭了,师兄没死,你应该高兴才对。”
    徐思颖将聂珠拉了过来,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害羞,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人家高兴吗!”聂珠依在徐思颖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好了,都别闹了,天翔,你把绳子收上来,我们回去吧!以后别到这附近来玩,知道吗?”聂霆本来语气极为平淡,但说到最后一句,却转而变得极为严厉。
    众人忙都连声答应。
    徐玉眼见南宫天翔正和几个小师弟用力的拉扯那根粗大的长绳,心中不禁一动,猛的挥剑,急向绳子上斩落,叶上秋露本是神兵利器,那绳虽然极为坚韧,也应手而断,顿时落下悬崖。
    众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斩断绳索,不由的一起看着他。
    “玉儿,你干嘛斩断绳子?”徐思颖皱眉问。
    “师娘,我们再也用不着这绳子了,就让他它留在谷底吧。让玉儿的一身霉气,也一并留在谷底,岂不是好?难道师娘还要留着它,等玉儿哪天顽皮,再不小心掉下谷去,好下去救玉儿?”徐玉笑道,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无人了解的伤感,风清子的事,已成为了他心中一个沉重的负担。
    当即走到聂霆身边,双手将叶上秋露奉上。
    “胡说八道。”徐思颖笑骂道,“我要是再看见你到月华崖上来玩,我叫你师傅打断你两条腿。”徐玉平安无事,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和他计较区区一根绳子?
    聂霆闻言,不禁莞尔,道:“我要是打断了他两条腿,你不找我拼命才怪。”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这个平日里极是严肃的师傅,竟然也会开玩笑?想必心中也极是高兴。
    “好了,回去罢,以后别来月华崖上玩。”聂霆再三关照,说着,当先向玉虚峰走去。
    这时,众弟子“哄——”的一声上来围住了徐玉,七嘴八舌的问道——
    “二师兄,那谷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师娘说你正好掉在了水潭里,是不是啊?”
    “那个水潭有多大?”
    “谷底的花好不好看,香不香,好不好吃?”
    ……
    徐玉胆敢保证,若非自己毁了那根绳子,否则的话,只怕就有不怕死的要下去看看了。
    当下比手划脚,胡说八道了一通,逗得他们开怀大笑。
    南宫天翔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说实话,你小子的命还不是普通的硬,这么高摔下去,不但没死,竟然毫发无伤,当真也算是一件奇迹了。”
    当下一行人说说笑笑,回到昆仑派玉虚院中——这玉虚院掩在绿树浓荫之中,虽无雄伟气派的高大建筑,然一排排青砖绿瓦的精舍,却清幽雅致,别具一番风味。
    众人刚到门口,猛的一道剑气,凌空而致,袭向徐玉。
    徐玉微微一愣,当下想也不想,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圆弧,说也奇怪,那剑气竟似被他所控制偏向一方,而后他以诡异莫测的手法,在剑刃上曲指一弹,只听的当啷一声,长剑顿时落在地上。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脸漠然,不可思议低头看着地上的长剑,似乎无法想象自己的长剑就这么轻易的让人击落。
    徐玉见那少年相貌清秀俊美,自己却不认识,当下转首看向南宫天翔,脸露询问之色。
    南宫天翔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不认识他,他是师傅去年才收的小师弟聂正骏,是个标准的小剑疯子,整天除了炼剑,还是炼剑,师傅对他可是赞赏有加,只说他这次总算收到了一个好徒弟。”
    说着,又向小师弟聂正骏笑道:“小师弟啊,你不用伤心,徐师弟的武功,在我们所有的师兄弟中是最好的,你败在他手上,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你还小,将来有的是机会赢他。我记得他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天天和小师妹玩捉迷藏,满山遍野的乱跑,比你现在啊,可差远了。”
    “是。”聂正骏从地上拾起长剑,道:“正骏多谢大师兄教导。”
    徐玉不禁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心中对聂正骏那份少年老成的样子颇为反感,当即笑道:“原来是小师弟,对不住了,我一时失手,小师弟莫怪。”
    “正骏不敢,是正骏自己学艺不精,我这就回去勤加炼剑。”聂正骏看着徐玉俊美无比的相貌,虽然衣衫褴褛,但是依然掩不住那夺人风采,在一干师兄弟中,就宛如鹤立鸡群,心中不禁微微发酸,暗自思忖:“难怪师娘那么宠他,果真如同玉树临风一般,真难以想象天底下竟有如此俊美的人物。而且,他的武功竟如此的好,我偷袭于他,竟让他把长剑击落,难道我炼了这么多年的剑,竟然是如此不济?”
    事实上他哪知道,刚才徐玉所用的那招,叫做“斗转星移”,是一种借力使力的招式,看似简单,实是高深,而且并非昆仑派武功,而是风清子留在石壁上的绝学,加上徐玉本就对昆仑派剑术极熟,才能轻轻巧巧的击落他手中长剑。若换了另外一个人,即使是强如聂霆之流,能轻易夺的他手中之剑,也决不会做的看似像他这般轻巧。
    徐玉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竟然因外貌的俊美而引起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师弟的妒忌,笑道:“小师弟刻苦炼剑,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胜过我这个师兄了,现在大可不必气馁。”
    “不敢!”聂正骏说完,就转身径自向回走去,不再理他们。
    徐玉心中颇不是滋味,师兄弟之间交手,那是常有的事,胜败更是平常事,本就是聂正骏先行挑衅,偷袭与他,如今倒好象徐玉欺负了他似的。
    聂珠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拉着徐玉笑道:“别理他,他就是这个样子,阴阳怪气的,讨人厌的很。”
    徐玉低头冲她一笑,道:“对了,还是我的小师妹好,人人喜欢。”
    聂珠甜甜的笑着低下头来,听徐玉赞她,满心眼里欢喜,心中忖道:“谁要人人喜欢了,我只要你一个人喜欢就好了。”
    “好了,别再闹了,老六,你叫几个人去把回雁院收拾一下,让玉儿住,天翔,你去拿一件你的衣服,先给你二师弟换上,免得像个野人似的,他原先的衣服,大概都不能穿了,明天一早,我下山去另给他做几件衣服。”徐思颖吩咐道。
    “师娘,我还和六师弟住一起吧,别另收拾房间了。”那回雁院本是徐林鹤晚年静养之地,徐玉曾一直陪侍在他身边,直到祖师爷去世,他方才搬了出来,和众师兄弟们住在一起,如今他就更不想搞什么特殊化了,免得惹人闲话。
    “不用了,回雁院一直空着没人住也不好,更何况,你六师弟和正骏住在一起。”聂霆道,“而且,我也不放心你和他们住在一起。”
    徐玉俊脸微微一红,大是尴尬,除了不明就里的聂正骏外,别人都忍不住暗自偷笑。
    看着一个个神态古怪的师兄们,聂正骏忍不住问道:“师傅,你为什么不放心二师兄和我们住在一起,大师兄说他是我们师兄弟中武功最好的一个,难道你还怕别人欺负了他不成。”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徐玉差点没找个地洞当场钻进去。
    “别人欺负他?哼,我是怕他欺负别人,另外我这个做师傅的还想图个耳根清净呢。”聂霆道。他可忘不了,徐玉和这帮弟子住在一起的时候,居然邀他们聚众赌博。当然,他们赌注的内容不是金钱,而是输的人帮赢的人打扫房屋,洗衣服之类,但就这样,还是常常吵嚷的不可安宁。起先众人是瞒着他的,因为南宫天翔和徐玉以及一干大弟子都参加,那些小师弟就算是敢怒也不敢言,谁也不敢不要命的去向他告发,但日子久了,他还是知道了,免不了把几个大弟子叫来训斥了一顿,但过不了多久,又故态萌发,把好好的一个玉虚院闹得鸡犬不宁。
    自从徐玉坠崖后,玉虚院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安宁,所以,聂霆就更加认为,徐玉才是那害群之马,好汤里的那一颗老鼠屎,这次是无任如何也不能让他和别的弟子住在一起了。心里想着回雁院地势偏僻,让他一个人住着,也免得他作怪。
    徐玉眼见聂霆如此说法,自然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当即也不再多说,向聂霆和徐思颖躬身行了一礼,跟着季俊南向回雁院走去。
    这回雁院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的院子,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院子中还种着一些花卉,四周翠竹环绕,极是清幽。平日里也常有人打扫,倒也用不着多作收拾。
    徐玉站在院子中央,回雁院还和以前一样,但却是物是人非了。他想起徐师祖晚年一直郁郁寡欢,似乎总有着什么心事?是不是就是因为风祖师伯的事?但是,唯一知情的两人都以作古,这事将成为永远的谜。回雁,回雁——是否就是悔也?
    徐玉正在胡思乱想,却见何惠华和何惠勇两人,正捧着衣服、棉被之物,走了进来。
    “二师兄,我去给你准备热水,你好洗个澡,换件衣服。”季俊南道。
    “好一个马屁精。”何惠华冷笑道。
    “两位也好不到哪里去。”季俊南冷冷的反唇相讥,说着也不再理他们,径自离去。
    徐玉这才想起,这两人和自己素来不和,而季俊南却是众师兄弟中和自己最是要好的,想来这两人是恨屋及乌了。
    “两位师弟请坐。”徐玉笑道,一边从他两人手中接过衣服。
    “不敢!”何惠勇冷冷的道,“我们两人可担当不起。”
    “两位师弟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徐玉笑问,想来当初确实是自己太过分了,也难怪他们要一直耿耿于怀。原来,每年年底,昆仑派都要举行一次比武较技,以作考核。就在前年年底,徐玉在和何惠华的比试过程中,竟然一剑挑断了何惠华的裤腰带,让他当场出了个大丑,过后更是沦为了师兄弟之间的笑柄。虽说徐玉当时是无心之过,并也当场道歉,但两人却对他恨之入骨。
    何惠华闷哼了一声,道:“还有四个月就又到年底了,到时候我们两会让你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如此甚好,两位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心想到时候让你们个一招半式,让你们扳回颜面也就是了,他对自己有信心的很,可不认为何惠华凭本事能赢他。
    “你放心,倒时候我们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何惠勇道,说着,眼见季俊南提着大桶热水进来,又接着道,“六师弟对你可也真够好的了,只可惜你不会玉虚七式,哼!”
    徐玉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觉得浑身舒适,心里更有着说不出的爽快,眼见季俊南连床上的棉被都帮他铺好了,屋里更是收拾的一尘不染,心里感动:
    “六师弟,谢谢你了。”
    季俊南苦涩的一笑,道:“没什么,反正我也做惯了。”
    徐玉一怔,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意思?”
    “我赌输了,大师兄和三师兄、四师兄房里所有的杂活,都得我做。”
    “你们还赌?”徐玉大感有趣,当下拍拍他笑道,“没事,今晚我去帮你赢回来,他们可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不是,我们赌的不是骰子牌九,而是比剑。”
    “比剑?”徐玉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问道,“就算你的剑法不如大师兄,但也不至于输给他们两个呀?”
    季俊南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半晌才道,“刚才师娘吩咐,叫你晚上过去和她一起吃晚饭,你不用去厨房吃饭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徐玉忽然想起何惠勇说的话,心中已有所了悟:“你等等,是不是玉虚七式?师傅教了他们玉虚七式?”想来又不太可能,就算师傅要教,也决不会只教他们两人,而不教季俊南,因为聂霆不是偏心的人。
    “是大师兄教他们的,你出事后,他们和大师兄走得很近。师傅教了大师兄玉虚七式中的前五招,大师兄又教了他们两招,所以……”
    “我明白了!”徐玉想起聂霆确实说过,要教他和南宫天翔玉虚七式的,只是后来他出了意外。心中暗自考虑,要不要把自己会玉虚七式的事告诉季俊南?
    看着季俊南离去的背影,徐玉心中百感交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但这个昆仑派,仿佛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昆仑派了,有好多事情,他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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