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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萧条古县无完瓦,戚沥寒云滞早梅

    过了天台,一路行去,依旧是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只是行人村落越来越少,偶尔见到几个人也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好多地方已经荒芜了。上好的土地无人耕种,叶昊天心里很是惊讶。听说沿海一带倭寇横行,没想到危害这么严重。
    到乐清县城的时候已是八月初的一个下午。但见城垣破旧,死气沉沉,城门口连守门的兵丁都没有。他策马缓缓进城,入目行人寥廖,十室九空。不久来到县衙,衙门也破旧不堪,似乎曾被火烧过,有的房子连屋顶都没了。
    衙门前倒是站着一个老兵,似乎好久没见人来了,所以显得有气无力的,看见叶昊天过来,脸上才恢复了点神气,问道:“做什么的?”
    叶昊天板起脸道:“我是新任县令,还不速速打开大门,将所有人等召集到二堂议事!”说着将公文在他面前一晃。
    老兵瞄了一眼,急忙上前施礼,嘴里说道:“老爷恕罪,好久没人来了,实在没想到老爷驾到。”说话间大门打开,领叶昊天进了二堂,又跑出去招呼所有人过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又有新老爷来了,唉,还这么年轻!”
    叶昊天叫祝蝴,问道:“你说什么?”
    老兵掌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没什么,我是说大家都在盼着老爷来呢!”
    叶昊天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透出一缕神光。那人心中一寒,扑通跪下,说道:“过去三年之间,一共有十个县令来此,没有人待足半年以上,大多另谋他职而去,有两位老爷矢志为民,结果……结果为倭寇所害,唉……死得好惨啊!”
    叶昊天没想到情形这等严重,挥挥手道:“去,把人都叫来。”
    不一会儿所有人员都来了,加在一起也就七八个人,“吏”“户”“礼”“工”“刑”“兵”六房竟然只有三个人,其余几人只是杂役。三个人一个是主管兵房的管带,姓李,名天乐,年纪约有四十岁;一个是主管户房的经承,姓王,名吉,比较年轻;还有一个是个捕头,名字叫郑龙,大概五十岁了。几个人看着叶昊天,眼睛里现出怜悯的神色,似乎在说“又来了个可怜人,尤其是还那么年轻”。”
    叶昊天将吏部的公文展示出来,待众人行礼已毕,先对王吉道:“请介绍一下本县目前的情况。”
    王吉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县原有民众三十万,堪称富庶之乡。近年来倭寇横行,海水倒灌,山洪暴发,再加上瘟疫,百姓生活十分艰难,不少人被迫远走他乡,还有些人避在山里,人口只剩下十五万。县城鼎盛的时候有四万五千人,现在只有几千人。”一边说一边不住摇头。
    “不知当前本县最大的祸患是什么?”叶昊天继续问。
    “倭寇啊!”众人一齐愤愤地答道。
    王吉道:“海水倒灌,山洪暴发,瘟疫流行,这些历来就有,不足为怪,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倭寇肆虐。每隔三月两月就有倭人成群结队上岸,多则数百人,少则几十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有汉奸引路,所以为害甚巨,民不聊生。”
    叶昊天诧异的道:“什么汉奸?”
    王吉道:“本朝初建之时,方国珍为朝廷战败投降,其余党羽尚有部分散居于海岛,与倭寇勾结,不时劫掠内地,这些汉奸知根知底,所以危害比倭寇还重。”说到这里,大家都咬牙切齿。
    叶昊天转头问管带李天乐道:“本县民团如何?可有防范之策?”
    李天乐摇摇头:“大人,本县民团早就散了,前任知县曾百般招集人手,无奈倭寇势大,一旦来袭,民团多半惨死,所以没人愿来。现在只有老弱残兵十余人,根本不是倭寇的对手。”
    叶昊天又问:“城里百姓生活如何?”
    王吉道:“粮食紧缺,百姓大多只能勉强裹腹,更有满门饥饿,全家饿死者。”语气极端低沉。
    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呼天抢地的喊叫声:“快跑啊,倭寇又来了!”众人吓的面如土色,几个人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县老爷的安危了。只有管带李天乐和捕头郑龙仍在。李天乐道:“大人,赶紧避一避吧。”说着就要拉叶昊天找地方躲避。
    叶昊天一摆手,说道:“你们先躲起来,待我留在这里看看。”
    郑龙早就恨不得拔腿就跑,心里以为这个县令只怕是疯了。
    李天乐还待再劝,却被叶昊天阻住,只得先行躲避。
    过了一会儿,叶昊天看四周无人,取出一个面具带上,施施然走出县衙。刚出门正好看到一伙倭寇挨家挨户劫掠物品。一个倭人右手提刀,正在狂叫着什么,地上一个老汉被劈作两半,肠子流了一地。还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中年妇人拉拉扯扯,语气下流,妇人的衣服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叶昊天怒火中烧,数丈外一掌按出,几个人立即倒在地上,浑身痉挛,口鼻鲜血直冒,眼见活不成了。
    提刀的倭寇大概是其中头目,这时“呜啦”怪叫着,一会儿工夫聚拢来三、四十人,将叶昊天团团围住。有人冒出生硬的汉语道:“你的什么人的干活?”
    叶昊天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到我中华上国烧杀掳掠,来了就不用走了!”
    数十人狂笑着围过来,忽然五六人同时举起了长刀。叶昊天心内愤恨,毫不留情, 双掌齐出,一阵狂风吹得飞沙走石,风过后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伸了几下腿就一命呜呼了。只有领头的那人似乎还有一口气。好半天才听见兵刃“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叶昊天回到县衙,取下面具,大声吆喝:“倭寇走光了,大家出去看看啊!”喊了好几声,才有王吉从地窖里探出头来,大着胆子在门口看了一眼,一眼看见大片死尸,顿时愣住了。远处静悄悄的,看来倭寇的确走光了。又看了一眼,才发现地上躺着的竟然是倭寇,禁不住高声喊着:“大家出来看啊,天打雷劈,倭人全死了!”
    大伙儿慢慢走出去察看,捕头郑龙忽然道:“大人,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叶昊天吩咐道:“锁起来仔细盘问!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
    郑龙取出绳索将那人三两下来了个五花大绑,这一手倒挺麻利。
    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全都呆呆的看着叶昊天,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新来的县太爷胆子怎么这么大。
    叶昊天道:“我在门缝里观看,就见一个蒙面人从远处来,眨眼之间将这些人全杀了。”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样的蒙面人。
    叶昊天吩咐大家把尸体拉在一起,就地焚烧。
    管带李天乐道:“倭人的长刀很锋利,可以收集起来。”叶昊天点点头。
    众人一拥而上,先将那些人身上的钱物搜集出来,然后把尸体螺在一起,就在衙门前点了一把火。新鲜的尸体并不好烧,还是郑龙拿了些木柴丢进去才烧了起来。
    李天乐将搜到的银子凑在一起,竟然有两三千两,看着银子不知道怎么办。
    叶昊天道:“今天本县初来乍到,无以为敬,这些银子不是公款,作为赃款也不知道谁是苦主。大家就分了吧,以后好好干!”
    众人一阵欢呼,心里都说:“这个县令真的不一般,第一天上任就有这种好事,看来跟着他大有好处!”每个人分了两百两银子,足够好几年的俸禄,所以大家全都眉开眼笑起来。有钱好办事,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看着叶昊天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叶昊天从怀里取出一万两银票,吩咐王吉:“找几个人,拿这些银子到附近诸县购买粮食,发放给百姓,只要来城里定居者,每人发给粮食百斤。”王吉点头答应,领了几个衙役去了。叶昊天吩咐大家一起去帮忙。粮食是第一步,有了粮食才能聚拢百姓,有了百姓才能齐心协力。百废待兴,以人为本。
    晚上正待他准备提审那个倭寇的时候,郑龙跑进来说道:“大人,倭人撞墙死了!”
    叶昊天一阵着恼,说道:“死了就死了,拉出去烧了!”
    当天夜里,叶昊天就在县衙内宅住下,内宅也破漏不堪,只有几间房子还算完整。
    兰儿找到了一只锅,竟然还有几斤米,然后就在厨房里淘了米做起饭来。叶昊天闲来无事在灶前烧火陪她。屋里没有灯,好在叶昊天已经不需要灯,兰儿更不需要。不过当灶底的火苗窜出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充满了光亮,在这冷冷清清的县衙里显得格外温暖。
    两天以后,大批粮食从附近各县运来。叶昊天吩咐大家将粮食摆在县衙大门外。他提笔写了张告示:“即日起,凡入城定居者每人可领粮一百斤,截止到五万人;协助筑城者,每人每月银三两。”并让大家广为张贴,使各个乡镇的百姓都知道。
    大家见了告示目瞪口呆,这要多少银子啊?
    王吉皱着眉道:“此城要修筑完毕,至少需要两千人,六个月才能完成,单此一项就要四万两银子,再加上分发粮食,一百斤需银一两二钱,五万人就是六万两银子。县里钱粮空空,不知大人有何良策?”
    叶昊天取出五十万两银票递给他,道:“交给你全权负责。这是我祖上留下的银子,此番就用在这里了。但我不喜张扬,大家就说是朝廷的拨款。”
    王吉接过去心里激动不已,从来没见过这样做官的,这年头,哪个当官的不是只进不出,进少了还不行呢。
    见了告示,百姓开始时半信半疑,有几个人过来看,结果还是真的,每个人扛了百斤粮食回去。回去后奔走相告,接着满城百姓都来了,领了粮食的人自发的过来帮忙。第二天附近山上的人也下来了。王吉一直安排人员出去采购粮食,运粮的车子增加到几百辆。随后几天附近各乡也有一些人赶过来。十天以后,县城人口迅速增加到五万,原来空空的房子现在塞得满满的。
    ※※※
    县城的人气已经有了。有了粮食,短期内的生活也不用操心。叶昊天现在想的是如何筑城。他现在的实力杀几个倭寇固然没问题,但不是根本之计,他必须给本县的百姓留下保障,即使将来他不在了,百姓也能够自发抵御外侮。一道坚固的城墙就是很好的保障。
    王吉已经召集了两千人,就等他下令开工了。他却吩咐等等,令所有人上山采石,又派大批人员建窑烧砖。
    叶昊天先围原来的城墙走了一圈,发现城墙矮小,厚度不够,而且残缺不全,已经没有修补价值。除了西面一段紧靠金溪还可以借用,其余都要推倒重建了。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勘查地形,发现县城可以适当扩大一点。回来以后他画了个图形,确定城墙北面靠山而立,东面向外扩展三里,抵达银溪,西面借用原来的城墙,南面向外扩展一里,东南西北各设一个城门,门上建城楼,各门道内设闸门,门外有瓮城,沿城墙建有供作战用的敌楼十座,供射箭用的雉堞一千个,城墙高一丈五尺,厚八尺。城外有护城河环绕,各城门外设吊桥。
    王吉看了倒吸一口凉气,道:“这工程太大了,能行吗?什么时候能完啊?不如把原来的城墙修补一下算了。”
    叶昊天摇摇头:“千年大业,不能马虎。如果照我画的图形修筑,至少可保本县五百年安宁。”
    王吉问道:“城墙主体用何结构?”
    叶昊天道:“外用青砖,内填方石,非常坚固,京城就是这么造的。”然后让王吉吩咐下去,先做准备。
    第一步是采石。附近山上石头很多,但开采不易,搬运更加困难。一天下来,叶昊天发现才采了不到百方。这样太慢了,他吩咐下去:“采石五方并搬运到位者额外赏银一两”。这下众人争先恐后,城里人几乎全部出动了,漫山遍野都是去采石头的人。果然石头的供应快了一些。不过由于石质坚硬,路途较远,还是不能增加很快。
    夜幕降临,叶昊天走出城外,来到山上,运起玄功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切割成小块,然后用乾坤锦囊运到城墙边,来回搬运了几次,然后回去练功休息。
    第二天众人一来就看见城墙边的石头多了好几倍,议论纷纷说是老天爷在帮忙。
    第二步是烧砖。叶昊天征集了两千人,在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连续建了十个大窑,在有经验的师傅指点下日夜烧制。要求每块青砖长三尺,宽两尺,厚两尺。后来发现制砖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干脆又派了两千人,加造八个大窑,同时烧制。
    第三步是伐木,山上树木极多,伐木比采石容易,所以这点倒不用担心。叶昊天宣布“伐木六方另赏银一两”。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三天以后第一批青砖出炉。叶昊天亲自指挥大家筑城。他要求城墙特别是外墙,从上到下修得笔直,不能有一丝突出的地方。不合格的地方要推倒重来。
    全城几万人共同努力,齐心筑城。叶昊天专门组织了一大群老人妇女煮饭烧水,凡是参加筑城者全部免费用餐。石料,木材和青砖源源不断的供上来,这城倒是修的很快。三个月就修了一大半,而且后面还越来越快。
    虽然已经是十一月的冬天,乐清县却不算太冷,百姓依旧卖力的干着。有的小伙子干脆穿了单衣上阵,看得人也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中午的时候忽然山上采石头的人往回跑,一边喊着:“不好了,倭寇来了,一大批啊!”
    所有人都慌了,眼看城墙只修了一半,大家心里一片冰凉。
    叶昊天环顾四周,见到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如果上阵的话只怕损伤惨重。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带上面具展示玄功。只好吩咐众人退下,一个人单枪匹马迎了上去。回头看时,竟然身后跟了一群百姓。
    倭寇越来越近,叶昊天眼露神光,大喊一声,让众人退下。百姓看了他信心十足的样子慢慢缩了回去。
    过来的倭寇有近两百人。一个个手握长刀,肆无忌惮。中间还有一人汉人模样,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
    叶昊天抽出宝剑高声断喝:“边野小民竟敢屡屡犯我天朝,是不是都活腻了?”
    两百人笑得东歪西倒,其中两个人走上前来,看叶昊天的样子就像看一只猴子。
    叶昊天心中恨极,宝剑一挥将两人斩成四截。众倭人看了一惊,立即有二三十人涌上。叶昊天只用两成功力展开普通的青城剑法,放慢步伐,游走在众人间,一会儿工夫上来的人都中剑倒下。他继续向其余的人冲去,依旧是青城剑法,一招一式清晰可见。有几个倭寇是武林好手,开始以为叶昊天剑法简单,容易对付,哪想到双剑相交对方的宝剑忽然透出一缕罡气,刚一交手即为罡气所伤,根本没有还手机会。又过了一会儿,叶昊天用剑尖将剩下的十余人全部制住。围观的上万人欢声雷动,这时候都围了过来,人人惊讶县令竟然是武林好手,却不知他是怎么练出来的,齐齐夸赞:“县令文武全才,当真是本县之福啊!”
    叶昊天吩咐将为首的三人和唯一的汉人绑起来,其余人等全部削首示众。对付这等歹徒,他从不心慈手软。
    回到县衙,先将那汉人提过来,还没问,那人已经吓得面色如土,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我也是被逼的啊,是岛主让我这样做的。”
    叶昊天厉声问道:“什么岛,在何方位?岛主是谁?”
    那人磕头不止的道:“是马迹山岛,岛主马文宾,是他把倭人迎上岛的。”
    叶昊天反复问了岛的位置,岛上贼众多少,有多少倭人。然后吩咐手下将那三个倭人一个个提来。那些人大概自知必死,一个个抬头望天,不理不睬。叶昊天也不问话只是默默画了道灵符将他们三魂六魄抽出来一根根检查,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东瀛誓师,乘船西来,马迹山岛补充淡水,然后是烧杀戮掠的场景,每个人都罪孽深重。叶昊天一指点废他们的武功,每人砍下一只手臂,吩咐衙役,押送温州知府大人处审问,就说这些人是满城百姓合力擒住的。
    第二天大家继续筑城。由于见到县老爷的高超武功,每个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叶昊天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即会有人去做,毫不考虑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个月后,就在腊月二十九,城墙终于筑成了。叶昊天宣布所有人员全部休息,好好过年,正月十八继续开工,开挖护城河,还有别的很多事情要做。
    每个人都很激动,满城响起了鞭炮声。是啊,几个月的血汗终于成功了。看那厚厚的城墙!几百年也不会被攻破。所有人都觉得心里很踏实。这样的年过得才有些意思,来年也有个盼头。要不然兵荒马乱,谁有过年的好心情啊。
    除夕之夜,不绝的鞭炮声渐渐平息下来,叶昊天跟兰儿坐在窗前,屋子里没有点灯。两个人透过窗子数着满天的星星,兰儿幽幽的道:“真有点想家,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叶昊天感叹道:“是啊,那天见你父亲,他真的很伤心,老泪纵横……”忽然提议道:“反正这十几天没事,我带你回家一趟#撼便到长安走一遭,取点银子来。年后恐怕要有大开销。”
    兰儿拍手叫好,美丽的脸颊上充满了兴奋的神色。
    ※※※
    叶昊天说了就做。他一提真气穿窗而出,运起列子心法,一口气御风飞行两百里,才觉得气机不畅,停下来歇息片刻。很明显,几个月的工夫他的功力又增加了不少。过了一会儿,他将龟镜握在手中再度腾空而起,一边飞一边察看有没有危险。如此几个起落,一个时辰后他已经抵达京城。
    兰儿站在自己家的门前,心里非常激动,真想拍门大喊:“我回来了,你们出来啊!”然而她喊不出,那样一定会吓坏家人。她跟着叶昊天飘身而入,来到父母休息的房间窗外。屋子里静悄悄的,父母都睡着了。她一个人飘身进去,发现虽然只是几个月,父母明显憔悴了很多,大概是因为伤心过度吧。
    退出房间,她来到父亲的书房里,找到笔墨,想留下几句话,然而泪光盈盈,握笔良久不知道写什么。叶昊天取出两颗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丹,道:“这个留给你父母,服用以后可以延年益寿。不愁将来没有相见之期。”
    兰儿接过去,美丽的大眼睛满是泪水,对着叶昊天笑了笑,然后落笔写了几行字:“爹娘在上,兰儿不孝,累你们伤心。我目前很好,现觅得灵丹两颗献上,服之可保身体康健,寿比南山。望千万保重,此后尚有相见之日。兰儿叩首。”写完连同丹药放在书桌上。
    然后她站起身来,四处寻找以前见过的那块红色的玉石,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有点疑惑地道:“那块玉放哪儿了呢? 我也有七八年没见了,还真不好找。”
    叶昊天将真气凝聚到胸前的通灵宝玉,宝玉冷冷的没有动静,于是说道:“不用找了,不在这儿。”
    兰儿很失望。
    叶昊天道:“或许在府里别的地方,我们找找看。”他加强真气,胸前的通灵宝玉逐渐有一丝丝发热,四处走了一圈,发现发热的地方距离比较远。他循着宝玉指引的方向走过去,来到一座佛堂前,然后说道:“在这里了。”
    兰儿匆匆进去,叶昊天在后面跟着。在佛龛的旁边找到了那块玉,红红的,边上有一条极细的金丝。玉上只有七八十字,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叶昊天将另外两块取出来,相互参照,琢磨了好久,眼看东方欲白,还是不明白有什么用。只好收起来,等将来再研究。
    抬头看时,发现兰儿一直在旁静静的瞧着,满眼都是希冀的神色,于是心生感慨,说道:“我们该走了,你去给父母托个梦吧。”
    兰儿先是一呆,转而欢喜的道:“公子帮我,我很笨,还不会托梦呢。”
    叶昊天领他回到父母休息的房子,让她在窗外站好,集中精神于髓海,然后画了道华阳生死符。
    兰儿顿觉身子越来越小,飞进屋里,慢慢进入父母的髓海深处。父母的髓海中也有一个同样的房间,他们正坐着喝茶。她走过去盈盈下拜,像往日一样。母亲拿来精美的糕点,父亲面目慈祥的看着她。她说自己现在很好,请父母勿念,已经在书房留下丹药,望他们服下保重身体,将来还会再见。正在说个不停的时候忽然听见“哎呀!”一声,喝茶的父母不见了,自己的身体也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依然站在窗外。原来母亲已经从梦中醒来,惊叫道:“哎呀,老爷,我梦见兰儿了!真的啊,我梦见兰儿了!”父亲苍老的声音道:“嗯,我也梦到了,说在书房留有丹药。”说着屋子里传来穿衣的声音。一会儿门开了,父亲急匆匆走向书房,书房里传出惊喜的声音:“啊呀,这是真的啊!”
    兰儿还待听下去,忽然被叶昊天拉住:“快走,妖道来了。”吓得她“嗖”地一声躲进乾坤锦囊里。
    叶昊天一直留心着龟镜的变化,忽然看见龟镜的左上角出现几个黑点,接着黑点迅速延伸,向着自己所在的中央而来。他不想连累兰儿的父母,所以立即提起真气,贴地掠过,停在玄武湖中的樱洲上。此时正是冬天,万紫千红的花儿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的白草高可齐腰。他迅速在身边插了几十根茅草,布了个阵法,然后缩起身躯躲在阵中。
    不一会儿,空中落下几个人来,所站的地方离他不足十丈。叶昊天定睛看时,原来是三个非僧非俗的人,身上不知道穿着什么,好像是道袍,却有点怪异。这时候三个人围在兰儿的土坟前,有两个正面对他所在的位置,所以看得很清楚。一个脸形瘦长,左边眉毛的尽头有一道疤痕,看起来有四十余岁;另一个面白如玉,风度翩翩,竟然是一个光彩照人的美少年。还有一人背对着他,所以看不见面目。
    只听面有疤痕的人喘着粗气道:“师叔,您发现什么了? 这么急,一口气飞了一百六十里,累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少年抢着道:“师兄,你修行了几百年,功力怎么还这么差? 我都没觉得什么,你就喘成这样!”
    另外一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前年重阳,有个女娃竟然冒犯我的徒孙,被我用九阴锁魂制住,去年七月十四,我亲眼见到有人给她发丧,就葬在这里,想来早该魂消魄散了。可是我刚才给你们传功时,却忽然感到九阴锁魂震动了一下,那女娃竟然还在这个世上!真是奇怪,方位就在这一带。”
    少年道:“待弟子用九幽仙音逼她出来!”
    被呼为师傅的人道:“你只有百年道行,虽然用了姹女补阳之法,功力大进,只怕还是不能吹好九幽仙音。”说着取出一只铁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叶昊天担心笛声伤了兰儿,连忙运起罡气护住周围五尺之内,耳听笛音呜呜咽咽,刚开始煞是好听,令人浑身舒畅。他心里吃惊,这邪门歪道的家伙吹奏的竟然还是仙曲!
    接下来忽然几个音符传来却又令人十分难受。然后就是这样,每隔十几个音符就出现一次煞音。
    叶昊天仔细记忆曲调,感觉这曲子很不错,本身并不邪恶,邪恶的只是有些小地方被那人改了,所以本来圆润的曲子变得滞涩难听,要不是自己功力深厚,只怕难以抵挡。
    他一直留心乾坤锦囊中的兰儿,然而里面很安静。大概由于阵法、罡气还有乾坤锦囊的保护,笛音可能传不进去。
    那人吹了好一段才停了下来,恨恨的道:“见鬼!九幽仙音也逼不出来,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啊?”
    有疤痕的人道:“师叔,肯定死了啊,您亲自出手谁能逃得掉?”
    少年道:“师傅,不如打开坟墓看看,要是尸体未坏,说不定我还有用啊。”接着又用抱怨的口气道:“师傅你也真是的,既然是小妞,干嘛不交给徒儿,弄死有什么意思?”
    叶昊天恨不得将其一掌击毙,狠狠地盯了他几眼,要把他的形象记牢。他强忍愤恨继续听下去。
    那神秘人没有阻止少年开棺验尸。少年一掌拂开泥土,又招了招手,想把棺木虚空引出,结果什么也没有。
    神秘人愤愤的道:“妈的,什么人不知死活,竟然跟我斗法!”
    有疤痕的人道:“师叔,是有人跟我们过不去,去年清明,有人祭祀苏家死鬼,连负责守卫的银剑护法也死了两个。当时我师傅全速赶到也给他逃了去。”
    神秘人没有说话,只是放出神光四处观看。叶昊天知道对方功力远胜于己,单是那少年只怕也跟自己不相上下,所以躲在阵中一动也不敢动。那三人在樱洲察看了好久,没有发现什么,最后悻悻的走了。
    这时候,一轮红日刚好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玄武湖里,湖中央还没有结冰,波光潋滟,樱洲也笼罩在一层粉红的迷雾里。
    叶昊天道:“没事了,出来吧。”
    兰儿现出身来,面色仍有些发白,语音怯怯地道:“我在里面听他们的说话清清楚楚,笛音被乾坤锦囊阻住了。就是那个人!前年我就是听了他的话,中了九阴锁魂,浑身发冷。他的功力太高了,只怕无人能制,要不是公子,我又死一次!”
    叶昊天却道:“你听那曲子,如果去掉滞涩的部分怎么样?”
    兰儿抬头望天想了想,道:“应该很不错,我们可以试试。”说着将琴摆在地上,盘膝坐下,一面回忆刚才的曲子,一面弹奏出来。有几个地方她想不起来了,叶昊天将自己记忆的告诉她。她慢慢弹了下去,琴音异常美妙,几只仙鹤飞来在她身边翩翩起舞,两个人都觉得非常舒畅。琴音快结束的时候,她忽然弹错了一个音节,将原先那人的调子弹了出来,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浑身的血液几乎凝住,面色变得通红,叶昊天见势不好,急忙探手入怀,取出白玉笛凑在唇边,吹出一首临江仙,笛音悠扬,清新自然。好一会儿才见兰儿的面色平静下来。
    兰儿以手抚胸,道:“这曲子好吓人,美妙处有如天籁,凶险处又能索魂。不愧被叫作‘九幽仙曲’。”环顾四周,她发现竟然有几只仙鹤倒在地上,走过去看时,好像已经死了。抚摸着仙鹤洁白的羽毛,她的泪水落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道:“都是我不好,竟然弹错了。怎么会有这样害人的曲子!”说完就要把琴提起来摔下。
    叶昊天伸手接过,笑道:“别急,仙鹤还没死呢!”
    兰儿又仔细摸了一下,果然鹤心还在跳着。
    叶昊天上前将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丹捏碎,每只鹤喂了一点,时候不大,那些鹤扑腾几下站起来,然后展翅飞走了。
    回头看时,兰儿已经破涕为笑,长长的睫毛上犹自挂着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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