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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何为好官

    李瑟回到家中,快到午间的时候,古香君帮他换了身衣服,请人带路,就直奔赏心楼去了,出门前花如雪非得要去,李瑟说了好久,是正经事,她不能去的,她才罢了。
    赏心楼是秦淮河边的一座酒楼,在楼上可以看到秦淮河的风景,乃是京师有名的酒楼,李瑟被店伙引到楼上的雅座包间,座中三人一起站起,一人哈哈笑道:「李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来,快请入座。」
    李瑟见说话的人中等身材,身躯微胖,笑容可掬,正是杨荣。他旁边两人,一人风采潇洒,风骨高标,正是曾见过的大才子解缙,另外一个儒雅文静的高瘦老者也大是面熟,不过不记得哪里见过,李瑟看了一怔。
    李瑟拱手道:「三位大人屈尊召见小子,小子一介草民,怎敢入座呢?岂不是折杀小子。」
    解缙抚着三寸短须道:「处野草之日,不可将此身看小;居廊庙之日,不可将此身看大。我们都是朋友,不必在乎俗礼,况且龙潜于渊,待其时也,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不敢小窥你的,快请座吧!」说完爽朗一笑。
    李瑟见解缙和蔼可亲,只觉如浴春风,道:「如此,小子放肆了。」便入座中坐下。
    杨荣道:「听说你曾见过解兄,不过这位大人你可曾见过。」说完手指了指那个微笑的老者。
    李瑟一愣,苦笑道:「略有印象,似乎哪里见过,不过小子愚笨,想不起来了。」
    那老者一笑,然后神色一黯,道:「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到此,天道宁论!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
    李瑟听了,惊道:「我记得了,我们是在那品玉楼遇到的,还曾喝过酒。」
    老者道:「正是。」
    解缙道:「这位是杨士奇大人,他在杭州见过你一次后,多次和我言及你,推崇你为当世英才,上次聚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瑟不料这老者乃是当今号称第一宰相的杨士奇,不由吃惊不已,要知杨士奇常侍皇帝身边,参与军机大事,深受信任,料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谦虚的老者,难怪他英名传遍天下!
    他私居不言公事,虽是至亲至厚不得闻。在帝前,举止恭慎,善于应对,对人宽宏大量,别人有小的过失,他都为别人掩盖、弥补,最是德高望重的大臣。
    李瑟忙站起道:「小子何德,居然当世贤人都被小子见着了,真是荣幸,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敬三位大人一杯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失礼。」
    三人也一齐站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落座之后,解缙见李瑟大是惶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实最该见你的人,不是我们,要说当世贤能者,他才是第一呢#蝴最该见你的,不过被我们三人抢了先,哈哈,他要知道,恐怕鼻子都要气歪了呢!」
    杨荣和杨士奇也跟着大笑起来。
    李瑟没想到解缙居然会开玩笑,心情便放松了许多,道:「天下还有比三位大人厉害的人,我不信。」
    杨士奇道:「确有其人,他文武双全,行于出世入世之间,流于仙凡之沿,观历代高人,无有第二人和他相仿。他和你渊源颇深,不过我们也不便泄露,他日后必会见你的,你到时自知。」
    李瑟点头道:「是。」心中奇怪,不知当世除了师父,还有谁认识他,且居然这么得杨士奇推崇。
    杨士奇又道:「你定是奇怪,我为什么去杭州见你吧?」
    李瑟脸上一红,道:「没有,没有。」
    他想起方才说出在品玉楼那个妓院见到杨士奇的事情,大是后悔,这时连忙否认。
    杨荣笑道:「你是去杭州救我,碰巧遇到李公子的,我替你说了吧!」随即严肃地道:「唉!我以为天下之事,不患严,只怕松;不患清明,只怕混沌。如今想来,原来真是幼稚可笑啊!」说完摇头叹气。
    李瑟奇道:「不会吧!天下清明,岂不是好,这我倒不懂了。」
    杨荣道:「你记得我曾答应过你,令你赠的银两一文不少,都用在百姓身上的事吧?」
    李瑟道:「当然记得。大人英名传天下,我是相信你能做到的。」
    杨荣道:「可是要不是士奇兄帮忙,我就会闹出大纰漏了。」
    李瑟道:「呃?」知道里面肯定有大文章了。
    杨荣道:「我任杭州知府期间,纪律严明,殚心竭虑为百姓做事,虽获好名,可是却收效甚微。贪官污吏,斩之不尽,杀之不绝,见我严厉戒贪,虽不敢再行明目张胆的贪污,可是却行事更加隐蔽诡秘,令人防不胜防。每到我政令一下,他们就变着法儿的耽搁延误,我却不易抓祝蝴们的把柄,说来我对杭州的百姓,亏欠甚多啊!没有为他们做什么事情。」李瑟听得愣住。
    解缙道:「廉所以戒贪。我果不贪,又何必标一廉名,以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戒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的,以致暴客之弯弓?此诚君子之戒!」
    李瑟听了固是一震,大受启发,杨荣也一怔,道:「解兄果然不愧才子之名,说的话确有见地。」
    杨荣又道:「我在杭州办事,处处受到掣肘,这些人见我挡了他们的财路,便连起手来要赶我走。涝灾一到,他们更是处处和我作对。银子不被人贪污,可是事情办不好,那又有什么意义?幸好士奇兄驾临杭州,一番教诲,令我茅塞顿开,才完美的交了差事。这次我回京再入文渊阁,理事再不鲁莽了,圣上说我太过耿直,行事失度,原来大有道理啊!」
    李瑟道:「请教了,大人如何治好那些官员的?」
    杨荣道:「士奇兄请阐发高论吧!」
    杨士奇笑道:「什么高论,我只一心为民办好事情而已。要说这些官员,是颇难驾御的,如果以贪字衡量天下官员,我看那是天下无官不贪,我们的俸禄太少,越是官大,开销越是不足,不过有良心的官员,收受的少罢了。何为好官?只要专心做事的官员,那才是好官,人心贪欲,除少数之人,盖未可免,国家制度,无论如何严酷,终究还要人来执行的,那样就有人情可循。观千年来的制度,讲究情理法三字,情在法前,那样岂能杜绝贪字?唉!如果后世能做到法不由人,法在情理之前,那样恐怕才是廉洁盛世呢?」
    几人听了都是点头,杨士奇又道:「我对待属下,讲究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以身正,教导他们。不过荣兄和我不同,我建议荣兄,对于讲义气的官员,那么就和他做朋友,告诉他如果拿他当朋友,那么善待百姓,便是对他的义气。各种官员,对待的方法不同,不能都一概视为下属,只拿法律压人,且要温和的和他们讲究情理,毕竟官员们都是读书人,大多数都是好样的,不过官员的俸禄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几人都有皇上赏赐的庄园,否则,以我们的俸禄,能够养活家人吗?」
    李瑟不知道他们的俸禄是多少,不过料来杨士奇不能胡说,想起自己对官场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在薛瑶光那次聚会的时候乱发议论,大是羞愧。
    杨荣道:「不错,我在杭州受士奇兄的教诲后,便改变了行事的方法,以前别人宴请我,我都是不去的,如此成了孤家寡人。除了和属下谈公事外,一点没有往来,如何能够做到知人善任呢?而且以前我太过清明,别人见了我,只想躲着我,君子小人,各有用处,只有各用其道,方为正理。何为好官?能吏方为好官!我只是捞得一个清明的名声,可是说到功绩,却是没有,那算什么好官呢?中庸之道,和光同尘,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解缙道:「廉官多无后,以其太清也;痴人每多福,以其近厚也。故君子虽重廉介,不可无含垢纳污之雅量。虽戒痴顽,亦不必有察渊洗垢之精明。况且身陷好名欲的官员也不在少数,他们只为求得自己的清名,做事不知变通,那如何才能做好事情呢?」
    杨士奇道:「此言诚是,办好一件事情不容易的,一旦陷入一个标准看待问题,那么便不容易成事了。」
    李瑟谦道:「听诸位高论,小子汗颜无比,以前曾以为天下之事,容易的很呢!」
    解缙道:「少年的人,不患其不奋迅,常患奋迅而成鲁莽,故当抑其躁心;老成的人,不患其不持重,常患以持重而成退缩,故当振其惰气。这些都应该注意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来,当今天下都是缺少你这样的年轻人的冲劲,人人都老成持重,那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呢?大家都是随波逐流,社会岂能进步!百姓岂能得益!」
    杨士奇皱眉道:「解兄说的不错,可是说到这里,我有些话,不知说来解兄介意否?」
    解缙道:「士奇兄必有金玉良言,请不必顾忌,但说无妨!」
    杨士奇道:「杨修之躯见杀于曹操,以露己之长也;韦诞之墓见伐于钟繇,以秘己之美也。故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兄才高八斗,行事却洒脱不羁,恐有前人之忧啊!」
    解缙肃容道:「请教了!」
    杨士奇道:「我记得阁下自幼颖敏,洪武二十一年就高举进士。授中书庶吉士,在先帝之前甚见爱重。一日,先帝在大庖西室,对你道: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兄即日便上封事万言,其中有几句,就是现在,我依然记得:近年以来,台纲不肃。以刑名轻重为能事,以问囚多寡为勋劳,甚非所以励清要、长风采也。御史纠弹,皆承密旨。每闻上有赦宥,则必故为执持。意谓如此,则上恩愈重。此皆小人趋媚效劳之细术,陛下何不肝胆而镜照之哉?陛下进人不择贤否,授职不量重轻。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奸倚法之条,所谓用之如泥沙。监生进士,经明行修,而多屈于下僚;孝廉人材,冥蹈瞽趋,而或布于朝省。椎埋嚚悍之夫,阘茸下愚之辈。朝捐刀镊,暮拥冠裳。左弃筐箧,右绾组符。是故贤者羞为之等列,庸人悉习其风流。以贪婪苟免为得计,以廉洁受刑为饰辞。出于吏部者无贤否之分,入于刑部者无枉直之判。天下皆谓陛下任喜怒为生杀,而不知皆臣下之乏忠良也!」
    解缙道:「昔日之不经之言,难为士奇兄还记得,惶恐惶恐!」
    杨士奇笑道:「我佩服阁下的胆量,敢直言告诉先帝天下皆谓陛下任喜怒为生杀你是第一人啊!」
    解缙也笑道:「幼时之事,现在想来,我命也是真大!不过先帝对我,可说是宽宏大量啊!」
    李瑟和杨荣都点头称是。李瑟虽然对朝廷的事情不熟悉,但他知道先帝太祖朱元璋最是残酷好杀的人,生性又多疑,当面直刺他的人,没有被他杀了,真是异数。
    杨士奇道:「你知道就好,可是对当今圣上,你为何也不知检点呢?我记得有一次圣上曾对你说:有一个书上的句子,很难对出下句,这个书句是色难。你随口答道:容易。过了一会儿,圣上还未理解,问道:你既然说容易,为何这么久还没对上?你这才答道:刚才已经对上了。圣上这才省悟,大笑起来。这事流传天下,天下人都道你才大如斗,可是你知道吗,这就是大忌,你大祸已藏,你还不自知吗?」
    解缙苦笑道:「士奇兄是真的爱我之人,如此良言,大绅(解缙,字大绅)受教了,我不是不知,只是秉性已成,要改难矣啊!」
    李瑟奇怪地道:「那么方纔的对联,解先生装做对不上,才好吗?」
    杨士奇道:「那倒也不用,只要如实说出下句就可,炫耀才学,令皇上难堪,岂是为臣之道?酷烈之祸,多起于玩忽之人;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故语云:人人道好,须防一人着脑;事事有功,须防一事不终。中山王徐达,其功多高?不知避讳,终不免死得不明不白。前事不远,宁不鉴乎?」
    解缙对杨士奇一鞠到底,道:「多谢教诲,不过既知祸患,我必有应变之道的。」说完对李瑟一笑,道:「说不定公子就是我的救命之人呢?」
    李瑟怔道:「我?怎么可能呢!我可什么都不懂。」
    杨荣这时才笑道:「这都是后话,来,请饮酒,菜已上得齐备了,我们只谈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不要再论些别事了。」
    三人齐声叫好,不免痛饮起来,起初李瑟在三人面前还有些顾忌,一会儿几杯酒下肚,在三人谈笑风生下,也自然起来。
    酒正酣时,忽然店伙计带了个丫鬟上楼,杨士奇、杨荣和解缙三人见了连忙站起。
    杨士奇道:「紫竹姑娘怎么来了?」
    李瑟虽觉奇怪,也只好跟着站起。
    那紫竹姑娘笑道:「公主说三位宰相邀请的人,必定是当代奇人,非要派人看看到底是谁,听说是位年轻的公子,不由很好奇,这不,派我来请呢!要亲自召见他。」说完看了李瑟一眼,微微一笑,李瑟这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宫女,不由仔细看了两眼。
    杨荣道:「恭喜李公子,公主眼高于顶,难得有赏识的人,你居然大受青睐,真是可喜可贺!」
    解缙笑道:「今日下朝,我遇见公主,说起今日和二位大人请一个人喝酒,没想到公主留上了心!」
    杨士奇道:「甚好,李公子请去吧!日后我们再聚。」
    李瑟满腹狐疑,道:「公主要见我?我一介草民,怎好去见公主。」
    杨士奇笑道:「你去吧!这个公主和常人可是不同的,大是不凡,你定会愿意见她的。」
    李瑟知道杨士奇言不轻发,只好埋下心中的疑问,和那宫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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