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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泓这丫头近来有些古怪,好像社交活动很多似的,约了她好几回才终于落实一次面见圣上的机会。“你是不是攀上高枝啦?对哥哥也爱理不理的呢。”我们对坐在东方君悦酒店的咖啡厅里,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中精致的骨瓷杯具,颇有些老情人叙旧的味道。
当今的中国是一个传奇迭生的地界儿,就在我屁股下的这块土地,若干年前还是分割成诸多单位的东单菜市场,有那么一天有个从澳洲留学回京来的女孩想开个小店子,在这附近瞎转悠,结果人家告诉她这一片地儿政府规划是要成片开发。她的女伴是后来成为香港“特首”的富商的亲戚,有意在北京搞地产开发,于是俩丫头片子商量着把“特首”拉了进来整个亚洲最大的商业广场,“特首”一掂量觉得实力还略欠,便又把华人“首富”拉进局来。其后经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运作,中间还包括北京首脑的政治生涯沉浮,东方广场这个庞然巨物终于在华夏帝国的皇都中心区巍然耸立起来。这个白手起家以智慧、心机和能力结盟香港政商两界最牛人物的女人,后来在海内外投资市场上也攻城略地,屡有建树。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女人的力量,她们在合适的时候能够轻巧地转动男人手里的资源和资本魔方。
“你整天周旋在美女丛中,哪里还顾得上我这根小草儿,现在反过来还倒打一耙呢。”杨泓瞥我一眼,随后即垂下眼睑,不作正面回答。
“是不是余阳刚这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整出办公室的故事来了呀?”我打算刨根问底弄个水落石出。杨泓矢口否认,还说自己也不至于惨到没人追,三条腿的蛤蟆布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多的是。我看她的意思不象跟我玩猫儿腻,心想这丫头看来是要离我而去啦。
男人都是一副臭德性,越得不到的就越来劲儿。我死皮赖脸地想磕开杨泓同学紧闭的心扉儿,无奈这丫头就象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始终跟我虚头八脑不入彀中来。逼急了我冲她吼道:“没看出来你丫还真是生就铁石心肠哦,哥哥再做错事对不住你,不想跟哥混了,咱们也掰辞清楚好不?没准儿哪天你公主落难什么的,还得哥哥帮凤凰临时找个鸡窝落落角呢。”
一时间杨泓紧紧盯住我的眼睛,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来:“没见过你什么时候有这么重视过我呢?在你们男人眼里美女多的是,我们来来往往只不过是你们生活中的过客,商场上的花瓶,无聊时的解闷工具,你们什么时候对女人敞开过自己的心,你们装出强悍的样子,做出没心没肺的姿态在社会上混,什么时候顾忌过女人的感受,你知道吗,女人更多的时候就象龟缩在雀巢里的小鸟渴望得到庇护,希望在动荡漂泊中的物资和精神世界有安全感,你们男人争强好胜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和虚荣心,女人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我们还可能要作妈妈,现实逼得我们不能不实际。”看着她猛然间长篇大论说出这番道理,我不禁觉得以前老嘻嘻哈哈腻在一起的这个姑娘确实有我没有深究的另外一个心灵世界。
“哥,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她咬咬嘴唇,接着说:“你大男人气又有细腻的心思,对女人好,但你不适合做老公,对所有的女人都好就是对她们都不用心,我想了很久,觉得有一个比喻很形象,你就是漂在水流里的一根木头,我就象是没有根的浮萍,我想要依附在牢靠的地方,但你却在水面东飘西荡不时还碰到别的花花草草,我们算是有缘无份,我至少得给自己找一个安稳的礁石落角生根。本来以为没机会说这些话,也确实不愿意伤你的自尊心,可是又一想,这也是为我,也是为你好哦,毕竟我从心里还是喜欢你,以后也会把你当亲哥哥看待。”
“切,没看出来噢,杨泓同学不仅是心理学家,同时还是社会学家和文学家呢。这通长篇大论就是搁到余秋雨书里也不逊色呢。”杨泓眼里的光泽瞬间黯淡下来,她看看腕上的手表,“我得走啦,你今后好好照顾自己罢。一个人时别老吃泡面,楼下那么多餐馆都可以挑着吃的。我也知道你就是好面子,有时候我嘴里叫你哥,心里觉得你还不过是个大男孩呢。”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俯身在我额头轻轻一吻,“亲爱的哥哥,自己多保重吧!”然后转身离去,被大厅的旋转玻璃门带到外面炫目的春光之中,走到了我的世界之外。
后来我记起来,那天在我国的农历纪年中还算是个有说法的日子——惊蛰,也就是春雷乍动,惊醒了蛰伏在土壤中冬眠的动物。“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晋代诗人陶渊明有诗曰:“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万物演变皆为生存本能,一切变化都有内外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