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189
“但各国军队都乱了啊,雪狼兵突然从后面杀出来,两翼一乱,就全乱了,现在。”牧流王惨白着脸想解释。
战天风眼一瞪:“你想死?”
他瘦瘦的的脸上因盛怒而狰狞着,两眼更射出仿似要吃人的凶光,他是真的急,他已经不是那个龙湾镇的小混混了,他在七喜当过大将军,训练指挥过青白黑三胡与雪狼兵恶战过,九诡书更给了他系统的指点,对军事,他已有了相当的认识,深知在这个时候溃退的可怕后果,哪里还顾得假装天子的形象,拿出来的,就是小混混给逼到极处后不顾一切的嘴脸。
壶七公白云裳就在他左右,都看到了他这张脸,壶七公心下底叫:“小叫鸡发起脾气来,还真象一只斗鸡呢。”
白云裳却暗暗点头:“历代天子中,若真有一个象他这么泼悍的,天朝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牧流王与战天风眼光一对,却是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忙不迭点头道:“臣遵命。”急传号令,这时他自己的军队也已经乱了,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军队,急传号令,让中军各国稳住不要乱,两翼截杀冲过来的雪狼兵,然而中军枉自将旗号展动,各国军队却是越来越乱,已完全不可收拾,更无一国来看中军旗号,战天风急命牧流王派传令兵,自己也纵声狂叫:“不要乱,重整队形。”但四五十万人乱哄哄的叫着嚷着哭着,他虽运上了玄功,声音也根本传不出去,而这时雪狼王中军已发起了冲击。
“完了。”战天风一颗心直沉下去,脑中同时闪电般想到今日的败因:诸候联军兵势虽众,却是一团散沙,各有各的王,各传各的令,虽有预先约下的旗号,但那只是在一切照顺序运作时才能起作用,一旦有突然的意外发生,例如雪狼王安排奇兵从后面偷袭,诸候联军号令不畅,反应不灵,一慌之下,人越多反而越乱,而这么大一支军队,只要一乱,那就再不可收拾了。
三十三国联军,总数五六十万军队,还有威力强大的车弩,这绝对是一场必胜的仗啊,却败得如此之惨,而且如此之快,战天风真的完全没有想到,也真的是不甘心啊,扭头看到远处狂冲而来的雪狼兵,一股悍气从战天风心底潮涌而出。
“老子就是死,也一定要拉两个垫背的。”战天风一声狂叫,一脚将牧流王踢翻:“给老子滚吧。”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眼看到七喜国战旗,急掠过去。
牧流王在得了战天风的诏令下,对车弩到还真的重视了一下,将李一刀的一万人连车弩布置在自己军队的左侧,周围留有空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弩阵,本来的打算是照战天风的诏令,以车弩挫败雪狼兵前锋,然后诸候联军才发起冲锋的,现在一切都乱了,李一刀的阵地却因事先留有空档,没给乱兵冲垮,但也慌神了,因为前面雪狼兵冲锋了,后面又塞着各国乱作一团的大军,进不得退不能,岂能不慌。
战天风一掠过去,大叫一声:“七喜军不要乱,都听我的。”
他一身天子服饰,尤其皇冠前面垂下来的流苏还拦着了半张脸,李一刀等又在慌乱之中,可没认出来,只以为是哪一国的王呢,李一刀正没好气,瞟一眼叫道:“你是哪个,走开,找你自己的军队护卫去,老子没空理你。”
“老子是战天风。”战天风一声暴叫,猛一下将皇冠扯了下来。
他这一叫声音大,虽然四围乱哄哄,但附近的李一刀华拙等还是都听清了,齐扭头看过来,认出真是战天风,顿时个个狂喜,李一刀急道:“大王。”
“没时间废话了。”战天风一摆手:“现在听我指挥,所有车弩梯次布置,每五十具一个梯次,每个梯次相隔一百步,放完箭后,立即焚毁车弩,所有车弩绝不能有一具落到雪狼兵手中。”
新军对战天风有着绝对的信服,战天风现身,军心立时稳定下来,照着战天风的指令,飞快的将一百具中车弩分两个梯次排好,轻车弩更往后排,弩兵训练有素,又在战天风的眼皮子底下,竟是手脚风快,而且有条不紊,相对于周围乱推乱挤乱哭乱叫的诸候联军,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白云裳始终紧跟着战天风,虽然一声不作,但慧眼却观照着一切,即防有可能的乱箭,更将战天风所做的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牧流王虽给战天风踢了一脚下,却并没有跑,看战天风来了七喜国这面,竟也骑了一匹马跟了来,到战天风面前,叫道:“天子,事已不济,你快走,臣断后。”
他会有这般举动,倒是有些出乎战天风意料之外,看他一眼,道:“牧流王,你很好,天朝有你这样的臣子,胡夷休想亡我天朝。”
牧流王眼泪喷涌而出:“是臣无能,请天子速走,臣誓死也会替天子拦阻追兵。”打马回身,大声叫道:“传令,迎着雪狼兵冲上去,为天子拦截追兵。”
牧流国在关外是仅次于西风国的大国,有兵四五万,这次来了三万人,是诸候中出兵最多的,牧流王这时已完全指挥不了它国军队,但牧流国自己的军队先还是稳定了下来的,这时听得他号令,传令兵立时便要传令迎击雪狼兵。
“不要急。”战天风大吼一声,对牧流王喝道:“你即有此心,很好,不要冲锋,将军队调到七喜军弩阵后摆开,掩护诸候军撤退,这样或可给诸候军留几个人。”
牧流王急躬身领命,将三万军队在弩阵后摆开,这时中军的诸候联军都在乱哄哄往后跑,倒是空出了地方,两翼则变成了屠场,乱作一团的诸候联军给雪狼兵砍瓜切菜般斩杀,人还太多跑不开,又自己人挤自己人,人踩马踏,哭叫喧天,其惨无比。
白云裳慧眼看到两翼联军惨状,心下凄惨,但她虽有绝世玄功,在这样的大战场上却是没有回天之力,救不得诸候联军,只有在心底暗念弥陀,同时更以一种暂新的眼光看向战天风,她以前虽然一见战天风便心觉亲切,但只是当战天风是个顽皮胡闹的弟弟,总觉得还事事要她照顾才行,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远远没有把战天风看透。
“他功力远不如我,平日行事更是顽皮胡闹,但真正到了这样的大场面里,他却有真手段拿出来,我反而远不如他了。”白云裳心下低叫,看着战天风那因激发了心中悍气而有些狞恶的脸,却觉得出奇的亲切。
这时雪狼兵前锋已冲进车弩射程之内,战天风站在第一批中车弩之前,咬着牙,冷眼而视,直到雪狼兵冲到三百步时,才猛地挥手,随着他手势,五十具中车弩机括齐射,一种奇异的嗡嗡声如一枝利箭,划破大战场上喧嚣的嘈杂,直透耳膜。这种奇异的嗡嗡声里,每具中车弩二十枝箭共一千枝箭齐射出去,便如一阵密不透风的箭雨,狠狠的抽打在狂冲而来的雪狼兵身上。
雪狼兵前锋纷纷栽倒,有的只是跌落马下,有的却是连人带马翻倒,身子猛抛出去,象顽童手中抛出的一个石子。
惨叫声此起彼伏,与飞腾的尘土搅拌在一起,迷蒙着人的眼睛,更撕扯着人心。
但倒下的枉自倒下了,后面的仍是不绝涌上来,穿透迷尘也穿透惨叫,而中车弩的第二匣箭也毫不留情的射了出去,冰冷,锋锐,正如那泛着冷光的箭头。
然后是第三匣箭,第四匣箭。
布置弩阵时,事先瞄着雪狼兵来势,将弩车的方向做了调整,不是笔直的对着前面,而是斜斜的成一个扇形,照顾到了雪狼兵的整个前锋,四匣箭雨扫出去,雪狼兵整个前锋几乎都给扫倒了。车弩威力之强,确实惊人。
虽是入侵的胡兵,但白云裳看着雪狼兵成片栽倒,仍是不由自主的在心底宣了声佛号,壶七公捋着胡子的手也有些发僵,他见过的事虽多,但这样的大规模屠杀却也是头一次见。
惟一神色不动的只有战天风,他一张脸沉着,冷硬如锅底。
壶七公瞟一眼战天风的脸,暗暗点头:“这小子是个煞星,以前倒没看出来。”
弩兵都是两人一组,一人发箭,另一人在射完后帮着装箭,这时帮着装箭的兵手中却人手一根火把,四匣箭放完,立时点燃油绳,装了易燃物的五十具中车弩刹时间烧成五十辆火焰车。
战天风冷目如电,直到亲眼看到五十具车弩全部燃烧起来,这才往后急退,退到第二梯次的弩阵前。
这中间说来罗嗦,其实过程极短,雪狼王中军八万人是集群冲锋,前面的倒下,后面的仍是不绝往前冲,便如奔流的洪水,中间并没有丝毫的停顿,而中车弩四匣弩箭也几乎是在一口气就全射了出去,射完所有的箭到点火烧车,前后也不过是喘得两三口气的功夫,事实上不等第一梯次的弩兵完全退回到第二梯次,第二梯次的中车弩又已经发射,第二梯次的箭射完,车着火,第一梯次的弩兵有些都还没退回来。然后又直奔第三梯次。
如此轮番攒射,一百具中车弩两百具轻车弩在不到顿饭时光里,集中射出了两万八千枝箭,至少射死了雪狼兵一万人以上。
雪狼兵虽勇悍,但面对杀人象割稻子一样的杀人利器,仍然不能不心存畏惧,便在战天风点燃最后一个批次的轻车弩时,后续的雪狼兵终于在被前路的尸体塞住了路的同时也吓寒了胆,停住了攻势。
不过这一点战天风并不知道,看着最后一辆车弩起火,他害牙疼似的猛吸了一口气,一步掠到牧流王面前,道:“剩下的交给你,尽力阻挡雪狼兵的追杀,给逃跑的诸候军争取逃跑的时间。”
牧流王看车弩割草似的杀人都看呆了,愣了一下才忙地应命,道:“天子放心,请天子快走,臣下便战到一兵一卒,也一定替天子挡着追兵。”
“我不要你挡追兵。”战天风摇头:“我还要回西风城里去,出城夹击的西风军还不知道这面的战况,必须尽快将他们撤回城去。”
牧流王大吃一惊:“天子还要回西风城?不能啊,诸候联军已败,西风城从此成了我城,必会给雪狼王打破,到时天子危矣,请天子无论如何跟臣下走。”
“我跟你走?”战天风冷笑:“我走容易,但你可知道西风城里还有十多万兵士和六七十万百姓,雪狼兵一旦破城,这些人不是死于刀下就是成为奴隶,所以我绝不容雪狼王打破西风城。”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白云裳壶七公道:“云裳姐七公,我们回城去。”
“天子。”牧流王叫一声,眼见战天风三个飞掠而起,再不回头,他心下激动,猛地跪倒在地,长声叫道:“圣天子啊。”
白云裳听到他的叫声,心下暗暗点头,想:“此一战虽败,却更成全了风弟在关外三十四国中的威信。”
战天风忧心雪狼王在打败诸候联军后会闪电回兵,若出城夹击的西风军不明情形而死战不退,一旦给雪狼军包围歼灭,那这一仗他可真是输到家了,所以再顾不得诸候联军败兵,火急赶回西风城。
幸好雪狼王反应并没有那么快,中军虽给战天风的车弩射晕了,但并没回头,雪狼王得报中军失利,做出的决策是左右分军,中军分两部进军诸候联军两翼,尽最大可能扩大在两翼的战果,后军则仍是以缠斗为主,主要目地是拦截西风军声援诸候联军,而不是围歼西风军,因此战天风回城时,两军仍是在缠斗中,而城头上,逸参正急得不绝走动,焦散跪在面前,原来焦散跟着战天风出城,中途却给雪狼国玄功高手拦下了,没能跟上,逸参正为他丢了天子震怒呢。
战天风三个回城,逸参一眼看见,狂喜,慌忙上前拜倒,战天风不等他开口,急叫道:“快鸣金收兵,紧守城池。”
逸参一愣,道:“可诸候援兵正与雪狼王苦斗,我们若撤军回城,诸候援兵只怕无法击败雪狼。”
不等他说完,战天风一摇手道:“诸候联军已经败了,现在是只看还能死剩多少的问题,不是击败雪狼王的问题。”
“什么?”逸参大吃一惊,跌翻在地,一边的马齐也是一个踉跄,两人急奔到城墙边,却只见到灰尘滚滚,隐隐带着暗红的颜色,笼罩了半边天,哪里还能看见诸候联军的王旗。
逸参急命鸣金收兵,西风军撤军回城,雪狼兵后军倒也并不阻止,雪狼王还在拼命追杀联军两翼败兵,没想到传令回来让后军缠住西风军呢。
眼见西风军安全撤回城中,战天风总算松了口气,壶七公在一边叹了口气,道:“这一仗败得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