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ghball
“…回家吧。”谢情缩了缩脖子。她忙碌了一天,头发有些松了,几缕碎发垂在颈后,在冬夜的寒风里轻轻飘舞。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后颈,身后那人说道:“不戴围巾就不戴吧,这会儿风大,我替你捂着。你不冷我看着冷。”
谢情回过神,抬起头冲身后那人笑了笑,拍了一下颈后的手掌,说道:“贺远唐,别捏我脖子,小心我揍你。”
真凶,贺远唐收了手,嘴上虽然抱怨着,却拉开了宽大的外套拉链,把谢情整个包在怀里:不捂脖子,给你整个人都捂一捂,最好心里也给你捂热了,别总对我那么狠心。
谢情听他这样说,轻笑一声,挑起一边眉毛,笑着问他:你还会说这种话?小兄弟给你上课了还是背着我交了新女朋友?
没有没有,你别乱说,贺远唐脸有些热,下巴搭在谢情头顶不让她转头看见自己,犹豫了半天,才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我看见刚才那个陆医生,有点…害怕…那个人看起来又帅又有钱,还很厉害的样子,又跟你是同行…你…你不要喜欢别的男人,好不好?
他呼吸温热地喷在耳侧,身上暖融融的,隔开了冬天的寒风。谢情被他的外套包裹着,鼻尖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心里像是塌陷了一角,嘴角浮起笑意,回身抱住了他。
两人回了家,贺远唐放下东西,把零食交给谢情,自己拿着新买的被子去铺床。
他进去了没几分钟,又走了出来,趁着谢情满屋子找东西没注意他,拦腰高高地把她抱起来就走。
谢情吓了一跳,用力拍了他一巴掌:又作什么死呢你?
贺远唐随便她打,只径直把她抱到和室里去,弯下腰小心把她放在榻榻米上,等她坐稳了,才说:你看,这屋子冷死了,我不在这儿睡。
谢情笑着瞄了一眼他偷偷打开的窗户,摇了摇头,一时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好笑,说道:“你今天是开了什么窍?还会跟我撒娇赌气了?”
贺远唐从身后抱着她,也不说话,下巴搭在她肩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谢情笑着叹了口气,反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眯着眼睛到处看了一圈,突然冒出来一句:想起来了,扔在这儿了呢。她拨开腰间的手,翻身爬起来拉出一个置物盒,在里头翻出半包烟来。
你还抽烟呢?贺远唐呆了。
是啊,抽烟喝酒打架我都会。”谢情故意眯起眼睛坏笑一声,抬手勾起他下巴,“怎么样,小弟弟,怕了吗?。
贺远唐顺着她的手指抬起下巴,眼睛盯着她不放,握住那只调戏他的手,搭在自己后颈上,脑袋倾上前去吻她:不怕。
他吻得急切,舔吮她的唇,绕着舌尖顶进去,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谢情心头发热,不知是因为他的吻还是因为他说的话。她放下手上的烟,搂着他脖子同他接吻,两人吻得啧啧有声,气息渐乱。
“我陪着你,”贺远唐眼角泛了红,半晌才放开她,说道:“抽烟喝酒打架都陪你。”
谢情坐着定定地看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张了张口却没说话,起了身去厨房找打火机。贺远唐连忙起身,拉着她的手跟着她去。
“喝酒么?”她问。
贺远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点了点头说:“好。”
“开冰箱拿个青柠出来,切四片。再拿两个杯子,放点儿冰。”
“这么冷的天,别喝冰的吧,回头胃疼。”贺远唐嘴上抱怨,还是麻利的开了冰箱。
谢情只当他在说废话,从酒柜里拿了瓶山崎12年出来,拿过酒杯往里倒了一点儿,举起来看看量,说道:“算你运气好,这酒挺贵的,平时我都舍不得喝。”说罢拿起酒杯抿了一点,满意地叹了口气,又说:“冰箱里拿瓶气泡水出来,倒八分满。”
“这什么酒?”贺远唐按她说的调了酒,也抿了一口,觉得顺口又清爽,全没有威士忌的辛辣。
“日式highball,好喝吧?”她取了打火机和烟,贺远唐拿了酒,两人一起去了阳台。
松州冬天冷,几乎有条件的家庭都会把阳台封上,谢情这房子也不例外。她把阳台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与贺远唐并肩坐着点了烟,问他:“你真会抽烟?”
他点点头,接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来,望着谢情的眼睛说:“哪个男人不会抽烟,别总当我是小孩。
袅袅的烟雾中贺远唐的侧脸有些朦胧,望着她的眼睛却在朦胧中显出一种诚挚的清明,他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以前有过什么经历,但你不用瞒着我的。那些破事,好的也罢、坏的也罢,我都不在乎。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知道我们做机器人的时候,第一步都是画图做设计,可是最后的成品,跟最初的设计图往往都是不一样的,因为谁都无法在一开始就能知道实际操作中会出现什么困难,零件精度不对啊,加工厂掉链子啊,或者是电机型号不匹配啊,总有许许多多无法预料的事情,可只要不放弃,耐心想办法,我总有信心能做出很厉害的东西来。”他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说:“你也是一样的,现在的你是过去的你所造的,过去的一件件事情,造就了今天的你坐在我身边。我很喜欢现在的你,这样就够了,以后也许还有许多无法预料的事情,我愿意陪着你,抽烟、喝酒、打架…最好还是不要打架吧,总之我愿意陪着你,看着最后你会变成怎样了不起的人。我不干涉你,也不会改变你,只求你让我陪着你,不要推开我,行不行?”
谢情举着烟在唇边,心里如海浪翻涌,胸口起伏不定,说不出话。
她转头去看窗外的夜幕笼罩下的万家灯火,过得半晌,脸上怔怔流下泪来,连烟灰烧得要掉下来都没注意。贺远唐见她这样,吓了一跳,把她的烟拿过来,替她弹了烟灰,才又塞给她,惴惴不安的问了一句:“你…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惹你的…”说着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替她擦泪。
谢情带着泪笑起来,放下手里的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很久以前,我还在德国的时候,也是这样冷的天,心里烦得不行,躲在阳台上抽烟。那天运气很不好,碰到了一个疯子。那疯子问我,你们学心理学的是不是都会算命?呵,我要是真会算命…”
她握着贺远唐温热的手贴在自己冰冷的脸上,又一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