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4章 把她捡回家

    谢陶望着他薄怒的脸,心头忽然疼了一下。
    从前她痴心爱他,可他却对她爱答不理。
    如今她自觉死了心,可他却又这般为她出头……
    她胡乱想着,没过多久,谢昭就被人请了来。
    人尚未进来,那甜腻腻、娇滴滴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相爷,不知您唤妾身过来,所为何事?”
    纤纤玉手挑开锦帘,谢昭妆容精致,身着胭脂红洒金马面裙,云鬓高耸,金钗葳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贵人家的正房夫人。
    顾钦原指着食盒,语气较平常冷漠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
    谢昭瞧见食盒里的东西,心头一紧,忙红了眼圈,上前轻轻扶住谢陶的双肩,“我就奇了怪,怎的妹妹总与我生分,原来毛病竟是出在这里!”
    她义愤填膺,转向顾钦原道:“相爷,妾身屡次叮嘱厨房,务必要给妹妹准备最好的膳食,这厨房里的婆子,定是没把妾身的话听进去!那些个婆子丫鬟向来嘴碎,肯定是她们在故意挑拨我和妹妹的关系!”
    谢陶闻言,只觉得好笑。
    人家丫鬟婆子没事儿,干嘛要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
    吃饱了撑的不成?
    她望向顾钦原,却见这个男人眉尖微蹙,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既如此,把厨房的掌事,每人打三十棍,发卖了吧。”
    谢昭含笑,“相爷放心,妾身定然办好这件事儿,再不叫妹妹受委屈。”
    两人一唱一和,便把这事儿盖了过去。
    谢陶双手交放在腿上,唇角的弧度有些讽刺。
    谢昭又笑道:“昭华院已经备好了年饭,相爷与妹妹都去我那儿用膳吧?大家一起过个年,方才热闹呢!”
    顾钦原已经作势起身。
    谢陶却坐在绣墩上,一动不动。
    顾钦原望向她,她拿起花几上没啃完的芋头,细致地剥着芋皮,余光瞟了眼他们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淡淡道:“我如今并未与你和离,也算是这相府的正房夫人。你叫我去一个妾室院子里过年,像什么话?”
    她天生一张稚嫩的娃娃脸,如今板起来,倒也有几分严肃。
    谢昭笑道:“妹妹真是,你我同为相爷的妻妾,更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如何就不能去我院中吃酒过年了?妹妹莫非是瞧不起我?”
    顾钦原握着她的手,眸光深谙。
    今儿一早,谏官才参奏过他,若他再去谢昭院子里,恐怕又要授人以弹劾的借口了。
    更何况……
    他忽然很想与谢陶独处。
    他松开谢昭的手,“回去吧。”
    谢昭一愣:“相爷?”
    顾钦原望向芳儿,“扶你家主子回院。”
    谢昭忍不住攥紧双手,顾着形象不敢与他闹,只得强迫自己柔声道:“那妾身就先回昭华院了……不知夜里,相爷可要宿在妹妹这里?”
    她双眸泪盈盈的,一副不舍可怜的姿态。
    顾钦原心有不忍,淡淡道:“夜里再瞧。”
    “嗯……”谢昭满足地福身行了一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陶望着顾钦原,见他还注视着渐渐放下的棉布门帘,嘲讽道:“既这般舍不得,何不干脆追过去?”
    顾钦原回过神,重新在她身边坐了,拿过她手里的芋头扔了,“让厨房备一桌好菜,本相要在初心院用午膳。”
    守在门口的小厮立即应是,忙去办。
    两人围着暖炉,顾钦原拿帕子给谢陶细细揩拭过唇角,低眸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温和,“今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保证,再不会干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来。”
    谢陶望了眼被他扔出去的芋头,伸手把小年糕抱到怀中逗弄,“那我的孩子,还能回来吗?”
    她低垂眼睫,白腻精致的娃娃脸,终于现出了一抹哀伤裂痕。
    顾钦原沉默半晌,放下帕子,握住她的手,“孩子以后还会再有——”
    “别用你牵过她的手来碰我!”谢陶大怒,一把甩开他,起身往后疾退。
    顾钦原的手僵在空中。
    他望着她那双乌黑湿漉的双眸,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遍布着痛苦与愤怒,昔日的孺慕与纯净,早已消弭无踪。
    他慢慢垂下手,“谢陶,孩子没了,我比谁都要难过——”
    “是吗?”谢陶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钦原哥哥,你的孩子没了,你的妾室却打扮得花枝招展,还穿着大红衣裳!你不仅没有丝毫责怪,你还想着中午去她那儿过年!钦原哥哥,这就是你你所谓的难过吗?!那你的难过,未免太过廉价……”
    顾钦原自知对不起她,全然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他脸颊发烫,起身道:“我去书房,你冷静冷静。”
    说罢,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了寝屋。
    谢陶望着他的背影,靠在墙壁上,边哭边笑。
    她八岁时被谢昭陷害,险些被山匪绑了去,是他救了她。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他是顾家的二公子,是她将来要嫁的人。
    十四年啊,她念了他十四年啊!
    如今,那点儿痴念,怕是早已消磨殆尽。
    它消磨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冷眼之中,消磨在他让她代替谢昭挨军棍之时,消磨在昭华院那一跪之中。
    他们的孩子没有了,他们的爱情,也随之没有了。
    谢陶松开小年糕,用双手捂住面颊,哭得声嘶力竭。
    她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哭尽了这一生的委屈。
    小年糕“喵呜”了一声,歪头瞅了瞅她,继而转身,轻盈跃出了屋子。
    小家伙敏捷地窜到后院,几个跳跃上了树,又从树梢跳到了围墙上。
    它从围墙上跳落在张府里,轻车熟路地去主屋了。
    主屋里,身着天青色麻纱道袍的男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点茶。
    小年糕挤开棉布门帘,迈着优雅猫步走到他跟前,仰起圆圆小脸,焦急地“喵呜”了声。
    张祁云不疾不徐地摇了摇骨扇,望着碧绿茶汤,微微一笑:“茶煮好了。”
    他又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圆脑袋,“且在此处等着,我出去一趟,把她捡回家。”
    “喵呜……”小年糕颇有灵性,乖乖卧在了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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