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杏郎的哀愁与幸福

    他大概就是别人嘴里早慧吧,四岁时候，他就朦朦胧胧晓得为自己打算了，他知道四岁男孩已经可以被卖到“那种地方”了,他又长得不赖,被卖去那种地方可能性就更大，于是再次被卖时候,他便使了个心眼儿，说动了卖他人，让那人把他当女孩卖了。
    卖女孩价格比男孩起码高三倍，那人远远把他卖了就跑了。
    他以为自己大概没过多久就会被拆穿了，谁知这一装就是将近六年,也不知道该说是他演得像还是孙家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反正，机缘巧合之下,他就成了她,莫名其妙到了杜家,还被杜家老太太当童养媳买了回来。
    这么好工作绝对不能丢！
    咬咬牙,他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得继续演下去。
    就是杜楠……看了一眼站起来开始“锻炼”小胖子，他心里说了声抱歉：那个……以后我会让你纳妾。
    他在戏文里看到过，招赘人家如果生不出来娃,主家夫郎可以再招一个,不过这再招就不叫妻主了，而叫纳妾。
    想通了解决办法,他就决定在童养媳这条职业规划上继续坚定走下去。
    瞅瞅时间差不多，当归把小家伙们都叫起来,给他们布置了个抓虫子任务,一群人就这样在草地上一边走一边找起虫子来。
    上辈子如果不是末世话,倘若有幼师专业,只要把这人送进去，她一定就没时间毁灭世界了。
    这是天生幼师料子啊——一边捡着虫子，杜楠一边想。
    她特别会寓教于乐，比如让他们练走路这件事吧，其他大人大多数都是把娃扔给杏郎，剩下就是靠娃本能了，晚上有功夫就折腾折腾娃，让娃从这个人走到另一个人，没工夫就彻底放养了。
    这人就不会这样。
    前天是让他们每个人找十种草，昨天是则是让他们捡石头，到了今天就成了抓虫子了。
    杜楠怀疑她是假公济私。
    杜家不是不让她做活儿嘛，她就主动每天看着他，而大牛他们不是和他一直在一张席子上吗？于是他们就捆绑销售了，她每天看着杜楠时候便顺带看看大牛杏花儿等几个娃娃。
    经由杜楠被孙桃抱走一事，全村都知道了当归这个女娃娃特别靠谱，又勇敢又有责任感，知道杜楠丢了立刻去追，连悬崖都不怕，还在那么可怕地方坚持带着杜楠，直到被杜楠家找到。
    孙家在村民们眼中有多不可信，当归在她们眼里就有多可靠。
    发现当归带杜楠时候顺便看着大牛他们时候，大牛他们几个家庭当时就觉得这事儿挺好，等到后头发现她不仅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孩子们，还带着他们学东西时候，她们感觉已经不是挺好了，是觉得特别好！
    天知道她们自己对娃娃都没这么有耐心啊！而她们家里女娃娃则是一个比一个皮，又皮又糙，帮弟弟打架可以，指望她们带弟弟、教弟弟东西……没门，她们自己还不会呢！
    当归这娃娃真会教人：首先她会教娃娃们叫人，三姑六婆七大爷，她不厌其烦教娃娃们，会叫人娃娃多惹人喜欢啊，自从学会了叫人，大牛他们家长没少被人羡慕，羡慕啥？你家娃聪明啊！聪明又大气！
    还不是因为会叫人？小娃娃被人夸就这么简单。
    除了说话，她还教他们练走路，还是玩着练，今天让娃娃们捡个花儿草儿，明天捡个石头，不知不觉间，娃娃们走路都稳了，更不要提捡完还教他们认颜色、数数，大牛如今都能数到十了。
    婴婴这笔钱花值——
    她们心里实在很感激当归这个娃，具体表现方法当然不能给钱，人家是婴婴买来预备着给杜楠做童养媳，童养媳也是媳，不是长工，她们不能给钱。
    她们就给东西。
    大牛家就天天多给大牛带一份吃；杏花儿家夫郎擅长织布，特意织了一块布让杏花儿家杏郎给她带过去，回头让杜家夫郎给她做上，也是自家一片心意；杜英家则是种果子多，隔三差五让杜英给她带几个果子；至于春雪家……春雪家鸡养得好，春雪他爹直接送了她一窝刚孵出来小鸡儿。
    征得杜楠他奶同意，当归就在家养鸡了。
    家里没人懂养鸡，她就去春雪家里，特意找春雪他爹学了如何编织鸡笼，学了基本养鸡常识，然后她就开始在家养鸡了。
    大概这世界上就是有生来能干人吧，第一次养鸡，她养鸡居然全活下来了，如今都从雏鸡变成了半大小鸡，虽然模样不好看，不过个个儿身强体健，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下蛋了。
    杜楠就怀疑她让他们抓虫子就是给这些鸡开小灶来着。
    毕竟之前他们采草→上面草籽都被她弄下来喂鸡了，而他们捡石头子儿也被他攒起来，杜楠猜她想攒够石子将来用这些石子给这些鸡砌个更结实鸡窝。
    可真是个会过日子人啊——每多了解这人一分，他心里感慨也就越多。
    她其实也是个孩子呢，如果养鸡就能让她这么高兴话，多抓点虫子、多捡点石子让她高兴高兴又何妨？
    于是，接下来杜楠就带着自己小伙伴们捡了好久虫子。
    对于当归带娃这件事，所有人都觉得好，除了杜楠家小杏郎。
    下午风吹过他光秃秃枝条，咻咻……咻咻……响。
    他觉得自己快失业了。
    随着杜楠对自己身体控制力越来越强，他大人芯儿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比如现在，其他娃身上弄一身泥时候，只有杜楠身上干干净净，即使是挖虫子他也挖很小心翼翼，没让泥巴弄哪儿都是，就手上不可避免沾了一手土，等到他家杏郎用沾了水小手绢一擦，又干净了。
    于是，其他杏郎还在忙着给自家娃娃擦泥巴换衣服功夫，杜楠家杏郎拿着一张小手绢，没事儿干了。等到其他杏郎跑到溪水边洗衣服时候，他就更无所适从了，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把杜楠手绢拿去洗，其他杏郎洗完外衣洗外裤，洗完外裤洗围兜兜，他只能将这小手绢洗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说到洗衣服，一开始其实还是杜楠家杏郎最早学会洗衣服。
    他力气不够，每天抱着自家娃都勉强，如今当归来了，她实在太能干了，力气又大，每天不但背着杜楠，还把他一起背起来了。
    即使变成小背筐将杜楠娃兜了起来，可是他还是被当归娃背着啊！
    身为杏郎，娃娃明明应该趴在他身上呀！
    他还记得曾经看到过、带着一对双胞胎娃，前面一个，后面一个，还能把两个娃同时举高高，看着那位前辈身高八尺，腰粗一尺伟岸模样……
    就很羡慕。
    可是再羡慕他力气也没有那么大，就像他再摇晃树枝也不掉一样，这么没用他能干什么呢？
    他想啊想啊，就发展出了新技能——
    洗衣裳。
    那是杜楠还不会自己擦嘴巴时候事，第一次给自家娃娃解下围兜兜，拿着围兜兜去溪水里清洗时候，短短一段路，他走颤巍巍，毕竟之前可从没有一棵杏郎下过水，试探了试探，他就那么下去了，一部分根须扒住河边土壤，另一部分则牢牢抓住河流中石头，他慢慢蹲下来，学着见过人样子，开始给杜楠洗衣服了。
    那一刻，其他杏郎都被他镇住了！
    看着他们模样，小杏郎第一次找到了些许自信。
    然后第二天……
    其他杏郎就开始学他模样下河给娃洗衣服了。
    又过了没两天，全村杏郎就都会洗衣服了。
    如今村里杏郎如今非常热衷洗衣服，虽然他们只给自己照顾娃娃洗东西，可是娃娃们东西也不少啊，小点是围兜罩衣，大点裤子容易脏，实在不行还有被褥可以洗，总有不少东西可以让他们洗，就象忽然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人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河边蹲了两排洗衣服杏郎。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村子新种了两排垂柳哩！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事，家里小孩子衣服是最容易脏，有了杏郎帮忙，家里主夫省了好些力气，除此之外，如今天气暖和一点了，村里娃娃们总忍不住去水边玩，有了这许多杏郎在水边蹲着，人们再也不怕娃娃们在水里遇上点什么危险了，杏郎们根须在水里扎密密麻麻，你织着我，我编着你，一旦有娃娃落水，杏郎们只要把根须抬起来就好，天然一张大网。
    当所有杏郎都会洗衣裳时候，杜楠家小杏郎新技能便又不显眼了。尤其是他家娃娃还特别干净，吃东西不掉渣，走路不摔跤，在家还不尿炕，他能洗东西都比其他杏郎少好多。所以能挂在枝头上东西也比其他杏郎少好多。
    比如，这次他枝头上就只能挂着一张小小手绢。
    如果秃头算一个优点话，那他大概仅剩秃头这一头优点了——头秃，枝上没有几片叶子，风吹过来，晾在上面东西干得快。
    走到半路上，从树冠上扯下已经干了小手绢，小杏郎将它重新塞回包包，于是，再次回到家杜楠又是一个浑身上下连手绢都干干净净小宝宝了。
    垂头丧气将自己插在院子中央地里休养生息，小杏郎继续思考让自己变有用法子。
    别说，他就这么想啊想啊，足足想了半个月吧，还真让他想到个好法子。
    确切说是被他看到了个好法子。
    当归棉裤上破了一道口子，破掉裤子放在屋里好几天了，她不会缝补，又不愿意麻烦杜楠他爸，于是这裤子已经放在屋里好几天了，她连线都寻摸好了，就是不会补而已。
    于是，当天晚上，学着杜楠他爸样子，小杏郎摸着黑把这条裤子上洞歪歪扭扭缝上了。
    一边儿看顾炕上两个睡觉娃，时不时给他们拉拉被子，一边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小杏郎心里再次充满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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