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冥府铁卫

    “卡杨·保卢斯。”
    阿芙蕾蒂雅用严肃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那个黑袍法师。
    和长公主一样，对方也是埃隆德王国派往千塔之城留学的青年学者团成员。不过，这个人的推荐资格却来自亡灵学派高层。
    据说，当时那届亡灵法师学徒彼此展开了一系列残酷竞争，而卡杨便是其中最后一个胜利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从众多学徒间脱颖而出，得到来自亡灵学派高层的推荐信。
    传闻他那身长袍就是因为沾上太多同学的血故而变成如此肮脏的黑色。
    “既然你出现在这，也就是说亡灵学派已经彻底背叛了埃隆德王室？”虽然是在质问对方，但长公主语气却并不愤怒甚至有些平静。
    艾文早在猎人小屋时就和她分析过现在的局势，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过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他的话。
    “不不不，老同学，你忘记千塔之城的黑格尔老师是如何教育我们的？”黑袍法师摇了摇手指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这件事需要辩证的看。”
    “我是我，亡灵学派是亡灵学派。你是你，埃隆德王室是埃隆德王室。”黑袍法师用他那好似毒蛇吐信般甜腻的嗓音诡辩道。
    “这不过是一场老同学间的见面会而已，怎么就和叛国扯上关系了？”说着，黑袍法师慢慢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透着几分阴柔又毫无血色的年轻脸庞。
    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委屈难过之意，简直就像个被欺负的老实人。
    “那么，请你退下，我现在没时间和曾经的同学聊天。”阿芙蕾蒂雅半点也没放松。
    过去她和卡杨没什么交流，但从其他人口中也有听闻关于他的卑鄙事迹。
    尽管没有实质上的证据，可每个和卡杨竞争的人总是遇到各种不明不白的意外。而后，或许是奖学金、或许是某些荣誉资格、亦或是一样珍惜的魔法素材，最终那些东西都会落入卡杨手中。
    “真是绝情啊，不愧是被绅士们尊称为不可攻陷的寒冰要塞的长公主殿下，这可太让人伤心了。”卡杨抬起右手用食指搭住额头一副为此神伤的做作模样。
    “我只是和那些为讨女人欢心能背下十四行诗上课时却背不下一条法术公式的人谈不来而已。”阿芙蕾蒂雅冷淡地说道。
    见此，卡杨又话锋一转，他那双如狐狸般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微微张开，用饶有兴致地目光瞥向阿芙蕾蒂雅身后那间炼金术实验室。
    “是这样吗？但我听说您最近好像看中某个幸运儿，想来那一定是为学识渊博、知书达理的绅士。何不让那位遭人嫉妒的先生出来自我介绍一下。”
    “这与你无关。”阿芙蕾蒂雅语气生硬地说道。
    “哦，难道说那位先生现在不太方便见客？”卡杨嘴角上扬露出狡猾的笑容。
    “你！”阿芙蕾蒂雅眼神微变，但她的耳旁仿佛再次响起艾文的声音。
    不要跟着狐狸的脚印走。
    “……你在等什么？不对，你在为谁拖延时间？”阿芙蕾蒂雅忽然开口问道。
    长公主的骤然发问让卡杨愣了愣，显然这与他印象中那个不擅长言辞的贵族大小姐并不一致。
    “提高警惕，小芙蕾，我感觉到一股邪恶的气息。”始终沉默着警惕对方的加柏莉忽然开口说道。
    “哎，公主殿下还有这位陌生的天使小姐，为什么你们要揭穿这个事实呢？我真的不习惯和人正面冲突啊。”卡杨叹了口气抬起右手。
    随即，走廊里那些漂浮着的黑色烟雾骷髅向他张开的五指快速汇聚。
    空气中浓度急剧上升的负能量，让拥有动物本能的天界熊和闪金犬连连低吼，其他召唤物也纷纷作出警惕的表现。
    阿芙蕾蒂雅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那些被咒杀之人的亡魂相互融合成一个体积惊人的黑色骷髅，从它身上不断逸散出某种狂乱浑浊的气息。
    “灵体操演，亡魂调和，你晋升亡灵学派二阶的侍魂师了？”来不及阻止他的阿芙蕾蒂雅不由眉头微微皱起。
    “是啊，尽管我不像才能如星辰般耀眼的公主殿下那样，能够轻易得到千塔之城诸多大师的赏识，从魔法师的圣地直接获取咒法学派核心晋升仪式。”
    说着，卡杨嘴角的笑容变得如同一匹孤狼般凶狠，语气中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嫉妒意味。
    “但回国后，有位值得尊敬的先生依然赐予我二阶侍魂师的晋升仪式，而代价，也不过是给他当一辈子狗而已！这是多么，多么的荣幸啊！”
    “你迷失自
    我了。”阿芙蕾蒂雅手心亮起魔力的光芒，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来自母亲的血脉让她能够以常人无法听见的频率发出声音，于是在场所有召唤物们都悄悄摆出攻击的姿态。
    “哈，迷失？”卡杨冷笑一声，左手托着的狂乱灵体进一步压缩变小。
    “殿下，像你那般高高在上的贵族王女，想必是无法理解我这样出身卑微的人，为获得力量能付出多少代价！”高度汇聚的负能量让黑袍法师脸上浮现出一条条漆黑纹路，那是负向魔力对他的肉体造成侵蚀后留下的痕迹。
    “就让我用行动来告诉你答案。”卡杨的声音越发癫狂。
    “一切！”说完，黑袍法师毫无征兆地将背在身后的左手猛然移到前方。
    在他五指间握着一块金属质地的圆形铁牌，从中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散发出狂乱气场的亡魂骷髅彻底吞噬。
    见势不妙，天界熊发出一声咆哮带着浑身电光四射从正面冲向黑袍法师。闪金犬也骤然消失而后出现在卡杨背后，锋利的牙齿直接咬向他那条正在施法的手臂。
    水元素、小妖精，尽管阿芙蕾蒂雅没有出声发令，但所有召唤生物都在同一时间发起围攻。
    唯一例外的只有加柏莉，同样预感到某种危险的她，将自身魔法盔甲的防御力提升到极致，并打起十二分警惕小心翼翼地驻守在阿芙蕾蒂雅身旁。
    轰！
    召唤物发动攻击的同时，走廊尽头也骤然爆开一阵强烈冲击，高度汇聚的负能量直接朝四面八方释放出一圈无差别攻击。
    加柏莉将手中长剑用力刺入地面，整个人半跪着挡在阿芙蕾蒂雅身前，坚如钢铁的双翼向前弯曲并拢成一面天然盾牌。
    在这危机关头，阿芙蕾蒂雅也激发了手中准备好的驱散魔法，让其他召唤生物都被瞬间遣送回自己来的位面。
    不同于用次级异界盟誓召唤来的加柏莉投影，以怪物召唤魔法来到物质界的其他低级召唤生物都是本体前来，它们如果受到足以致死的重伤就会彻底死亡。
    魔力爆发掀起的狂风渐渐停止。
    此刻，走廊尽头已经被彻底炸开，一台三米多高的亡灵傀儡竖立在卡杨身前。
    这台傀儡有着类似人体骨骼的大致外形，但装备武器的手臂却有六条之多。并且，它全身每根骨头都是用某种黑色金属制成，沉重的脚步落在地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就连整栋建筑都因此微微摇晃。
    “冥府铁卫，你居然把那些人的灵魂全部燃烧了！”阿芙蕾蒂雅咬紧嘴唇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一群黑帮打手而已，难道公主殿下还会为这些罪人感到悲伤？”卡杨语带嘲讽地问道。
    他的话竟让阿芙蕾蒂雅一时间有些语塞。
    “出于邪恶目的做出的罪恶行径，不会因为施加在恶人身上就改变其邪恶的本质。”半跪着的加柏莉振翅站起，双翼掀起一阵清风吹散周围的烟雾。
    不过，她身上银光闪闪的盔甲似乎有些变得暗淡。
    “恶人与恶人的厮杀往往会形成更加混乱的漩涡。”见识过更多狡猾恶党的天使，可不会被这种偷换概念的话术轻易蒙骗。
    燃烧灵魂，即使在亡灵法术中这也是极为邪恶的做法，但却能在短时间内生成大量的混乱魔力。
    这股魔力非常难以操控，一般不能用来进行施法或举行仪式，通常会被当做燃料注入一些强大的亡灵傀儡，而眼前这台冥府铁卫就是其中之一。
    冥府铁卫实际上是三阶骷髅战将的特殊改造版本，制造者用魔力传导性极差的晦暗银、侵蚀铁与骷髅战将的骨骼进行置换反应，完成后就能获得一台魔法抗性极强的特殊亡灵傀儡。
    同时这也导致想要驱动该类亡灵就必须耗费大量魔力，才能在完成灌输后让它进入激活状态，得以行动自如地进行战斗。
    “哈，不愧是天使，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光明又正义呢。”卡杨撇撇嘴。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您的价值可比想象中还要高啊。”
    “上次伏击时，我们得知你能够召唤一位圣歌天使的投影。即使比本体稍弱，她的实力也已接近三阶。”看着没有说话的阿芙蕾蒂雅，黑袍法师抬手拍了拍冥府铁卫冰冷的骨头。
    “不然，导师也不会把如此珍惜的亡灵交给我们偷偷带入周围的城市，这可真是有够大手笔的。”
    “所以……”卡杨眼神一冷。
    “攻击！”
    毫无症状，他手中握着铁牌突然发出一道紫光照在亡灵傀儡身上。
    冥府铁卫旋即迈开脚步发起冲锋，沉重的步伐让地面不断开裂，加上腋下两条额外手臂，总共四把弯刀在它面前舞成一阵死亡旋风，另外两条连在肩膀后方的手臂也握紧锋利的短矛，随时准备发动自上而下地攒刺。
    “
    掩护我！”加柏莉高喊一声，双翼放出耀眼的光芒。
    天使深吸一口气，优美的歌声从她口中传出，翅膀上的光芒随即流转到全身，使其力量和敏捷都得到大幅提升。
    而本来稍稍暗淡的银色盔甲也骤然变形，化作一身更加贴合身形、只在要害处留有防御甲片的轻型盔甲。
    与此同时，加柏莉手中的长剑燃起一层耀眼的光焰，剑身尚未触碰到冥府铁卫就让它身上升起一道淡淡的黑雾，那是收到强烈正能量刺激而进入不稳定状态的负能量在外泄。
    喝！加柏莉挥舞长剑挡住四道弯刀的整齐劈砍，巨大的力度让她几乎跪倒在地，双脚踩着的地面都因此凹陷下去。
    女天使还未来得及挣脱，两根锋利的短矛就迅速袭来，可她并不慌乱，只见一道力场构筑的盾牌突兀浮现在前方挡住短矛的攻击。
    “谢啦，小芙蕾。”加柏莉笑了笑，但很快表情又变得严肃几分。
    从近在咫尺的短矛上，她闻到一股腥甜的气味，表明这是两把沾满毒液的阴险武器。
    小心避开短矛攻击，加柏莉和笨重的冥府铁卫绕起圈子，轻便化的盔甲让她行动自如，手中燃着光焰的长剑时不时击中这台亡灵，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令它身上逸散出一股股黑雾。
    “真是狡猾。”卡杨冷笑一声，向冥府铁卫释放出一道防御魔法-死亡装甲。
    带着爆鸣声的黑色能量汇聚在这台亡灵傀儡身上，每次加柏莉靠近就会爆发出一道魔力冲击将她逼退。
    卡杨看出对方并不想要强行破坏冥府铁卫，而是打算靠着正负能量的相互中和，令这台亡灵傀儡提前耗尽魔力停止运作，所以他才会释放死亡装甲来干扰对方的行为。
    于是，女天使与冥府铁卫被迫陷入僵持，前者因为是投影难以对后者造成有效破坏，后者又无法追上前者的速度。
    除此之外，冥府铁卫还靠着庞大的体积，挡住二人离开的道路并让她们难以直接攻击卡杨本身。
    不过，两个法师也没闲着，他们都不擅长攻击魔法或者说看起来不擅长，因此不约而同地选择向敌方施加负面状态，或驱散己方队友身上的负面加成，亦或是用防御魔法进行辅助。
    眼看短时间内无法结束战斗，阿芙蕾蒂雅反而感到焦急起来。
    卡杨的动作明显只是为了拖住她们，听他的话就不难猜出，隶属亡灵学派的高阶法师正从其他地区赶来。
    就在这时，卡杨忽然开口说道：
    “看样子，你并没有成为真正的三阶啊，公主殿下。”黑袍法师从魔法对决中判断出这个信息。
    “……！”阿芙蕾蒂雅脸色微变，同阶法师间的战斗往往也是信息战，谁更了解对手掌握的法术，就更有把握击败对手。
    她几乎用尽全部意志，才忍住没有去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宝石手链。
    “也就是说，不论是召唤天使还是控制数量惊人的召唤生物，都是由于别的原因吗？”卡杨冷冷一笑。
    “王室秘仪？血脉？哼，殿下你还真是让人倍感嫉妒啊！”
    尽管占据了一定的信息优势，但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要知道，情报中提到的那个野蛮人可至今都没有出现。
    是在潜伏还是真的无法出手？亦或是已经离开？要不要试探一下？
    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就在卡杨释放出下一道法术前。
    身边的墙壁突然炸开了！
    一条强壮的手臂猛然伸出，牢牢扣住黑袍法师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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