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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脑侵(二十四)

    英格尔的故事,又叫《踩着面包的女孩》。
    她是个骄奢的孩子。
    她像一只小小的龙,虚荣、脾气坏,喜欢奢华的、闪闪发亮的华丽物品。
    她回乡探亲时,路过沼泽,因为怕弄脏自己好看的鞋子,用雇主好心赠与她的面包垫脚。
    踩在面包上,她不幸一路沉底,来到了地狱。
    英格尔被肮脏的癞□□包裹,被滑腻的蛇缠住脖子。
    她变成了不能动弹分毫的石像,甚至不能弯下身来,咬一口曾被她轻贱地踩在脚下的面包。
    因为过度饥饿,她的胃自己吃掉了自己。
    再后来,她的内脏开始互相吞噬。
    因为她的失踪,她糟糕的故事开始在民间流传。
    她的母亲哭泣,她的雇主惋惜,无数陌生人嘲弄且鄙夷,只有一个孩子为英格尔的遭遇流下了眼泪。
    孩子问,如果她知道错了,要怎么办呢。
    英格尔在地狱里受着长期的折磨。
    直到那个曾为她哭泣的小孩子老了,临终前看到了地狱里的英格尔,再次为她流下了眼泪。
    英格尔大彻大悟,痛哭一场,随后,她变成了一只沉默的小鸟,飞向了天际。
    她勤勤恳恳地收集着被众人遗失、浪费的面包屑,一点点赠与别的饥饿的鸟儿。
    直到她收集的面包屑积攒起来,达到了当初被她踩在脚下的面包的长度。
    她振翅高飞,自由地飞向了太阳,像是神话里的伊卡洛斯,自此消失无踪。
    ……梦幻联动。
    南舟自己表示不满意:“我应该早一点发现的。”
    《糖果屋》和《踩着面包的女孩》之间的元素重叠很多。
    饥饿,以及面包屑,是最明显的两个表征元素。
    一个是用来回家引路的,一个是用来赎罪的。
    除此之外,重叠的细节点也早就留给他们了。
    譬如,《糖果屋》里载兄妹俩过河的是野鸭,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只不大漂亮的小鸟。
    兄妹两人逃出糖果屋后,拦住他们的应该是河。
    他们看到的却是恶臭的沼泽。
    自认为是《糖果屋》十级学者南舟默默自我反省了一小会儿。
    江舫看他自闭低头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揉揉他的后颈,予以安抚。
    两人心里都下一步情节的走向,有了个大致的猜想。
    所以,在江舫重新戴好了自己的choker后,进了储物格后就昏昏沉沉饿睡过去了的李银航,被强行抓出来,点名回答问题了。
    大致了解了自己被关进去后的剧情后,李银航揉揉眼睛,大概提炼出了眼下信息的要点:“所以,一共有两个童话故事?”
    江舫补充:“以两个故事的剧情占比而言,英格尔应该只能算是一条支线剧情。”
    南舟老师严格要求:“你不要提醒她。”
    江舫举起双手,微笑着表示OK。
    “为什么只有这个游戏副本特殊呢?”
    李银航一觉醒来,也从看到生吃活人的阴影中恢复了不少。
    她的思维逐渐活跃起来,提出的问题也逐渐有了南舟绕过芜杂讯息、直击核心的锋利:“我们经历的其他的童话故事都是单线程的,没有这样的支线剧情。”
    “为什么……”
    自言自语一阵,李银航恍然大悟,稍稍提高了音调:“是不是走廊里,那个吃东西的声音……!”
    南舟和江舫同时她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李银航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处在不远不近的尾行当中,猛地捂嘴。
    前方的樵夫也听到了什么,紧张地回过头来,流汗的脸膛涨红得像是一只红皮鸡蛋。
    三人压低身子,并排蹲在灌木中。
    南舟按着李银航的脑袋,江舫把南舟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
    东张西望的樵夫感觉自己确实听到了一个女声。
    但担心是新妻子跟来了、怕她辱骂自己不利索地把前妻生的两只拖油瓶扔掉,他抱着两个孩子,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投入了密林深处。
    躲在灌木丛后的李银航,紧张兼着兴奋,一颗心抵着她的腔子扑扑乱跳。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高考时意外发现,自己那道向来会采取战术性放弃的倒数第一道大题有解题思路一样。
    她望向南老师,想求证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确。
    南舟不着痕迹地一点头。
    李银航的话,的确触及到了一个核心的问题。
    他们看似玩的是五个分散的游戏。
    但实际上,副本总体的名字,叫做【脑侵】。
    理论上,他们侵入的是一个人的大脑。
    大脑的各个分区,互相联动,互相作用,无声地反映着这个人的喜好。
    大脑里有什么,往往就代表这个人有什么。
    【脑侵】副本的游戏性质,标注的是看似人畜无害的“探索”。
    他们的漫游旅程,也就是探索这个人的过程。
    进入副本后,最让南舟印象深刻的,就是走廊里时时回荡着的、规律的牙齿咀嚼食物声。
    这声音的存在感极强,持续时间极长,只在他们走出第三扇门时停顿了一段时间。
    这恰好和眼前的故事性质有所重叠。
    正因为这大脑主人的食欲格外强烈,所以才在这一关内出现了穿插着《糖果屋》和《英格尔》两个带有饥饿主题的故事。
    这样看来,他们之前经历的三重关卡,都在有形无形地彰显着他们在探索着的、大脑的特性。
    其实,李银航在副本的一开始,就表现得很不错了。
    早在进入图书馆、南舟和李银航在书架里时,她就南舟提出了一个发现。
    那时,李银航谨慎道:“南老师,你不觉得这里的书有点儿多吗。”
    什么样的人,能读下这么多的书?
    高达几百个书架,足可以构成一个迷宫的书?
    只是,玩着玩着,李银航就忘记了这个本来由她提出的问题。
    因为每一关都有不同的童话分散精力,她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的游戏都当成了独立的小游戏。
    而南舟从来没有忘掉。
    他走过的每一个关卡,都在不断输送信息,帮助他勾勒这个大脑主人的画像。
    一笔笔的画像画下来,却逐步形成了一个诡谲的怪胎。
    粗劣的线条,太多的矛盾,让这个人的形象,在南舟心目里越发难以捉摸。
    当然,在这个时限性极强的副本里,只适合启发思维,不适合继续静心分析下去。
    点到即止就是了。
    而南舟也需要尽快换个环境,帮助他思考。
    适当的饥饿还能让人思维运转速度加快。
    过度的饥饿只会让人发疯。
    李银航:“那我们就跟着他们走吗?”
    她还有些忐忑。
    如果遇到女巫,怎么办?
    难道兄妹两人的愿望,是要杀掉女巫?
    倘若女巫也是被糖果屋控制、不得不靠食人填饱肚子的普通人,他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那么,他们是要抓紧时间,赶到樵夫前面去吗?
    这种决策,就不是李银航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了。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南舟。
    南舟思忖半晌,说:“我也认为和女巫有关。”
    说着,他看向了江舫。
    但江舫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表示赞同。
    在樵夫和兄妹走远后不久,渐渐有鸟鸣声向这边汇聚而来。
    四五只小鸟围了过来,埋头啄食着哥哥洒在地上、用来作为回家路引的面包屑。
    江舫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有英格尔的故事呢。”
    李银航:“……?”
    她一头雾水。
    不是因为这个大脑的主人食欲过于旺盛,所以分管饥饿信号传递的脑区功能格外活跃吗?
    他们刚才不就在讨论这个问题吗?
    然而,南舟只在短暂思考后,就果断放弃了自己的推论,转而赞成了江舫的提议:“你说得。”
    李银航:“……哈?”
    每当这个时候,李银航都会觉得自己才是三个人当中的那个外籍人士。
    “我们走过了三条时间线。现在是第四条。”江舫说,“四条时间线,是有共性的。”
    李银航小心翼翼地猜测:“……他们都很饿?”
    江舫:“嗯。这是其中之一。”
    从女巫家中逃出时,故事情节中,哥哥怕吃胖了,被女巫吃掉,已经连续几天没有进食,而妹妹生活在恐惧中,恐怕也没有什么吃东西的欲望。
    李银航继续猜测:“还有的话——每条时间线里,难道都是他们陷入危机的时候?”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先否定了自己的推论。
    最初的时间线里,兄妹两个挖坑搓手手等吃人的时候,明明是他们这三个客人的危机更大。
    所以,另外的共性是什么?
    江舫提出了他的猜想:“如果,四条时间线,都代表着和‘家’的背离呢。”
    “第一条时间线的兄妹,他们无法战胜自己的食欲,所以他们接管了糖果屋,成了糖果屋的主人。他们是看似自由的,但永远被食欲和活命的渴望绑在了糖果屋里。”
    “第二条时间线,他们同样无法战胜自己的食欲,吃了自己的父亲。”
    “第三条时间线,他们被大泽封住了回家的路。”
    “按理说,假如他们遭逢的是‘生命里最害怕的时刻’,我认为,第四条时间线里,兄妹俩应该是被女巫囚禁起来,我们应该见证他们如何杀掉女巫。”
    “但是并没有。”
    李银航恍然大悟:“我们到的是他们两个被父亲抛弃的时间线——”
    这些时间点,两个孩子来说,象征着都是生命里和家背离的时刻。
    被饥饿裹挟,不得不住在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被饥饿主宰,亲手毁掉了“家”。
    被大泽阻拦,一度无法回“家”。
    被父亲抛弃,并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情况下,仍然趴在父亲的背上,和“家”渐行渐远。
    在以兄妹二人为主角的时间线中,女巫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
    这或许让他们感到恐惧,却不会让他们感到格外的痛苦。
    他们跌跌撞撞地彼此扶持,一路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
    玩家和他们一样,体验着噬人的饥饿和不安,一路逆向奔赴,走过了他们曾走过的路。
    然而,兄妹俩暗含在诸多愿望表象之下的祈求,只是想要回到家而已。
    虽然不算温暖、但是两个孩子来说意味着天的,有父亲的家。
    首条世界线的兄妹,的确无法道出他们的愿望。
    那个时候的兄妹两人,除了吃人,并没有其他的愿望。
    因为他们真正想要的,早就已经没有了。
    江舫说:“所以,我认为英格尔的存在和插·入,是一条暗线。”
    李银航终于明白了:“小鸟,是一个‘拯救者’的角色?”
    她再次激动起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也可以救我们,只要我们找到半块面包——”
    “可食用的面包。”南舟补充道,“它说过,它不要糖果屋里的面包。”
    李银航积极起来,连腹中尖锐的饥饿感也不明显了:“那我们先去大泽边找小鸟,问一问它——”
    南舟没有说话,抬手向不远处一指。
    来啄食面包屑的鸟中,不知何时混迹了一只熟悉的杂毛小鸟。
    但它只是探着脖子,啄着些边角草缝中的面包屑,仪态中很有着些少女的矜持。
    樵夫及兄妹二人已经走远。
    所以南舟坦坦荡荡走出了藏身处,在它面前站定停下。
    他开门见山:“如果给你半块面包的酬劳,你可以带我们找到离开的门吗。”
    李银航:“……”可以这么直接的吗。
    小鸟停下了动作,静静看向三人。
    它发出少女悦耳的声音:“可以。”
    南舟:“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它说:“你可以去沼泽边找我。”
    说完,它便扑打着短短的翅膀,向远方飞去。
    眼见有了目标,有了从这无间的饥饿地狱中走出的可能,李银航忙说:“那我们走吧!”
    眼见李银航向小木屋的方向走去,南舟他们并没有立即跟上。
    “要告诉她吗。”南舟问江舫,“我的事情。”
    江舫反问:“现在?在这里?”
    南舟想了一想:“嗯。带她出去再说。”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十来个小时的流程。
    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需要信任,也需要相稳定的情绪。
    等到他们出了【脑侵】副本,再跟李银航说明吧。
    作者有话要说:舫哥揉猫猫后颈皮,效果拔群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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