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笔迷楼]
秦剑风作为听澜宗宗主,在位二十余载,身死后自不能悄无声息地掩埋便罢,阙清云亲自撰写讣告,将其遇害之讯昭告天下,并在听澜宗举行吊唁大典,告慰亡灵。
听澜宗两任宗主接连暴毙,玉州各大仙门都为之震动,不少有心之士从中嗅到腥风,只觉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几有风雨欲来之相。
各宗各派纷纷派人前往听澜宗悼念,其中就有曾经与阙清云短暂交锋的玉仙门大师姐莫长鸢。
这日天色灰阴,灰蒙蒙的云层堆得很厚,仿佛随时可能电闪雷鸣,落下倾盆大雨。
听澜宗长老弟子皆着缟素,引来访宾客入前山正殿祭奠,前山人来人往,作为宗主的阙清云却未现身。
前来吊唁的访客亦不乏往日曾同听澜宗有过旧怨的散修魔修,借悼念为由前来瞧听澜宗的笑话。
只不过,从表面上看,他们都按规矩行事,未有什么出格的举止,听澜宗也没有理由无故将人逐走。
阙清云没有现身主持大局,这一举动自然引人注意,人群中有人交头接耳,细声讨论。
道是日前有传言说听澜宗宗主秦剑风和清云仙子阙清云不睦,两人原先已打算结成连理,然因清云仙子爱徒叛出师门之故,秦宗主欲肃清门楣,阙清云却有心包庇,因此交恶。
不仅婚事毁于一旦,甚至引发阙清云的反心,故而双方反目,兵刃相见,秦剑风极有可能是被阙清云暗害的。
还有人说老祖宗季伯宗也非自然坐化,先前镜虚门之变闹得人心惶惶,听澜宗死了不少人,说不定也是阙清云的阴谋。
这么短的时间内,季伯宗和秦剑风相继离世,阙清云又不在吊唁会上现身,怎么看怎么蹊跷。
貌若高岭之花,心却狠如蛇蝎,果然最毒妇人心。
这些小声议论只字不落地传入云仙居,阙清云执起一枚白子,波澜不惊地点落于棋盘上,黑子大势被这一子截断,已是日暮西山。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从方才开始就坐立不安,神情局促,见这棋到眼下地步已无力回天,明明是输的一方,她却长出一口气,出声赞叹:“师妹棋艺高超,长鸢自愧不如。”
“莫师姐过谦了。”阙清云面露微笑。
遂不再行棋,端起一旁的玉壶,替莫长鸢斟上热茶,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对这些传言,莫师姐作何想法?”
莫长鸢闹不清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本是奉玉仙门宗主之命前来听澜宗吊唁,没曾想刚行至山脚,便被阙清云请到云仙居来。
对方不声不响,让她坐下饮茶,再摆了一盘棋,棋下到一半,又有长老前来汇报前山正殿那些闲言碎语。
她自认同阙清云虽然算不得多熟悉,却也没有结怨,阙清云何故如此针对她呢?
自上次她们在金灵山见过一面,她便知这阙清云非良善之辈,是不好相与的。
莫长鸢垂下眼睑,故作镇静:“想必是闲人诽谤,阙师妹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呵。”阙清云闻言,却是嗤声一笑。
陡然听到这清寒的冷笑,莫长鸢双肩轻颤,手中茶盏也因此猝然一抖,滚烫的茶水溢出杯沿,洒在她的手背上,她却不觉得烫,只一阵阵地背脊发凉。
“道听途说之言总似是而非,难窥全貌,不过是有心之人刻意散播,模糊真相。”阙清云出言点评,声音很轻,缥缈如云。
但听她这么说,莫长鸢紧张的情绪稍稍平复,这话的意思,应当是阙清云认同了她方才说的“清者自清”吧?
这想法将将浮现,便听得阙清云话音一转:“不过……这二人之死虽非我亲自动手,却也的确在我筹谋之中,这么说,莫师姐可能明白?”
莫长鸢呼吸一窒,手中茶盏落地,摔得粉碎。
她脸色刷白,思考也几乎停滞,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剑悬在她头顶上,只要她哪句话不合阙清云的意,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惊得她冷汗涔涔,毛骨悚然。
她一时想不明白,阙清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莫师姐想必疑惑,师妹何故特地请师姐来云仙居下棋,还同师姐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阙清云幽深的双眼注视着莫长鸢,看穿了莫长鸢所有心理活动,将她的顾虑和胆怯全都宣之于口。
莫长鸢已很难维持表面的冷静,恐惧从她的双眼中泄露出来,藏在石桌下的双手抓皱衣摆,连方才摔碎的杯盏都不敢多看一眼。
“师姐不必害怕,师妹对师姐并无加害之心。”阙清云淡淡然说着这样的话,可在莫长鸢看来,实在毫无取信之处。
“不瞒莫师姐。”阙清云抿了一口清茶,而后继续从容不迫地说道,“师妹今日请你来云仙居做客,确有私心,遂与师姐开诚布公,同样,也希望得到莫师姐同等的坦诚。”
莫长鸢总算听明白了阙清云的目的,遂深吸一口气,强压心悸之感,问道:“清云师妹有话可以直说,但凡长鸢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阙清云闻言笑了,眼神却是清清冷冷,并无丝毫波动,语气平淡地开口:“师妹听说今次仙宗同盟聚首,大璩王国祭司,浑天道尊亦将出席,可有此事?”
浑天道尊,原是道衍宗祖师爷的师弟,乃道衍宗正统,道衍宗为集结皇权,派其入驻大璩王朝皇宫,成为王朝大祭司。
其人修为极高,是最初主张以半神残躯衍生出的秘境为根基建立宗门的元老级人物之一,同时,此人还是无相神踪界的傀儡符制符术鼻祖。
玉仙门虽未位列十大仙宗,却也是名扬一方的大宗,其宗主与道衍宗一位颇有名望的长老沾亲带故,获取这些消息,总能快人一步。
此言一出,莫长鸢脸色再次变幻。
浑天道尊沉寂清修已有数百年,仙门中年轻一代少有听过浑天道尊名号的,阙清云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她猜不到阙清云的想法,又因先前惊吓乱了心神,未及细细思量,便坦白道:“确有此事。”
阙清云扬眉,鸦羽似的长睫下瞳孔幽深似海。
片刻后,薄唇微启,又言:“莫师姐,师妹有一事相求。”
“姐姐。”殷晴雪牵住玉潋心的衣摆,轻轻拽了拽。
玉潋心伏于书房木窗旁,手中把玩着那枚刻字的玉佩,眉头却加不加班蹙起,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她原该陪殷晴雪认字,与之一块儿抄写经文的,但在莫长鸢步入云仙居后,她便被院中对坐的两人引走注意,心思全无了。
殷晴雪见其不应,小手上便加了些力,扯动她的衣角。
玉潋心终于发现身侧的小人儿,虽心情不虞,却还是耐着性子扭头看去:“作甚?”
殷晴雪眨眨眼,见其回头,方问,“院里,是谁?”
“莫长鸢。”玉潋心语气不善地回答,“玉仙门掌门人的爱徒。”
不等小姑娘再开口,玉潋心已猜到她想问什么,便道:“当是来吊唁秦师伯的,不知师尊寻她作甚,玉仙门和听澜宗也没什么交情。”
院里两人隔得远,阙清云又刻意压下了说话声,玉潋心纵然有心偷听,也一个字都听不见。
只知道她们相谈甚欢。
玉潋心的不悦全写在脸上,殷晴雪不敢触她的霉头。
顿了须臾,女孩儿眼珠一转,突然趴在玉潋心身侧,朝院里放声唤道:“仙师!”
院中两人同时回头,便见玉潋心大惊之下从身后抱住殷晴雪,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乱喊。
莫长鸢满目惊讶,阙清云则淡淡一扫,眉头稍蹙。
被阙清云的目光锁定,玉潋心顿时没了动作,殷晴雪呜呜闷哼,用力挣开她的钳制,还朝玉潋心呜噜噜地吐了吐舌头。
玉潋心懒得搭理她,隔着数丈虚空同阙清云遥遥对视。
片刻后,玉潋心哼声撇开脸去,顺便拨去撑杆儿,书房窗户哐的一下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徒弟:她们相谈甚欢。
莫师姐:瑟瑟发抖.jpg
上一章有个评论太优秀了,角色心理分析到位,课代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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