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于是女道士往屋子里迈了一步,尚楠自觉的往旁边一让。虎丘回首一看,只见二人并立,男的俊美女的俏丽,树桩桩高挑挑,当真是璧人一对儿。女道士问道:“李先生现在可有余暇?”
李虎丘笑道:“没有,正忙着呢!”
李云霞道:“先生说笑了,您现在分明正闲在呢。”
李虎丘起身道:“我其实正打算出门办事儿。”
李云霞前行一步,忽然道:“李先生练的是八卦?”
李虎丘神色一肃,郑重道:“虽未列八卦门墙,但身上的东西的确是祖宗传下来的玩意儿,只是艺业浅陋,不敢称八卦门人。”
“李先生年纪轻轻,一身功夫却已不逊于一代宗师,少年有为,门户中难有人能及得上,又何必太谦虚?”李云霞道:“形意八卦门的弟子遍布天下,能将把式学在身,便算是门户人,入不入门已不重要。”
江湖盘道是旧习,如今资讯通畅,四海若比邻,人心早脱去旧日束缚,这些陈规早没多少人愿意讲究。但论及师门却又不同。武道中人讲究出身门户,一身功夫得自何处总有个来历,不认师门便是欺师灭祖。李虎丘一身功夫的基础大半传自董兆丰,但真正发扬光大至今日成就却是靠自身的际遇和努力。虎丘与董兆丰亦师亦友,亲近处又情同祖孙。董兆丰不收他入门墙,他便从不敢自称是八卦门人,听这位云霞道姑这么一说,倒似有意把他列入八卦门户内,李虎丘对此绝无反感,欣然一笑道:“道长有何指教但讲无妨。”
李云霞道:“李先生可知道本门的来历?”
李虎丘点点头。清咸丰年间,形意大师李洛能弟子郭云深先生入京会八卦掌宗师董海川,文比武战三日夜,难分轩轾。至第三日,董海川招式渐渐行开,终于令郭云深叹服不如。二人惺惺相惜,遂互相研究数月,始知二者拳名虽异,其理法则却是相通。二者固然可以交相为用,相辅相成却更有一番新意变化。于是当时决议,合为一门。这便是形意八卦门的由来。
李云霞点头道:“李先生说的不差,络能先生正是先太曾祖,家曾祖便是形意八卦门二代弟子之一,李存一先生。”
“原来是师姑到了。”李虎丘躬身一礼。
李云霞赶忙还礼,口称:“不敢当!”
虎丘微笑道:“形意八卦门自孙禄堂一辈起便分了海内海外,久闻李先生的后人有海外一支,家学渊源艺业精深,功夫尽得形意精要八卦神髓,令曾祖高于孙先生一辈,董师傅却是孙先生的嫡亲徒孙,我这身功夫多半拜董师傅所赐,这声师姑您还是当得起的。”
李云霞道:“好!既然你称贫道一声师姑,我便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可自认是形意八卦门的弟子?”
“虽不敢自诩,但心向往之。”
“若有与董兆丰同辈,功夫亦不逊色于他的形意八卦门中尊长愿意收你为徒,给你一个列入门墙的机会,你可愿意?”
“自然是……李虎丘淡然一笑,不愿意!”
李云霞顿现不悦之色,诧异道:“为什么?”
李虎丘傲然道:“我师从董兆丰学过一年八卦掌功夫,对于形意稍有涉猎,入董师门墙一直是我心中所愿,若能遂了心愿,虽万里迢迢千重险阻亦心甘情愿,至于其他人……虎丘嘿嘿干笑,纵然功夫强过了董师傅,又与我何干?”
李云霞凝眉怒目咤道:“李虎丘,你学了形意八卦门的功夫却不肯归列门墙正宗,莫非想欺师灭祖?”
李虎丘忽然从沙发另一面越过来,嘻嘻一笑,道:“师姑都叫了,您这翻脸也忒快了点儿,非是我不识抬举,乃是因为我这一身功夫起始自下五门中的盗门,鸡鸣狗盗之徒而已,哪里配列入形意八卦门之正宗?”
李云霞面容稍霁,语气和缓些道:“英雄不问出身,形意八卦门不是那些标榜正宗的刻板门户,家兄李云霄添为当今世界形意八卦门总会长,听闻李先生你少年英才,屡有惊人之举,只可惜因幼年不幸失身为盗而不得入门墙,家兄听闻此事后一直深感遗憾……”
李虎丘摆手打断,一指尚楠道:“这小子是我兄弟,也算是半个徒弟,您那位家兄李云霄先生若是能胜过他一招半式的,我或许会考虑跟他过几招,至于拜不拜师的,总要验验货才行。”
李云霞吃了一惊,她一身化劲功夫已称得上登堂入室的人物,眼光不差,尚楠给她的感觉,一举一动皆有宗师气度,神态气质一派苍茫雄浑真可谓深不可测,似乎已不在其兄李云霄之下。武道中人对于师徒关系向来看重,这种话绝不适合拿来开玩笑,李虎丘竟当面便自称是其半个师父,徒弟如此,这年纪轻轻笑起来贼忒兮兮的华夏贼王又是什么境界?她面色惊疑不定,看了一眼尚楠,又看一眼贼王,着实难以置信。
尚楠认真道:“我的功夫化劲以前只有一位功夫未入门的师父依照一卷残本指点,十六岁至化劲,之后三年不得寸进,全亏遇上虎哥从旁指点,多经实战生死考验才有今日,我们名虽为兄弟,实际上虎哥在我心中就是良师。”
李云霞终于死心,尽管尚楠说的委婉谦和,但她生平见过宗师人物三人,只有李云霄的气度堪与尚楠一较短长,另外两位似乎还要逊色于他。难道说这个李虎丘已经超凡入圣达到神道境界了?又看了一眼李虎丘,怎么看都觉着不像。终于一跺脚道:“既然李先生宁肯背上欺师灭祖的骂名也不愿入形意八卦门,那我只好照实回报家兄。”顿了一下,又道:“听闻昨日李先生在楼上网球场威风八面,出手便要将马嘠尔先生的儿子丢下楼,好煞气!好威风!眼下楼上有一人恭候大驾,想与李先生切磋一二,却不知李先生可敢应战?”
尚楠刚要说话,李云霞却又说道:“此人乃是形意八卦门总会的总教,一身功夫初窥宗师境界,只想向李先生讨教几手八卦掌功夫,李先生刚才也认可自己是八卦门中人,此乃门户内切磋心得,绝非一般挑战较技,这位先生虽以李先生徒弟自居,但贫道看他身形步法,气度举止,分明已得了太极功夫的精要,这形意八卦门内部的事情你还是不方便参与吧?”
李虎丘嘻嘻一笑道:“形意八卦门自孙禄堂先生以降,海内海外便分成了数派,只李氏一门便又分了三派,都以正宗自居,先有李梦熊先生在台岛,再有李维宗先生在欧洲,国内还有李孟捷先生的先天形意八卦门,李氏之外还有韩慕侠先生传创下的张派,孙一周先生的孙派,有注重形意修养的,有注重八卦意境的,各家皆有其长处,我正想见识一下,只是不知道楼上等候的这位师父属于哪一家?”
李云霞微微一愣,打揖手道:“李先生渊博,实不相瞒,楼上等候之人乃是家叔李天熙,先生口中尊讳维宗者正是家祖父。”
海外华人遵循传统,许多老令儿规矩国内早已失传,但在海外华人圈中却得到了极好的传承。这李云霞到此的目的虽然不讨喜,但她说话用词谦逊礼数周全,令人听之便难起反感之心。李虎丘点点头,故意酸溜溜取笑道:“既然是师门长辈有邀,也只好百忙中抽出点时间拔冗一顾。”
第413章 拳道之争
网球场,一干西方纨绔年轻人们散乱坐在四周,有中年男子站在场间已等候多时。李云霞引虎丘兄弟到来,他只站在那纹丝不动,神态间倨傲非常。直至尚楠行到他近前,显露出强于彼的圆满气度,他才神色一凛。待李云霞为他们彼此做过引荐后才暗自长出一口气。决定出头之前豪情万丈,真至此时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有一位圆满宗师坐镇。所幸自己将要讨教之人是李虎丘而非这个尚楠。
中年人在打量李虎丘的同时,虎丘也把此人打量了一番,见此君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器宇轩昂,月白缎唐装穿在身上更增几分飘逸。形意八卦门海外李家一脉的人卖相倒是都不错。但要说到功夫,这人就差点意思了。贼王纵横天下,所见高手圆满大宗师都在双手之数以外。这位李天熙先生虽是门中前辈,但武道境界比之尚楠还逊色一筹。
寒暄已毕,进入正题。李天熙道:“久闻李先生是董八卦的门外弟子,年少有为,艺业高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阁下已是武道中登堂入室的人物,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老辈人讲,拳不与门外人争强,艺不同无术者斗狠,却不知李先生昨日何故欺我家中不通拳艺的晚辈,这些孩子并非武道中人,李先生昨日之举未免有些不妥吧?”
李虎丘嘿嘿干笑两声,说道:“您是八卦门中前辈,应当最知道华夏人讲究礼仪,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自取其辱,昨日之事是他们无礼在先,所仗凭者不过是显赫背景和一名保镖,武道没有国界,武道家却是有国籍的,李虎丘身为华夏子孙炎黄后裔,洋鬼子以居高临下歧视之态欺到面前若还装作虚幻若谷,那你我之辈练这一身功夫还有什么意义?”
这番话巧妙的将李天熙强调的武道规矩转移到民族大义上来,那位险些被虎丘丢下楼的马嘠尔家族传人言语无礼乃是不争事实,李虎丘这番话理据俱全义正辞严。李天熙闻听此言面露不悦,“先生张嘴闭嘴口呼洋鬼子,可见在你心中对西方文明早有偏见,你心存偏颇之念下,处理事情又岂会合乎道义规矩?”
西方文明?恃强凌弱?想到那些流散在海外的国宝,想到金川师父的临终遗言,李虎丘心中冷笑,不耐道:“天熙先生还是别浪费口水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文的武的划下道来吧。”
李天熙肃容额首,“好说,既然都是同门,动手前我有几个问题请教李先生。”
李虎丘抱拳道:“请!”
“请问李先生,何为八卦四正?”
“坎居正北,离位正南,震在正东,兑在正西。此八卦之四正也。”
李天熙点点头,“再请问,董师祖曾言,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心无其心,心空也,身无其身,身空也!这句话如何解?”
董兆丰拳理精深,传授虎丘技艺虽时日短暂却从未刻意有所保留,这拳法至深的道理他也曾对虎丘详细解说过。
李虎丘道:“所谓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是谓真空,虽空乃至实至诚,忽然有人来击,心中并非有意打他,随对手意而应之。拳经说:‘静为本体,动为作用’,即是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无可无不可,技艺之用者,心中空空洞洞,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而时击之。”
李天熙又问道:“形意八卦门中有内外之法,先生可知其中其中诀窍?”
这是形意八卦门中拳理精髓,涉及到刚柔变化,阴阳互济,董兆丰当年传授技艺时,虎丘境界尚浅,还领悟不了这门中顶尖诀窍,故此这句话虎丘也是第一次听说。但他现在已是独创心之神道,开天辟地的大宗师。虽然体术修行不过绝顶境界,但若论对于武道的理解,甚至已在董兆丰之上。遂道:“练拳者,是效法天地化育万物之道,此理存之于内而为德,用之于外而为道,又内劲者,内为天德;外法者,外为王道;譬如一物之性能刚柔曲直、纵横变化、灵活巧妙,人有所不能及,因此,练拳术者,是格物而知其性能并得之于心,能尽物之性,可内亦可外,内外如一,才能尽己之刚柔变化。”
这番道理一出口,李天熙面色便是一变!
李虎丘所言皆是拳道至理,涵盖了形意八卦之拳道的究极理论,却又与前辈老师们传下的道理皆不同。李天熙的武道境界不是最顶尖的,但他拳理精深,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是海外形意八卦总会当中最高的。
李天熙面色数度变化,沉吟良久,终于点头赞道:“李先生对拳法的理解已至大道之境,令老朽钦佩不已,但不知先生对实战技法又作何高论?”
李虎丘道:“练拳至出拳无意随心而走的境界,不动则已,动辄惊人,起如钢矬,落如钩杆,起似伏龙登天,落如霹雷击地,打人就像走路,看人好比蒿草,遇敌便有必胜心,当刚则刚,当柔则柔,起落进退变化,皆可因敌而用,譬如练蛇形,蛇有拔草之精,至于蛇之盘旋曲伸,刚柔灵妙等式,皆伊之性能,常蛇阵式,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道应,击其中则道尾皆应。”虎丘说到这里,回首看一眼尚楠,续道:“练拳至此,诸形皆无,万象皆空,混混沦沦,一浑气然,何有太极?哪来八卦?”
尚楠似有所悟,凝神思索片刻,问道:“虎哥的意思,拳法到了这种境界,便无需分别是形意还是八卦亦或者是太极?”
李虎丘额首说正是如此!接着道:“拳术不在形式,只在神气圆满无亏而已!神气圆满,形式虽方,也能活动无滞;神气不足,就是形式虽圆,动作亦不能灵通;老师父讲:‘尚德不尚力’,意思就是养精蓄神,用神意合丹田,先天真阳之气,运化于周身,无微不至,以至于应用,无处不有,无内也无外,所谓物物一太极,物物一阴阳,若能彻悟这个道理,融会贯通到你的拳法中,你距离董师傅谢松坡他们那样的真正大圆满境界便不远了。”
“一派胡言!”李天熙之前听的津津有味,到后来李虎丘以形意拳为例解说拳法至理,竟说出跳出门户之见,无太极八卦之分这样的话来,这样的道理已经超乎了李天熙对拳法的理解和认知,在他听来,这是大逆不道否定门户师长的邪说歪理。听至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勃然大怒,断喝一声道:“八卦转掌老八手,每手再变为八式,以及六十四式又拆为六手,但无论如何拆变,终归于左右磨身掌,是即静中求动之道,发于静而不动之腰脊,掌发于手,根于脚,收纵于膀腰,需快如掣电,重如山岳,轻灵如荷珠,临敌时人重我轻、人快我慢、人慢我走,有羽毛不能加、飞虫不能遇之势!人如一球形,击必求其中心,而我亦球形,遇击则圆转以走,若其不动者,当静以待动,伺机而发!这才是八卦掌精义,董兆丰没教过你吗?”
李天熙所言乃是八卦掌不传之秘,董兆丰还真没教过。李虎丘凝神倾听,末了却在心中慨叹,多亏董师傅当年没教到这一步,他当年若将八卦掌练通至此,哪里还会钻研什么心之导引术,领悟哪门子心之神道,只怕全然迷惑在这八卦一门中了。更不会有今日大道无形,神机圆通,指技亦惊龙的彻悟。眼前这位形意八卦宗师已深迷其道,跟他说多少都是废话,想要证明对错最好的方法就是锤他一顿。
李虎丘对此人品格本就已看低一线,此时更不会顾及什么前辈脸面,嘿嘿一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天熙先生是八卦正宗,想必你的道理是对的,但却不是说给晚辈听的,要想让晚辈心服口服,还得在拳头上见真章。”
李天熙自幼学拳,天赋颇佳,但却直到五十岁上才练到绝顶境界,原因便在于他对拳术理论的研究过于痴迷,形意八卦甚至是太极,所有内家拳法他都深入研究。他所以跟李虎丘先辩论拳法之道,原是打算凭借精深的拳术理论打动贼王,却不料李虎丘对拳道的理解已脱离了前人彀壶,他这番高深妙论若在两年前说与虎丘听,就算不能引得贼王纳头便拜师,至少也能令虎丘高山仰止心存敬仰。但此刻,他便是说破大天去,在虎丘眼中也不过是画地为牢匠气十足的层次。
李虎丘欲与李天熙动手印证拳理,尚楠忽然横身拦住,道:“虎哥稍等一下,动口你来,这动手却哪能用你亲自来,不就是比试八卦掌功夫吗?你平日教我的与你练的有何差别?”言罢,不等虎丘拒绝,豁然转身面对李天熙,猛然一跺脚,力从脚心发起,气血至梢发,直过顶门。李天熙等人眼睁睁看着,只见小楠哥怒发冲冠气势飞腾,真无愧盖世豪雄!
师父被挑战,弟子代劳乃是武林道的规矩,有句话叫拳怕少壮,那些年少时打出名堂的老拳师们到了年老体衰时,名头响亮,若想保住名声不衰,便要收一个能顶起门户的徒弟代为应付数不清的想一战成名的挑战者。尚楠与虎丘名为兄弟,武道上称之为师徒亦不为过。
小楠哥本是浑金璞玉,如非遇上虎丘后多经磨砺又得虎哥细心指点,纵然他天赋得天独厚,时至今日也未必能跨过化劲那道门槛。这时站出来以弟子礼代虎哥出战,确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师父未免年轻的太甚而且武道境界还不如徒弟。这样的师徒关系,看上去总缺少些说服力。
李天熙眼见尚楠气势惊人,他深知拳理通明不如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尚楠明显已是圆满境界,手、眼、身、法、形俱胜过他太多,虽明言是比试形意八卦门的功夫,动起手来,他依然毫无胜机,正要拒绝时,却见李虎丘忽然身形一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贼王已站在小楠哥身前。反手一拿便擒住了尚楠肩井,信手一抛,竟将尚楠偌大身躯丢出老远。这一下李天熙看的分明,抢前这一步正是八卦游身的功夫,探手一拿却是形意里的鹰式。李虎丘出手的瞬间,尚楠自然反应,气血鼓荡想要相抗,却差之毫厘,这一拿一抛绝非二人做戏给他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李天熙惊骇无伦,他根本无从想象一个绝顶宗师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的。却听李虎丘笑道:“你小子想要磨炼拳意没关系,但不能总抢大哥的买卖,这位天熙师父是八卦门中前辈,今日前来乃是为点化我而来,又不是争生死的决战,你一圆满大宗师与其交手,纵然胜了也毫无意义,一旁看着,拳法不是光靠练的,理论上的功夫对你的心意修行大有裨益。”
虎丘说罢,冲李天熙一抱拳,道:“这小子没规矩,让前辈笑话了,请赐招吧。”说着,主动往前一跃,隔空递出一招洞宾敬酒,这叫执弟子礼,以示尊敬,意思是不敢让老师父先出拳。话至此已说尽,李天熙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接招。还了一招丹凤点头,虚点虎丘拳眼,这叫受之有愧不敢称尊。虽是谦逊之举,却正道出了李天熙此刻的心情。
二人插招换式斗在一处。这一打却与寻常格斗不尽相同。乃是真正的印证武功。
虎丘刚才以形意拳的蛇形为例解说拳法大道,此刻便已蛇形拳法与李天熙印证,只见他身似毒龙腿如钻,纵跃开阖柔中带刚,进退出拳如蛇吸食。内使精神,外施拳脚,视敌若草鸡,夺之似虎豹。处处占尽先机,如是真正比武,须臾之间便能取了李天熙的性命。待李天熙以游身八卦封闭门户小心应对渐渐扳回点局面时,虎丘招法忽而一变,又以主攻的霹雳八卦掌应对,但见他布形猴气,与神齐往。急若脱免,追其形,退其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顷刻间再度将李天熙压制的岌岌可危。
李天熙殚精竭力,脑子似已不够用,任凭他招数如何变化,李虎丘只需信手拈来,忽然形意忽然八卦,转换之间毫无迟滞,正如他所言,神气圆满,形式虽方,也能活动无滞;神气不足,就是形式虽圆,动作亦不能灵通;以虎丘的心意神之修为,李天熙的一举一动在未动之前便已被他掌握,而他出手速度敢说天下绝伦,恐怕只有聂啸林才能与之媲美,对阵同为绝顶宗师的李天熙,优势着实太过明显。
三十分钟后,李天熙已浑身湿透,体力上疲于奔命,心力上更因为熬心费神思索招式变化而趋向茫然枯竭。李虎丘不为己甚,忽然急攻数招将李天熙逼的手忙脚乱应接不暇,虎丘趁此机会飘然后纵,退出战圈。笑道:“前辈妙招精奇,令晚辈大开眼界,获益良多,今日印证到此为止如何?”
一个从容潇洒,比斗之余犹有余暇指点兄弟。一个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众人目光雪亮,孰高孰低一眼可知。
李天熙面皮通红,惊奇,劳累,羞恼,钦佩,诸般滋味齐上心头。站在那儿竟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无言,心中百感交集终于化作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我三岁练拳至今五十三载,武道上不敢说惊才艳羡,拳理这一项却敢说没服过任何人,于招法变化更自信不输门中各家高手,至今日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仰天回首望东方,“董兆丰,天下第一宗师之名当之无愧!”心胸猛然一震,竟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瞬间似老了十岁。
李虎丘肃容道:“你又是何苦来哉?”
李天熙转头望李虎丘,道:“形意八卦门百花齐放,董兆丰却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宗师,隐然是八卦正宗,我自问功夫境界不能与之媲美,便想在拳法理论上胜他一筹,来之前,我们想的是如何令你心折拜到云霄门下,借此向天下八卦门人证明我海外李家才是形意八卦正宗,事到头来却败在了他一个未正式入门的弟子手上……”说至此处,又呕血一大口,身子再也站不住,摇摇欲坠,李云霞见状赶忙飘身过去扶住。
李虎丘扫视在场众人,一干西方权贵世家子弟们在他的注视下个个噤若寒蝉,虎丘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李云霞脸上,道:“临别前我有一言相赠,听与不听悉随尊便。”
“或许在你们心中传播武道精神本就不该区分国界,但那是建立在双方互信互敬的基础上的,你们扪心自问,海外漂泊可曾有一日真正融入了所谓的西方文明社会中?在这些西方权贵眼中,你们可曾真正得到了想要的尊敬?百年沉浮,大国兴衰,当年个人太强国家太弱,你们李氏一门被迫远走海外,如今华夏一族正值四百年崛起良机,正是海外华人衣锦回乡寻根问祖的良机,岂不好过堂堂八卦门武道大高手给这些纨绔子弟驱策?”
在李虎丘看来,海外李家正抱着一块狗屎吃的津津有味,他想劝人家别吃,殊不知人家觉得自己吃的是一块香喷喷的猪蹄髈,反而看虎丘才是在吃狗屎的人,这便是价值观的区别造成的矛盾。
李云霞黛眉一蹙,冷哼一声道:“李虎丘,你不过稍胜一招半式,凭你不过是董兆丰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李家前辈们的决定说三道四?过几日便是武神格斗大赛,你若够胆便也报名参赛,自有人会找回今日的场子!”
第414章 人生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虎丘哥俩回到房间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大小两个萝莉,其中长着一双全世界最美丽也最没用的大眼睛的小萝莉正盘踞在主卧室大床上。毒舌口豆腐心的大萝莉在浴室里洗的正欢。一对儿小姐妹像两只闯入人间的精灵,全无半点规矩束缚。床上的小萝莉正在听歌,身上穿了一件虎丘的大体恤衫,露出两条光洁纤细的长腿,粉嘟嘟精致俏皮的小脚丫正随着音乐节奏左右摆动。浴室里传出清亮的歌声,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从内而外大小不一,小的纤巧可爱,大的像一本描写怀春少女将熟未熟时心态的小说,透着神秘和诱惑。
李虎丘走进房间,尚楠紧随其后,见此情形转身便要走,被虎丘回身一把拉住。
“虎哥,不大方便吧,床上那位小,小嫂子好像只穿了一件衣服……”
“你小子别胡扯,把你虎哥当成什么人了?浴室里的那个小魔头可是不好惹的很,你在这儿,她摄于你的美貌,或许会装一下淑女,至于床上这个,跟小燕子大小差不多,你哪只眼看虎哥像是需要在这么大孩子身上找感觉的无能之辈?”
尚楠被虎丘一句摄于美貌弄无语了,长的有点婉约这事儿一直是小楠哥心中不灭的痛,李虎丘常拿来玩笑,连燕东阳有时候也取笑说,楠哥这张脸上就缺了一条刀疤。
浴室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农俊灵脆生生的声音叫道:“李虎丘,你回来啦。”
李虎丘道:“是啊,还有我一兄弟。”
农俊灵闻听顿时缺了几分底气,声音低了几度道:“啊哟,那你还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带着你兄弟出去,让你进来时再进来。”
数分钟后。
哥俩儿再回到房间,农俊灵已穿戴整齐,连小萝莉农俊琦都换上一身白色裙子。
农俊灵从尚楠走进房间起,大眼睛就没离开过小楠哥,上下打量,好半天不看了,正襟危坐之余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偷瞄两眼,那样子跟一个油滑少年忽然遇见一位端庄绝色的美人儿后的反应绝无二致。
虎丘为尚楠和姐妹二人相互做了引荐。农俊灵口没遮拦:“李虎丘,我后悔那天亲你了。”一指尚楠,颇为遗憾的:“你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认识他?”农俊琦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茫然倾听的样子,说道:“农俊灵,你也好没出息啊,有没有那么好看呀,一见面你就犯花痴。”
尚楠倍感尴尬,李虎丘笑的很得意。见识到厉害了吧。
农俊灵毫不在意,浅笑嫣然看着尚楠,问道:“尚楠,你多大了?”
尚楠道:“我是十二月的,比虎哥小不到一岁。”
农俊灵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像两代人似的,我倒不是说他长的老,只是看上去就阴沉沉的,接触以后就更像个大叔而不像个大哥哥,你就不同了,不但长得帅,而且还特别可爱,多看你两眼还会脸红,嘻嘻。”
农俊琦叫道:“农俊灵你说什么疯话那,快别说了,丢死人啦。”
农俊灵斥道:“你闭嘴!小傻瓜懂什么?”她虽然百无禁忌,却并非真正的豪放女,挑逗小楠哥这种事也只是浅尝即止,转而又问李虎丘:“你们刚才做什么去了?”
虎丘笑道:“到上边以武会友去了,可惜你来晚一步,没看到那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