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唐菲胭,必须给我好好地活着。不准死!”
他的话,像刀刻一样印在她的脑中,无法磨灭。
不准!多么可笑!他为什么不准?又凭什么不准?现在的她,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而且他不是一直都讨厌她吗?她死了,他不是刚好称心如意?又为什么要阻止?
难道觉得折磨她还不够吗?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耳边又响起张妈苦苦的劝:“你这么多天什么都不吃,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真的吗?真的会支撑不住吗?她瞪着那一点一滴打入她身体里的营养液,就是它们,让她想死都难。
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护士看着她,就连上洗手间都是门半开着,不放她单独一人。
绝食,没关系,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营养液,想要饿死都难;拔针,更没关系,这里是医院,有的是可以再插针进去的人。
跳楼,可以,她有能力走到窗边再说;割腕,开玩笑,除非她可以用自己牙齿咬下去。
咬舌可以吗?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她现在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凭什么以为够力气一咬就断,而且这里是医院,哪怕真的给她咬下去了,马上就有急救,她最多就是把自己弄伤罢了。
所有的路,统统被堵死了。一直到半个月后她出院,都没有办法找到任何机会。
可只用营养液支撑的身体,毕竟还是不行。
她瘦了,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迅速地瘦下去,就连站,都没有力气。
望着这幢她曾经来过一次的陌生的房子,她完全没办法说话。
“小姐,少爷说先住在这里,这里环境好,最适合调养身子。”张妈扶着她下了计程车,看她站在那里不肯动,于是解释道。
她还是默默地不肯移步,死死地瞪着那幢日式的小别墅。庭院里,观赏植物依然是绿意丛丛,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曾经在这里想掐死她,她曾经在这里,哭着求他放过爸爸,结果呢……
她说过,从这个别墅走出去之后,就与他不再有关系。为什么,命运却总是让她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到这里来?她不愿意……
这里再温馨再美好,也与她无关!
“小姐,我们进去吧,你身体不好,不要站太久……”张妈在一旁劝得口水都快干了,可她家小姐却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瞪着这幢房子发呆。她担心地看了看天上炽热的艳阳,再看看小姐,虽然没有直接站在太阳底下,但她担心再在外面待下去,小姐的身子会受不了。
突然一双手臂伸过来一把抱起唐菲胭。
“啊……”张妈的惊呼声叫到一半在看到来人是谁时,自动收音。
唐奕抱起那个倔强不肯移动的女孩,为她此时的重量而微微地皱着眉头,腾出一只手按开大门,往里走去。
唐菲胭痛恨地闭了闭眼眸,为自己到现在还会被他的气息所影响而生气。
唐奕走了两步停下来,低头去看,这个倔强的小女人,手指紧紧地抓着大门铁栅栏,半垂着眸,摆明无声地反抗。
他低头在她耳边很轻很柔地说道:“我不介意就这么抱着你站在外面,但我不保证会只是抱你而已。”
这个人是个变态,一直都是!以前,他都敢在家里闯到她的房间对她做尽一切丢人的事情,现在在他的地盘上,他又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他看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很不情愿地松开,满意地微勾唇角,抱着她继续往里走。
张妈拎起唐奕刚刚搁在地上的电脑包,仔细地将灰尘拍掉。少爷最宝贝他的电脑,从来不让任何人碰一下的。就连小姐也不敢轻易去碰触。
当唐菲胭被轻轻地放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时,她依旧半垂着眼眸,淡淡的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唐奕放下她后却没有直起身子,半俯在她的身上,定定地望着她。
苍白透明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颊,如同一朵被摘下来没有养分供给的小花,被抽掉了所有的明媚鲜妍,就连漆黑浓密的眼睫都显得无精打采。
她憔悴得厉害,非常非常厉害,那是一种近乎于自虐的憔悴。
他的气息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她,很清爽、很好闻的男性气息,虽然没有抬头,但唐菲胭感觉得到他在看她。
看什么好?她现在的脸色不用照镜子,她自己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随他看好了,又怎样?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可她的手指却一点点地不受控制地揪住了床单,丝质的布料在她指下攥成细碎的折。
半垂的眼眸也从正面移开,移到那面视野广阔的大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花园里错落有致的景致。
唐奕把身子靠得更近一些,他的呼吸很平、很缓,伸指,慢慢地把她额前的浏海抚开,从他最熟悉的那个小地方一直往上,直到抚上她那颤抖的睫毛,像刷子一样,细细地蹭过他的指腹,从指间一直泛进心底深处。
她一动不动,丝毫不受影响般,倔强的表情,拒绝的姿势。
“唐菲胭。”轻轻地,似叹息般的声音,他的手掌带着微凉的温度,盖在她眼睛上,温柔而无奈。
她全身猛地一痛,像是被拉紧到极致的弦,紧到发痛,就等待着松开的那一瞬间。
漫长的等待。
一室的安谧与沉默,时间在此时仿佛失去了意义。除了眼皮上的温度,别无其他。
嘴唇,像是被轻轻地碰了一下。如同微风拂过花瓣般,若有似无。手掌移开,他的气息也远离了。
“好好照顾小姐。”
张妈刚走到门口,看见唐奕从房间里出来,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后就走掉了。
她愣了愣,快走几步,看见唐菲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的身子像是被偌大的床给淹没掉了般。
“小姐,你累了吗?”张妈将唐菲胭的行李放到一旁,走过去探身去看。
乌黑的秀发惊心动魄地散了满枕,羽扇一样的睫毛紧紧地闭着,在雪白的脸蛋上留下浓浓的阴影,原本圆润的脸蛋,此时已经又小又尖,漂亮的嘴唇早已失去粉嫩,她,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哎……”张妈叹了口气,知道她没有睡着,却也不忍心再说什么。自从事情发生后,她就没有见小姐笑过,小姐心里实在太苦了,偏偏性子又倔得要命。这样,折磨的只是自己而已。
伸手拉过被子替她盖在身上,轻轻地掖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煲点汤。”
房门被轻轻地带上了,唐菲胭依旧双眸紧闭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直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地发出抗议,她的手指,才一点一点地松下。
掌下的床单,湿润一片。
她喘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屏着呼吸。新鲜的空气疯狂地涌进肺里,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从未如此有力地撞击着胸腔,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起来。
唐菲胭,你在想什么?又还要想什么!
抬手,望着手腕上那道鲜明的疤痕,那么决然,那么没有希望的一刀,谁能想到,居然还是没有死。
她不该还活着的,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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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未收到的……
第二十一章 你要的真相(自由还给你)
唐奕走进大门时,看见愁容满面的张妈,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少爷。”张妈上前习惯性地伸手想替他拎电脑。
“谢谢,我自己拿。”唐奕婉拒道。
“小姐她……”张妈眉头皱得紧紧的,实在是急得快不行了。从医院回来,小姐依旧是滴水不进,谁知道少爷比小姐还强硬,她不吃,也不劝,就叫人来给她输营养液,就这样僵持了整整半个月,她担心得要命,觉得再这样下去,小姐的身体,肯定会受不了的。
她会死的,一点一点慢慢地自己将自己折磨死。
他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为了尽快把手上的案子全部移完给从英国赶过来的傅恒,这已经两天没有睡眠,身体已经感到疲累,“我会处理。”
上到二楼直接推开她的房门,看见那纤细的身子坐在落地窗边,双手抱膝地坐在那里,透过镂空的栏杆沉默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依旧是这种拒绝任何交流的姿势。
“从这里跳下去,不会死的。”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时,唐菲胭手指一紧。
唐奕将电脑随手一扔,大步朝她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里细瘦得无法承受他轻轻的一掐。雪白的手背上,青青紫紫,满满的针孔。
她的倔强、她的反抗,不用语言,直接用这双手就表达得清清楚楚。也,分外刺痛他的眼!
“过来吃东西。”不理会她无声的抗议,唐奕手腕一用力就把她扯到沙发上坐下来,端起张妈放在桌面上还有余温的鸡汤。拿起碗匙,喂她喝汤。她也太不给面子了,他的勺子放在她的嘴边,她连张都不张一下,空出一只手,他捏住她那仿佛一用力就会全部碎掉的小下巴,强迫地把烫灌进她的嘴里。
只是,那香溢扑鼻的鸡汤送她的嘴里,那张边小嘴竟然不吞,一滴不剩的全部从嘴角的两边流了出来,像个耍脾气不愿意吃东西的孩子般,再来第二次,照旧。
唐奕又是心痛又是气恼。
“你想死,恩?”
她低下头,不看他。
“你若死了,唐兴业只怕在地下都无法闭眼。”不再强迫她吞下去,唐奕把手中的碗放了下来,冷冷的说道。
听到爸爸的名字,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极慢极慢地抬头,望向他。
他好像瘦了,那瘦削的脸颊……他们都累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眼神对视,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轻蔑以及不熟悉的怒火。
“很奇怪,嗯?”他唇边勾起冷冷的笑,“我来告诉你答案。”手腕略一用力,拉着她往外走去。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没有办法反抗,也没有办法拒绝,像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布娃娃一样被他拖着往外走。
“少爷!小姐!”张妈的惊呼声在汽车引擎发动声中被远远地抛到后面。
车内一片安静,唐菲胭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一脸的无所谓。随便他要带她去哪里,随便他要怎么样,现在的她,什么都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在乎了,又还会在乎什么?
可当那熟悉的景色闪入眼中时,她的呼吸乱了起来,从座椅上直起身子,抬手去开车门,打不开。她急得眼睛发红,伸手去转方向盘。
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当然现在也不会是。
所以当她再度被他拖下车时,依旧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除了狠狠地瞪他,没有其他办法。
前面的那幢大宅,在半暗半明的光线里,就像是隐在黑暗中的巨大怪兽,她的心脏跳得快要承受不住,淋漓的冷汗一瞬间从背后直冒而出,她的身子一软,直直地往地面倒去。
他强硬地伸手一把抱起她,她挣扎不开,靠在他怀里瑟瑟地抖了起来。
唐奕往前走,一只小手弱弱地抓在他的衣襟上,“拜……托……”
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她的嗓子干涩得疼到要命,仿佛是撒了一大把粗盐,几乎连声音都讲不出来,“不……要……”
他听若未闻,依旧往前走。
她抖得更加厉害,眼睛闭起来,呼吸沉重,“不要……”眼泪就那样冲破干涩的界线,涌了出来。
雕花大铁门徐徐地敞开来,昔日繁华的庭院,事隔多时依旧还是树木葱郁,哪怕此时已无人烟。
那些物事人非的镜头,毕竟只是电影而已。事实上,物依旧是物,没有氛围,没有悲喜。
从踏入这座庭院开始,唐菲胭的身子抖得就像风中的落叶,双眸紧闭不敢去看,她的嘴唇咬得死紧,脸色苍白。
可就算闭着眼睛,她也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台,熟悉到心痛。哪怕闭着眼,可是每经过一个地方,她都可以感觉到,就像在自己眼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