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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来之前没想到是你,我也没办法。”
    她把自己外套给她,“是我报的警,我不欠你了。”
    卫惟轻声道,“谢谢。”
    她嗓子干涩,好像已经不会说话。
    俞菁说完赶紧装慌张的样子跑开去找人,听见身后一声卫惟再止不住的哭喊。
    卫惟没急着自己穿衣服,她就着跪地的姿势去把应仰抱起来,拿俞菁的衣服给他遮雨。应仰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卫惟轻轻叫他,颤抖着叫他,又急切叫他,甚至抱着他的身子剧烈摇晃他,应仰还是一动不动。
    救护车呜哩着,警车堵住对街抓人,其他来找人的车一辆接一辆驶进来。整条无人的街乱作一团。
    雨还是没停,有女警给卫惟披上衣服撑起伞。卫惟一头一身的雨水,喊着应仰的名字抱着他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求收藏和评论。
    收藏又冻住了,不要冻啊,往上爬一爬啊!我的眼泪像应仰被打这天的雨一样止不住。
    第79章 黑夜持续
    医院走廊灯火通明, 白色地板和墙壁让人浑身冰冷。手术室外亮着红色指示灯,家属和相关人员都守在外面。
    卫惟身上裹着卫骁的外套,她像丢了魂, 始终低垂着头,任凭没擦干净的雨水顺着发梢淌下来。
    沈曼华面容哀戚,于心不忍拿过身边人递来的毛巾给她轻轻擦着。卫惟慢慢抬头, 没在意身上怎样, 她的教养刻在骨子里,哑着嗓子说:“叔叔阿姨对不起,关于应仰, 我很抱歉。”
    沈曼华的眼圈一下子泛红。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卫惟抱着昏过去的应仰在雨里哭,人抓住了不少,视频清清楚楚,记录着两个人遭受了什么。
    她紧紧握住卫惟的手,憋住眼泪声音哽咽,“对不起孩子,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
    人是冲着应仰来的, 卫惟是遭受池鱼之殃。
    卫骁走过来,同行的还有两个问话的警察。
    卫惟擦了擦脸上的水,尽量让自己挺直腰板, “我不知道,都不认识。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想救应仰就来找他。”
    “我一直在给应仰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来不及等我哥哥, 那些人有打人的视频,我没法不信。”
    “我过去的时候,”卫惟顿住,“应仰已经.......”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照做。那是我唯一的办法。”
    有个人还要再仔细问问她被施暴的细节,卫惟没再说话,那人不停,被卫骁冷冷瞥了一眼。
    “别问了,”卫骁说,“该抓人去抓人,别问这些没用的。”
    那人嘀咕了句“去所里做详细笔录”。他同伴已经在卫骁发话之前让他闭上了嘴。
    “三叔和三婶正赶过来,”卫骁安慰她,“别怕,没事。”
    卫惟一张小脸惨白,呜咽道:“哥哥对不起......”
    卫骁轻轻给她擦擦落到脸上的水,“没事,别怕。是哥哥来晚了。”
    事情闹大了,拍下的视频和照片早就发到网上,一个个传播得飞快,贴吧和论坛都有。
    同龄人一传十十传百,卫诚卫骁等人的电话快被打爆。不少人已经知道,卫家的丫头被逼当街下跪。
    莫大耻辱,给家人蒙羞。卫骁一晚上都在找人删帖,不用想也能知道别人会说什么。可能更严重一点,别人还会说明白那个是苏家的外孙女。
    卫骁知道她的顾虑,蹲下来看她,“那都不是事儿惟惟,咱家不怕这个,没人敢说,你没事就行。”
    ——
    苏夏和卫彬冒雨从香山赶来,被通知时不少人都在。
    卫彬停下车,苏夏来不及打伞就抱着卫惟的外套跑进来,担心和害怕的心理防线在看见狼狈的卫惟时彻底崩溃。
    看见从上到下都精致的女人被雨打湿了衣服,高大英俊的男人拿着伞急切紧跟其后,卫惟的眼泪一下又涌上来,委屈再控制不住,她扑进女人怀里,大哭喊着“妈妈”。
    苏夏的优雅风度已经全无,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只拿衣服裹住卫惟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护住她落水受难的小天鹅。
    应右为从病房出来和卫彬握手道歉,了解到另一个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卫彬没过多追究。
    警察来和卫彬交涉,还是说要去所里做个详细笔录。卫彬还没开口,苏夏已经气到发抖,“我女儿不想去,我们不去。”
    “等人抓全,再来和我了解情况。”
    苏夏紧紧抱着卫惟,怒气冲天。刚才赵禹打电话说,他一会儿不在的功夫,抓人的派出所已经放了几个。接街头暴力案的是片区派出所,小派出所受香火供奉,尸位素餐,睁眼闭眼不干实事。
    苏夏把卫惟藏进怀里,和卫彬说回家,临走前一字一句告诉那个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的警察,“如果你们不行,就交给市局来办。街头暴力无法无天,你的领导应该想想怎么交代。”
    卫彬一路开快车,直至到家,卫惟还被苏夏抱在怀里,卫惟眼睛红肿,小声道,“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我丢了你们的脸面。
    苏夏摸了摸她的头表示不在意。
    卫惟听苏夏的话去洗澡睡觉。黑暗里,苏夏一直守在她床边,等卫惟睡熟后,苏夏悄悄走出去轻轻关了门。
    随着房门关上,床上睡熟的人睁开了眼,她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应仰现在怎么样,满脑子都是别人会怎么说,她遭受了什么都没关系,只她一个人知道也没关系,可是太多人都知道了,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很多等着看笑话的人。树大招风,她明白这个道理。
    爸妈爱她会很难过,爷爷外公疼她会很生气。她终于给家人制造了麻烦。
    卫惟缩进被子里,侧卧把自己弓成虾米,眼泪不经意间顺着眼角淌下来,止不住的担忧涌上心头。
    淋雨寒气重,思虑过重又引发了她本就身体不好的后遗症。
    当天夜里,卫惟高烧不起。
    ——
    止不住的痛呼声从里面传来,外面几个人对视一眼戴上了耳塞。
    等了一会儿,赵禹带着人拎着裹了橡胶的棍子走出来。外面的人松了口气,不过十分钟,又有一伙人带着手套走了进去,为首的是个傲慢贵公子,不曾往里多走一步,倒是和赵禹互相点了点头。
    “第三波了,”有个人小声说。
    “别管了,”旁边人提醒他,“人家有分寸,管好自己这身皮。”
    一个中年女警给俞菁倒了杯水,“喝点热水吧。”
    俞菁接过杯子还是忍不住往里张望,女警知道她在想什么,告诉她,“放心吧,他们报复不了你。幸亏你报了警说了准确地方,”女警往里看看摇摇头,“他们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俞菁还是不放心,“街...街头打人不是就几天吗?”她双手捂住杯子,“那个....拍视频不犯法.......”
    女警是从市局调来监督的,听她一说瞬间板了脸,俞菁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又说:“经常有这种事,根本没人管。那个刘蔷她男朋友家里很厉害......”
    女警听她说完才缓和了脸色,叹一口气道,“没人管才越来无法无天,撞上了不好惹的人。她们这次都逃不了。”
    听说是领导家的丫头,局长去的时候正赶上号令三军的老爷子发脾气砸了花瓶,陶瓷碎片不偏不倚就洒在局长脚底下。
    上面借题发挥,说是要彻底清查社会渣滓和黑恶毒瘤。这几天里,确实已经封了不少地方抓了不少人。
    与此同时,张充化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被他爸打过的半张脸还火辣辣的疼,应家的人直接把他家围了一圈。儿子躲着死活不出去,老子腆着脸赔了多少次礼都没有用。
    有人偷偷和张茂国通气,赶紧把人交出去,不光应家不好惹,后面还有更大的山。
    ——
    应仰已经醒了,断了三根肋骨,多处骨裂,浑身是大大小小的伤。挨棍子骨折的疼能忍,他忍不了卫惟在他面前被逼下跪。
    手术后麻醉渐渐消退,人的意识还不清楚,唯有的记忆就是她在雨里跪下的那一幕,后来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恨不得自己死过去。他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意让她遭受这些,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却无能为力。
    应仰是自己把自己挣扎醒的,他闭着眼想动,他想知道卫惟怎么样,她好不好,有没有挨骂,有没有哭。
    他身上缠着绷带,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直到活生生把自己疼醒。
    正在沙发上休息的沈曼华听见他的闷哼,赶紧走过去看他。
    病床前的桌子上放着他那晚随身带的东西,手机已经坏了,钱包也泡了水,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几张钱,她给他留下的卡,剩下的全是他和卫惟的照片。
    应仰为了卫惟的照片被骗出来,卫惟又因为应仰被骗过去。
    沈曼华擦了擦眼泪,轻声叫他,“儿子,儿子。”
    应仰正在慢慢清醒,模糊意识里张口闭口都是“惟惟”。
    ——
    私立医院偌大整洁的病房里没有人说话,齐康带着人垂手立着,自觉把头偏向一边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背景音是哗哗的雨声,看视频的人抖着手眼睛血红。
    “跪下。”
    “爬过来。”
    “脱衣服。”
    “再脱。”
    这是所有中最长的一个版,拍摄者匆忙中回头再照,录到女孩把衣服盖到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抱着他俯身大哭。
    应仰的手都不听使唤,安静良久到齐康忍不住回头来看他。只见应仰垂着头像被定住的塑像,等一会儿,应仰抬了抬头。
    齐康以为他会发火摔了手机,可是没有。
    放视频的手机在他手里自由滑落,应仰低垂下头,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多讽刺啊,他不让她受风吹,不让她沾尘土,却连累她在大雨里膝盖跪地,骄傲破碎。
    他直身垂头的动作对刚接好的肋骨是过大负担,齐康不太忍心,过去给他扶了扶身子。应仰的泪淌过下巴,目光没有焦距,丢了三魂七魄。
    齐康听见他轻声自嘲,“齐叔,我果然是个废物。”
    齐康听见他这难得尊敬的称呼都愣了一下,无声息叹了一口气。应仰这次绝对长了教训,果然最惨烈代价最让人铭记深刻。
    沈曼华拿着从应仰家里收拾好的衣服过来时,应右为在和应老打电话。
    应老声音没有起伏,平淡问了问人怎么样。
    “已经醒了。”
    应老现在不在国内,这也是应右为随意放任应仰的原因。应老缓了缓声,“稍微养养把他给我送过来,这么大人,没必要再过家家。”
    “是。”
    应右为挂了电话,转头看见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的沈曼华。
    他伸手去接沈曼华手里的东西,沈曼华抬了抬手避开,她冷淡问他,“你要把我儿子送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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