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几乎是全家都进行了高强度的劳作，大家回家草草煮了点稀饭，吃过倒头就睡。
    白天的雨是间歇着下的, 衣服总是干了又湿，回家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身水汽。
    大人抵抗力强的也还好，可是一大群孩子今天也是跟着打下手去的，大人累了一天也没怎么注意。
    到了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一看身边的孩子, 那脸蛋已经烧得通红。
    这下哪里还顾得上睡觉啊, 都火急火燎的抱着孩子去找人了。
    得嘞，一出门，整个村子居然有五个孩子被抱了出来, 几个大人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大队里的卫生所，将还在睡觉的医生喊了起来。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大半夜集体发烧了？”
    大队的医生是城里来的知青，直接被分到了卫生所，乡下人体质好，他平时倒是清闲的很, 难得遇到这种突发事件，他也是一脸懵逼。
    “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有没有拉肚子。”季医生用手摸了摸几个孩子的额头。
    前进村的张铁柱是个急性子，急吼吼道：“医生你快给看看吧，可能是白天淋了雨。”
    淋雨？
    季医生不了解情况，只当是这几个孩子顽皮, 利索的给开了退烧药，让几个家长喂了下去，顺带还端来了凉水, 让几个孩子敷额头。
    几个孩子的烧很快就褪下来了。
    这时候天也微微有些亮了。
    季医生打了个哈欠，“这两天多给孩子喝些热水，如果还烧的话，就要送医院了。”
    说完他顿了顿解释：“我这里已经没有退烧药了，你们自己注意着点啊!”
    卫生所的药，每次采购都是有定额的，今年年景这么差，他手上的几颗退烧药，已经是最后的存货了，要想买估计得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好好好，谢谢季医生。”张铁柱感激的抱着孩子，用衣服给他裹得严严实实，几个汉子又匆匆带着孩子回了家。
    这还没到村里，又碰到了两个人抱着孩子着急忙慌的往卫生所赶。
    “栓子哥，你家得宝也烧了？”
    张大栓急的脸都白了，原本说话就不利索，这会儿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往前冲。
    他娘张口道：“柱子啊，我家宝烧了，不和你说了啊！”
    “婶快别去了，卫生所没药了，赶紧叫我栓子哥借了牛车去镇上吧！”张铁柱知道他家就这么一个宝贝蛋，赶紧提醒，别去了耽误事。
    “啥，那，那，那......”张大栓越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行嘞，那我们赶紧去借车了。”张大娘拉着儿子就往村委跑。
    这会儿刚睡醒的福妞和林羡安自然不知道村里发生了这种事情，等到两人腰酸背疼的路过村委时，那里已经闹腾开来了。
    村委门口挤满了人，一打听才知道，张大栓家来借车，林大勇却不同意，说是要抓紧时间拖粮食，张大娘好说歹说都没能借到车，张大栓急不过，先抱着孩子往镇上跑了。
    张大娘气得一边抹眼泪一边在这里骂人了。
    再加上昨天着凉的可不止这几个孩子，身体壮实的不过就是鼻塞流涕，差一点的也是发了烧，不严重就没往卫生所送，几家人都凑到了这里，村长林大勇这会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都给老子闭嘴，再不去上工，工分全给你们扣了。”林大勇一声怒吼，企图镇压住这群老娘儿们。
    张大娘并不买账，音量和村长的也不相上下，“林大勇你这个缺德带冒烟的，难怪能生个瘸子，老娘把话放这了，我的宝贝孙子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全家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说完她也不多做纠缠，气哼哼的去追赶儿子了，她实在不放心，必须得亲眼盯着。
    地里的活不能耽误，大家也都散了，赶紧去地里收一点是一点。
    大家心里都非常的不舒服了，对林大勇的不满也几乎要爆发出来。
    今天依旧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有了这些人的前车之鉴，林羡安中午将人参又多加了两根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人参起了效果，又或者是他们的保暖措施做得比较好，连着淋了三天的雨，林羡安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更别说身体本来就棒棒的福妞了。
    抢收了三天，成堆的稻子堆在稻场上，在高温的发酵下，已经开始冒芽了，可以预见，再过不久，这些稻子都会发霉变质。
    “羡羡，我们今年是不是分不到粮食了？”福妞看着大家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她的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
    “差不多。”林羡安咬牙将手上的水泡挑破，看福妞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接着说：“你哭丧着脸干啥，放心，饿不到你。”
    “哦！”福妞知道上次人参卖到了钱，心里倒不是那么担心，再说了地里还种着红薯，她偷偷看过了，一个都有一斤多重了，肯定还能再长长，吃饱饭是不成问题的。
    懒得再这里听村民发牢骚，福妞跟着林羡安回了家，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不过看样子，晚上还会继续下。
    累了这么久，难得今天还算空闲，林羡安回去就做了顿好的，吃饱喝足后，福妞满足的叹了口气：“好累啊！”
    “是吧，以后你要好好读书，才不会一直这么吃苦，你看村里人，都是吃了没学问的亏，学习好了就可以进城端铁饭碗，那可比现在舒服多了。”林羡安抓住一切机会给福妞洗脑。
    “真的吗，城里人真的那么好？”福妞眼睛亮晶晶的看了过来。
    林羡安点点头，“那可不，城里人都是在屋子里喝喝茶就有工资领了，想吃啥就吃啥。”
    他这话也不算忽悠福妞，虽然城里人的工作并不是全部这样，但是总归比在村里下地要好的多。
    听到这里，福妞对城里开始有了憧憬，追着林羡安问，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林羡安自然不遗余力的忽悠她，不知道是不是福妞见识太少，还是太单纯，半个小时以后，她跟打了鸡血似的，劲头十足的拿出书本，准备要好好学习。
    这姑娘为了点吃的，也是很拼了。
    因为是队里的学校，这次农忙假一共放了半个月，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要好好学习的福妞，一下子玩疯了，上山下河，整个前进村在没有比她更疯的小姑娘了。
    玩归玩，福妞还是挺顾家的，这不家里的小鱼干和腊鸡她也囤了不少。
    福妞想着，就算到时候粮食少了，至少还能吃肉嘛！
    这天，福妞照旧拉着林羡安去找张家两兄弟上山，才到半路就被两兄弟拉到了林大勇家。
    看着里头闹腾腾的模样，这下子是出了大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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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村里能来的人都来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林大勇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后来的福妞四人，踮起脚尖愣是什么也没看到。
    “这林大勇这回算是栽了，听说黄家的都去报警了。”
    “唉,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福妞总算听明白了，原先还以为是张大栓的宝贝儿子出了事呢，毕竟抢收那几天，张大娘和他媳妇儿都没回来, 这两天他也是不见人影, 村里都在传，张得宝恐怕不好了。
    先在听这话，出事竟然是村里明面上除林家以外最穷的黄家。
    “都让让。”
    福妞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身后想要往前挤, 这看热闹的人，哪是轻易肯放弃这种绝佳的位置啊，警察推了两下，竟是纹丝不动。
    “呀，是警察啊！前头的，快让让, 警察来了。”
    话音刚落，前头就让出一条道来, 大家对于这种身穿制服的警察还是比较畏惧的，看到警察过来，即使位置足够，依旧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那些被踩了脚的也忍着不知声。
    福妞几个跟在警察身后，顺利的挤到的最前排。
    “唉，住手！”
    福宝倒抽一口气, 刚进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黄家的媳妇正举着一把菜刀朝着村长挥过去。
    林大勇求生欲爆棚，愣是从刀下捡回一条命，站在他身后的李大脚却没能躲得过去，刀尖擦过她的衣襟，白花花的肚皮就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肚子上微微有些破皮的刺疼感，直接让她“嗷呜”一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杀人了！”村长他娘尖叫着退开两米远。
    黄家媳妇还准备再提刀，被警察劈手夺下了手里的菜刀，没了武器在手，她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依靠一样，瘫倒在了地上，“我的草花啊！”
    福妞听她叫的凄惨，这才注意到了不远处草席卷着的一团，外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只小脚丫，她心下一颤，这分明是个人啊！
    警察来了自然要了解情况，听了事情的前应后果，两个个警察看林大勇的眼神也带了点异样。这样当领导，有毛病吧！
    席子里裹得是黄家的二姑娘，今年刚刚九岁，由于家里穷，平时也很懂事，这次秋收第一天她就淋雨发烧了，不过不算太严重的样子，黄家人口较多，忙起来也没人注意到小姑娘生病了，连着干了三天的活，草花全是靠着冷水来降温的。
    昨天晚上，草花的症状突然严重了起来，家里人不晓得事情的严重，原想着到了早上要是还不退烧，咬咬牙，借钱也要带孩子去医院，哪成想，草花没能熬到天亮就没了呼吸。
    全家人伤心之下，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到了林大勇这里，就没见过哪个村抢收要让孩子也去的。
    “林大勇你个畜生，你还我的草花。”草花她娘抱着闺女已经冰冷的小身体，哭的死去活来。
    看的一旁的福妞唏嘘不已，平时草花就是个勤快的姑娘，天天忙着家里的活，也不怎么和村上的小伙伴玩，虽然穿的不咋地，没想到她娘这么疼她呢！
    她心里这么想，旁边已经有人先说了出口。
    “傻子！”
    福妞：“......？？？”
    “哼，但凡上点心，哪里就能要命了？”林羡安低声吐槽，“别看她叫的大声，你看看能流几滴眼泪，这黄家十来口人，重男轻女谁看不出来啊，真心疼闺女能让人饿成这样？也就你傻乎乎的还羡慕人家。”
    这是明晃晃的在说福妞傻呢！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脸色微红，他有觉得被骂到。
    的确，黄家一共四房，每家都有四五口人，这么一大家子挣得公分不少，但是因为人多，吃的也就少了，家里吃饭一般是先紧着男娃，女娃都是混个水饱。
    草花是二房的孩子，是家里的老二，上头一个姐姐，下头一个弟弟，不上不下最受忽视，平时总想靠着多干活得到父母的关注，她爹娘倒也不是真不心疼她，早上那会儿确实难过的不行，缓过来以后，他两又有了别的想法。
    地上袒胸露乳的李大脚幽幽转醒，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又哭又笑的拢好衣服。
    她晕过去这会儿，村长家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看她，就连她生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冒头。
    李大脚心里把几个白眼狼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即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黄家人身上。
    “你别在我家门口号丧，我告诉你，老娘不吃这一套。你家孩子没看好就想来讹我们家，想的到美。”
    现场有两个警察，李大脚的底气又足了起来，“赶紧把你家贱丫头弄走，大清早给我家找晦气，当老娘是死的啊！”
    草花她娘看她这嚣张的模样，嗷嗷叫着扑了上去，没有武器在手，草花她娘当然不是李大脚的对手，不过她几个妯娌也不是吃素的，明白今天过来的意思，要是能要到好处，她们也能分一杯羹，大家一拥而上，和村长家的几个女人打成了平手。
    “哇，林招弟她们被打的好惨啊！”福妞嘴里说着惨，面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林羡安无语，果然所有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傻乎乎的福妞也不例外啊！
    黄家的几个男人也不干示弱，几个人拉住了警察，剩下的呼啦一下围住了林大勇，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因为你我闺女赔上了一条命，你说怎么办吧，不行我们就那你家那个瘸子来抵命。”
    林大勇也知道这事情没法善了，照理说警察来了也管不到她，可他要是真不管，这黄家人穷疯了，指不定会干点什么事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