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瑠歌,”沈雁月出声道,“左下七点钟方位,左上十一点钟方位,不要着急,你的眼睛要注意观察它们的动作轨迹。”
    瑠歌闻言颇为更加紧张,她听话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几十条一同进攻的食人鱼身上,不再去想该从何下刀。果不其然,一旦注意力凝聚后,她很轻易地能够分辨出每一条食人鱼的进攻轨道。
    眼睛捕捉、大脑立刻进行分析,瑠歌根据脑中的排布下意识挥刀,食人鱼几乎在一瞬间被刀尖挑落在船,摔成了两瓣。
    望着独木舟上食人鱼狰狞的尸体,瑠歌不禁倒退了几步。
    这里血腥味极其厚重,恐怕之后会有源源不绝的食人鱼来访。
    甚至……引来水怪。
    血液逐渐蔓延,沈雁月却没有带瑠歌瞬移。他静静地靠在船边看着她动手,时不时在对方即将要招架不住的瞬间指点几句。
    瑠歌原先慌乱的心,在幽静到只有水声和沈雁月稳如泰山的声线中,渐渐沉静了下来。
    食人鱼的跳动轨迹很快在瑠歌的血瞳视野中变成了一条条杂乱又清晰的线团,而她所要做的,就是斩断线头的蹿动!
    “呼……”
    斩杀了不知多少条血盆大口的鱼后,瑠歌终于迎来了一次挑战。
    ——一条巨大的、不知蛰伏了多少年的滑腻水蛇。
    水蛇身形庞大,上面还有不少腥臭的淤泥。它的身躯长得令瑠歌看不见它的尾巴,甚至比船身高了不知几头,如同一座巍峨大山般堵在瑠歌的独木舟前。
    瑠歌求助地朝沈雁月看了几眼。
    “记住,你拿的是一把枪。”沈雁月提醒道,“你可以开枪,不仅仅是用刀。”
    “……”瑠歌恍然回神过来,原先一直在用刀口斩杀食人鱼,她甚至忘记了她手中拿的是一把枪。
    “抱歉,是我太不灵活了。”
    她径自瞬移到水蛇身后,平正对准后立刻几枪发出。子弹没入躯体,水蛇在吃痛后很快扭动起蜿蜒盘旋的尾巴。在它的拍打翻滚下,河流中的水花激烈到甚至要将独木舟打翻。
    独木舟应该是要被打翻的。
    只可惜——沈雁月本人镇在这艘船上。
    瑠歌甚至觉得沈雁月没有怎么发力,仅仅双手轻轻扶在船檐边,那巨大的水怪无论如何愤怒甩打都没有作用。
    倒是制作独木舟的原材料——被掏空的树木率先承受不住两方力量的夹击,径自四分五裂了。
    在树木裂开后,沈雁月脚尖一点,直接踏空,抽走了瑠歌手中的武器。瑠歌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他好像就是那么从上到下地一跃,拿枪口上的刀尖那么轻轻一划,水蛇便从中间裂了开来。
    “看见没有,你下次可以将血气缠绕在刀尖上,随后再进行攻击。”
    瑠歌:“……”她不想看见。
    第四比赛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瑠歌途中采摘了不少炼骨草,希望以后遇见海地血族时能帮上些忙。结束后,天演赛的人数终于控制在了百人内,意味着决赛即将要开始了。
    决赛在帝都附近举行,由东陆最厉害的阵法师依靠天然险要来布置赛场。这里的环境并不糟糕,甚至可以说是青山绿水,要在这样的风水宝地杀人,瑠歌感到不太理解。
    ……虽然,在哪杀人都是杀人。
    “东陆这边有一个说法,”比赛开始前,沈雁月血脉传音道,“在东陆,风水过盛的地方会天降灾祸。因为地灵人杰,上天看了嫉妒,因此在千百年间总会发生血流成河的灾难。”
    “我脚下站的地方就是吗?”
    “是的,都城发生过数次等同于灭城的灾难,地动、瘟疫、屠城。后来帝室开了窍,干脆将天演赛设置在附近——血煞破坏了完美的风水,此地的灵气不那么‘满溢’,天降灾祸便也消失了。”
    “这个方法真的有效?”瑠歌感到怀疑。
    “至少姬家在位的千年间,不曾发生祸事。”
    “那很奇怪,”瑠歌依旧不解,“灵气过盛,多派点修士吸收修炼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你可以把它当作东陆的风水玄学。”
    瑠歌慢吞吞地“唔”了一声。
    帝室与四阀说了开场致辞、见了百名修士后,比赛正式开始了。这场比赛的内容瑠歌早已知晓,只是由于沈雁月的威慑在,并没有人主动攻击他们。
    途中倒是有人想把她和沈雁月分开,不过血族的速度到底和人类不一样,就算离得再远,一个瞬移又可以立马折回。
    修士们万法无用,也有想要和沈雁月单挑的修士前来挑衅,都以失败告终。
    大抵是考虑到瑠歌,沈雁月没有把那些人杀死。他只拿了他们身上的铭牌,并用瞬移将他们从场地边缘丢出去,这样同样可以得分。
    不过,普通修士的体力是不够来回把人丢出去除名的。
    这样几来几回,瑠歌与沈雁月没有遇到什么势均力敌的对手。瑠歌不是第一次体会狐假虎威的感觉,不过这么横行霸道地走在赛场上还是头一回。
    就好像一个明晃晃地靶子,正大光明地对着别人说:来打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过嚣张,或者用东陆的话来说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瑠歌在研究东陆法师布置的阵法时,一不小心,居然跌进了庞大的迷阵之中。
    第93章
    瑠歌跌进迷阵实属意外。
    她研究天演赛的阵法是为了深入了解防御阵法的独特构造,没想到这个阵法会主动抓人,将她整个人吸引了进去。
    意外发生得太快,她跌落进去的时候只来得及传音了一句“沈雁月”,便被阵法切断了联系,无法与外界沟通了。
    这倒是独特。
    要知道他们血族的血脉传音几乎是百无禁忌,能隔绝这个,说明阵法内藏有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独特空间。
    帝都附近为什么要设置这个独立空间,是否与沈雁月说的气运有关?而天演赛的防御阵法与独立空间联合,是否中间有什么阴谋?
    瑠歌慢吞吞地起身,翡翠色的双眸环顾四周。
    平心而论,若不是血脉传音被断绝,她几乎分辨不出这是一个内部空间。无他,这里的景色与外界并无二致,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山明水秀。
    瑠歌缓缓走着,像之前一样小心地迈着步伐。
    越过盘绕的山坡与山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迷雾氤氲的巨大峡谷,空气一下子变得潮湿阴冷起来,味道也颇为古怪。
    瑠歌看了看身后,又瞧了瞧身前,异样只出现在这里,她进入迷雾往前走了一点。
    约莫走了五六步,便到了山崖的尽头。但见一座长不见底的桥梁连接了悬崖两旁的山头,瑠歌伸出脚尖踩了踩身前摇晃的锁链桥,这座桥虽然晃荡但却意外的牢固,只是略有破损而已。
    不过有没有桥对她来说无所谓,毕竟血族天生可以使用踏空。
    她像往常一样轻轻一跃踩在空中,原本跃跃欲试的脸庞倏地僵硬了。
    ——她无法使用踏空。
    无法瞬移、无法踏空,这意味着所有血族的技能都在这个空间里无法施展,她几乎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是谁特意针对血族,还是说这个阵法本身就是血族结合东陆的阵法所创?
    瑠歌望着眼前的吊桥,又看看身后不见踪影的青山绿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继续向前走去。
    吊桥晃荡得厉害,不过她的身体平衡在雪山之巅的天堑多有训练。虽然走在上面木头嘎吱作响,老化的锁链也会发出刺耳的呻|吟,然而瑠歌更好奇峡谷下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迷雾重重,血瞳看不清大概,峡谷下方好像是一片死寂,又好像是阵法的尽头。
    毕竟,有谁为了破阵会选择跳入深不见底的峡谷呢?
    瑠歌的步伐更加谨慎了一些,她不怕行走在虚空中,血族的天赋让她足以适应这种状况。
    峡谷很长,瑠歌走了一段时间仍不见尽头。匪夷所思的是,吊桥两边的锁链从对面传来了阵阵波动,就好像对面也有什么人正从桥上过来。
    瑠歌悄然抽出了绑在腿边的匕首。
    滚滚迷雾与不见尽头的吊桥之中,银光蓦地一闪,一切又重归寂静,就好像一朵浪花在海潮中跳得高了一些,又很快消失不见。
    瑠歌的脚尖轻轻一点再一跃,轻盈地跳到了吊桥边的锁链之上。
    诚然,想要在一根锁链上达到平衡非常困难。然而唯有站在这个角度,她才能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战斗中抢占先机。
    当对面的人破开她面前迷雾的刹那……
    她瞬间便能一刀封喉!
    瑠歌静静地等在锁链上,保持自己不动一丝一毫。对面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瑠歌四肢暗暗蓄力。
    出乎意料的是,过了没多久,脚步声居然消失了。
    瑠歌努力想要分辨出点什么声音,全都一无所获。就在她准备跳下锁链继续往前走时,下一秒,她所站的位置突然连同整个吊桥一起崩坏,她瞬间直直地坠入了深渊之中!
    由于行走于峡谷的正中间,她甚至没有石头、树木等物可以抓住。
    瑠歌在震惊中不忘向砍断吊桥的人看去,可惜哪有什么她以为的人,吊桥上白茫茫一片,连鬼影都不见。
    这吊桥,恐怕根本就无人!
    ……
    决赛赛场内不时传来修士们拼命厮打的声音,沈雁月使用瞬移躲过了约战。他在阵法外摸索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与瑠歌有关的踪迹。
    十几分钟前他在另一边与修士单挑,只听瑠歌急急地唤了一声,便再无音讯。
    他随后传音了几句,又瞬移到她失踪的大概区域查看,可惜踪迹全无。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凌乱的脚步,就好像瑠歌本人主动跟着消失一样。
    这就麻烦了。
    沈雁月的指尖捻住一枚悠悠落下的绿叶,瑠歌想要学习阵法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查看了防御阵法的几个枢纽处,没有收获,看来应该是意外。
    嗒、嗒、嗒。
    松软的土地被修士的软靴踩踏,沈雁月头也不回道,“我有要事要办,还请阁下回头为好。”
    “沈雁月?你是伊维特的徒弟。”来人突兀地说,“我并无打扰你的意思,只想问问她的情况。”
    沈雁月转过身,先前在赤目谷中与伊维特缠斗不休的灰衣人满脸颓败道:“她走得太突然了……我什么也来不及。”
    “那次她出现亦是我回东陆后第一次见她,恐怕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消息。”
    沈雁月心道,看来这位是伊维特的倾慕者。
    不知深居简出的伊维特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事关她的血脉,还请你留步。”
    沈雁月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
    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多。
    “我没有恶意,”灰衣人摆手道,“当年她怀孕后需要血液,许多是我帮她暗中弄来。那孩子出生后,我再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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