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进玻璃瓶

    崇令见状目光微闪,声音轻蔑不带温度,“拿人钱财,□□。”
    女鬼双目微瞠,哪怕一早就知道崇令他们的来意,可是对崇令的冷漠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女鬼对他们不再抱有期望,更不愿意废话,空留白骨的双手成爪,露出獠牙冲他们扑过来,前一秒还千娇百媚,下一秒就面目狰狞。
    崇令伸手将还没缓过神的谭晟拉到一边,躲过女鬼的攻击,谭晟立马回过神来,抱着桃木剑就跑到角落,顺手把不知所以然的中年男人也拽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女鬼,不如给崇令腾出位置,省得拖了他的后腿。
    女鬼见一击不中,又调了个方向朝崇令而去,崇令只守不攻,身影在屋内灵活辗转,避开了女鬼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攻击,只是他所到之处,名贵字画瓷器亦或者是精美家具收藏无不被殃及,噼里啪啦倒了一地,整个屋子都是一片狼藉。
    中年男人不停跳脚,看得头脑发昏,心疼得像是在滴血,想要上前阻止,偏偏身边的谭晟还在不停嘀咕:
    “哇,这鬼真凶残!”
    “啧,幸好我没和她打!”
    “这哪里是怨鬼,要成厉鬼了吧?!”
    他一声接一声的惊呼,让中年男人抬起的腿没有向前迈的勇气。
    砸了就砸了吧,把这鬼赶走什么都好了!他在心底不停安慰自己。
    可伴随着每一次东西摔碎的声音想起,他的心还是会剧烈跳动一下。
    一人一鬼打了十几分钟,屋里的东西也被砸了个一干二净,崇令终于不再只躲避,趁女鬼再次扑去之际迅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掏出两张符篆,一左一右贴在女鬼的两肩。
    女鬼被困在方寸之中,只剩颈上的脑袋可以动弹。
    她犹不甘心,挣扎了好几次,力气耗竭也没能遂愿。
    崇令用脚随意勾了把椅子在她不远处坐下,用袖口擦了擦额角浸出的汗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女鬼沉默。
    崇令手肘撑在扶手上,撑着脑袋歪坐在那,思索着什么。
    谭晟走到女鬼身前打量她,那双獠牙已经被收起,眼睛里失去光芒,空洞无神,头发因为刚刚的打斗显得很是凌乱,像是个没有意识的躯壳。
    竟然有些可怜。
    谭晟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羞愧不已,他又看向沉思中的崇令,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你们见见吧!”崇令突然道。
    他掏出一张裁好的黄纸,蘸着旁边餐桌上被打翻的茶壶里的水,在黄纸上画里几笔,轻轻一推,那张黄纸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贴到了中年男人的胸前。
    本来对此时场景一头雾水的中年男人蓦然间从朦胧的光线里看见崇令对面的身影,吓得翻了个白眼,一个嗝卡在嗓子眼就快要背过气去。
    谭晟忙大步走过去在他背后用力拍了两下,中年男人才缓过来,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画面,腿软得跟个面条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待看清女鬼的脸,骇然失色,指着女鬼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没有入地府?”
    女鬼看向她,眼里多了几许清明,似笑似哭道:“因为我要亲眼看见你遭报应啊!”
    中年男人闻言忙向后挪动身体,摇着脑袋喃喃道:“不,不,你已经死了,你应该入地府,你应该去投胎。”
    “我才不要投胎!”女鬼声音猛地尖锐,“我就要留在人间,就在你的身边,你以前不是说要和我白头偕老吗?你忘了吗?”
    女鬼此时就像个失心疯的病人,对着中年男人有着掩盖不了都恨意,这让谭晟看向中年男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不可能,我没说过,我没有,你听错了…”中年男人急忙否认,他一把抱住谭晟的小腿,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小先生,你们道行高深,她是鬼,你们把他带走,把他送进地狱。”
    谭晟没说话,他又慌慌张张朝崇令爬去,俨然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
    崇令腿一收,避开他仓惶伸出的双手,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在害怕什么?”
    对上崇令冰冷的双眸,中年男人打了个寒颤,找回些许理智,眼神刻意避开女鬼的方位,自我安慰似的道:“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女鬼突然笑了起来,有种被他落魄模样取乐到的意味儿,语气里带着嘲讽,“你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你把我关在屋子里拧开煤气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害怕呢?”
    她越笑越大声,眼底却堆满晶莹的泪光,“你省吃俭用给我买齐了保险,亏我以为你是爱我,却没想到你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了谋杀我的心思,我怎么这么蠢呢,对你一心一意,还想要为你生下孩子…”
    “你都知道了?”中年男人呆滞道。
    女鬼一愣,随后露出凶狠表情,“你终于肯承认了?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小人,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女鬼动作越来越大,竟有挣开符咒的架势,崇令没有加持符咒,看着女鬼恨意迸发,周身的气流都开始波动,哗啦一声,她肩头的符篆落在地上,女鬼朝着中年男人扑来。
    中年男人看见那张可怖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瞳孔瞬间瞠大,又打了一个嗝,心理不堪重负,竟然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眼看着女鬼就要伤到中年男人,崇令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绳子顺着他手的力道被挥了出来,紧紧缠绕住女鬼的身躯。
    再次被限制行动,女鬼的理智几乎要被吞噬地一干二净,看向崇令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几世的仇人,“你没听见吗?他该死,他做了丧尽天良的事,你竟然还要帮他?!”
    崇令收紧绳子,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他做的恶事死后会有阴差一一细数,该受的责罚一样也少不了。”
    在女鬼几乎要吃了人的目光里,他一字一句接着道:“但那与你再无关系,我说过,他还有十八年寿数。”
    女鬼不信,依旧固执己见,“我能躲避阴差,上天都在帮我,就是为了让他被我缠身死于非命!”
    提到阴差阴差,崇令眉头动了动,那群铁面无私难说话的家伙,竟然会阴沟翻船,有锁不住一个这么弱的怨鬼的一天。
    “天道轮回,上天如果帮你,就不会让你碰见我。”崇令朝她泼冷水,“我挺好奇,你是怎么躲避阴差的。”
    女鬼不回答,崇令手指在空中虚点,女鬼身上的绳子变得更紧了,她眉头紧锁,周身的痛苦让她不得不回答:“我会隐匿鬼气,死了以后自然就会的。”
    “竟然天生是当怨鬼的命。”一边听两人说话的谭晟错愕道。
    一般人死后就会被赶来的阴差用铁链拴住灵魂拖去地狱,哪怕是怨念深的鬼也不能免俗。死后就有特别天赋躲避阴差的鬼少之又少,可一直弥留人间却会让灵魂受制,被人间的烟火气慢慢吞噬心智,放大怨念,最终变成怨鬼甚至厉鬼。
    特殊天赋?崇令心头一动,打量女鬼的眼神就变了,宛如看奶茶店里那满墙玻璃罐的“材料”一般。
    谭晟眼角余光注意到崇令的异常,内心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不会想要把这个女鬼也塞进玻璃罐吧?
    崇令的确有这个打算,而且欲望格外强烈。
    他收藏了许多材料,可以制成各种各样天赋加持的符篆,可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天生能隐匿鬼气的鬼。
    如果能把她带走私藏起来,每天用她的鬼气制符,也许他就能安全进入更多的幽闭空间,在不惊动镇守鬼怪的前提下寻找到大哥的魂魄。
    这宛如天上砸下了个馅饼,无法不让他心动。
    崇令从来不是一个会克制自己的人,他想要的就得拿到,所以二话不说大步朝女鬼走去,让谭晟把富商掐醒。
    窗户大开,黄符纸在中年男人胸前被晚风吹得晃荡,一睁开眼又看见被捆着不能动弹的女鬼,他张着嘴好一会儿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崇令得了新的天赋的鬼,没功夫搭理中年男人,提着她往画走去,女鬼自知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挣脱,对着中年男人咒骂道:“我不懂什么天道轮回,更不相信死后的因果报复,我只信我自己,只要我一天不往生,我就会跟在你身边,日日夜夜在你耳边跟你细数你做过的罪行,让你钱财尽散,让你家破人亡,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崇令在女鬼的咒骂声中将她丢进油画里,指尖飞快地把禁锢符补完整。
    他提着画走到门口时,那中年男人才慌忙追上来,想起他之前冷淡不近人情的样子,有些瑟瑟地问他,“小先生,这女鬼她,以后真的还会来吗?”
    谭晟闻言皱眉,崇令却嗤笑一声,“我只负责抓鬼,怎么处置还得看地府的章程,况且地府鬼满为患,奈何桥每天都排着长龙,有的鬼三五十年也没能喝上孟婆汤,至于她还会不会回来,那谁知道呢?”
    中年男人还准备在说什么,崇令已经转身出了门,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散落在夜风里,“人鬼殊途,殊途同归,说不定不久后你们还能相见。”
    他似是而非的话,让中年男人一阵心悸,惶恐地看向四周,对着凌乱的房子,哪怕知道女鬼已经被带走,却依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望着他,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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