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滕鹏飞在会上没有发言,会后径直来到宫建民办公室,直言不讳地道:“宫局,对今天的安排我有意见。工作组应该由重案大队派人牵头更为妥当,现在直接绕开了重案大队,由重案一组成立工作,重案二组和三组会有意见,会说领导偏心。”
    滕鹏飞在担任重案一组组长时,争案子最为积极。如今他是重案大队大队长,手下有三个组,便开始一碗水端平,尽量做到不偏不倚。
    宫建民知道滕鹏飞会来找自己,呵呵笑道:“滕麻子还是这个性格,有了案子就和鲨鱼闻到血水一样。之所以没有让重案大队组织工作指导组,这是关局定下来的。关局在春节其间到四个县走了一圈,当时便注意到三个县发生的入室盗窃案。在长青县开座谈会时,封长胜发言请求派侯大利到长青县指导侦办入室盗窃案,关局当场拍板答应。侯大利没有跟随关局参加座谈会,凭内网案件通报就发现了问题,确实有两把刷子。年初,侯大利帮助长青县侦办了入室杀人案,封长胜在不同场合讲过这个案例,对侯大利赞不绝口。老封这人内心很高傲,素来不服人,能这样赞扬侯大利,非常难得。”
    滕鹏飞“啧啧”两声,满脸麻子都在抖动,道:“侯大利现在成了市局的神探,捧得越高,摔得越疼。我不是嫉妒,是提醒,因为当年我也是江州的神探,哎,那时是不知天高地厚。三个县都没有破的盗窃案,肯定有难度,希望工作指导组能发挥点作用,顺利破案。如果破不了案,那就要丢大份。”
    工作指导组在会议结束的一个小时后来到长青县。
    长青县刑侦大队吴青副大队长如今对侯大利特别有信心,安顿好工作组以后,亲自陪同侯大利、江克扬等人查看长青县的七起盗窃案现场。
    案件很简单,偷窃者撬门入室,现金和值钱的物品被洗劫一空。偷窃者胆子很大,在两户被盗人家里做过饭,走时还洗了碗。难点在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生物检材、留下的影像无法辨认。
    看完七起现场,工作指导组和长青县的侦查员召开案情分析会。
    副大队长吴青道:“二十七起入室盗窃案,没有一起在长盛县,也没有发生在市区,我们怀疑最大可能是长盛县的惯偷,而且极有可能是近期才释放的两劳人员。长盛县给我们传过来近期释放的两劳人员名单,有四名是因为偷窃被劳改劳教,我们怀疑入室盗窃案的作案人就在这四人之中,只是始终没有找到证据。”
    王华道:“如果真是这四人,偷了二十七家,多半会在视频中留下踪迹。”
    吴青道:“我们三个县聚在一起研究过两次了,有一人非常可疑。这人多次在夜间出现在盗窃现场附近的街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楚面容。此人最搞笑也最阴险的地方是帽子上有一圈满天星,从监控视频看起来,头部闪闪发亮,就和外星人差不多,所有监控都抓瞎。通过排查,一个叫郭亮的劳教释放人员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是没有证据锁定他。”
    郭亮的基本情况出现在投影仪画面中。郭亮:长盛县城郊镇人,二十二岁,十八岁时因为偷窃被劳动教养三年,于2009年11月劳教释放。从12月开始,长贵县出现第一起入室盗窃案。
    吴青继续介绍道:“郭亮的身型和戴满天星帽子的人非常相似。我们找到郭亮时,他满不在乎,说是有证据就抓人,没有证据就不要在家里啰唆。”
    侯大利翻完卷宗,道:“犯罪嫌疑人连做二十七起盗窃案,肯定会留下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痕迹,仔细查,肯定能找到。另一个办法就是全面梳理郭亮的行踪,找到藏赃物的地方。”
    吴青道:“我们安排警力查销赃渠道,暂时没有发现被盗物品出现。”
    晚餐,封长胜、吴青以及工作组再吃青花椒酸菜鱼。鱼味醇香,大家吃得酣畅淋漓。
    工作指导组住进长青县公安宾馆顶楼。顶楼附带有小议室,提供给工作指导组使用。来到小会议室,王华望着桌上厚厚的卷宗有些发愣,道:“组座,长青县卷宗集中在这里,责任也就压在了我们工作组头上,更准确地说是压在了你的头上。我说实话啊,前一次在长青破入室杀人案,有运气成分在。运气不会常来,这次如果破不了案,组座倒真让各刑侦大队看笑话了。组座,我还是那句老话,以后这种活儿能避尽量避,耕了别人的田,弄得自己满脚泥。”
    侯大利一本正经地道:“这次肯定能破案,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和华哥在一起,我的运气都特别好。第二个原因,长青是我们的福地,二道拐黑骨案严格来说也在长青地界上。这一次我们把大营扎在长青,运气肯定仍然好到爆。”
    王华自嘲道:“我昨天看了福尔摩斯电影,以后干脆叫我华生,可以沾沾神探的光。”
    小林走完七个现场后,眉头就没有松开,道:“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一个惯犯,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痕迹。在家里煮饭吃,这是故意卖弄,向警方示威。人过留影,雁过留痕,二十七起入室盗窃室,他肯定会留下痕迹,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对此我坚信不疑。”
    侯大利竖起大拇指,道:“我坚决支持小林主任,按照埃德蒙·洛卡德的观点,没有真正完美的犯罪,只有未被发现的线索。”
    埃德蒙·洛卡德是法国著名的法庭科学家和侦查学家,他是固执的学者,穷其一生都在为犯罪现场中物证的取证和鉴定工作努力,之所以说他固执,是因为他一辈子都坚信:犯罪者,必留痕。
    具体来说,包括现场物证在内的一切物体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换为另一种形式。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个物体传递给另一个物体。而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转换。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以自然界两大守恒定律为基础,具有非常可靠的科学依据。
    小林作为现场勘查技术室主任,熟悉埃德蒙·洛卡德的观点,又得到侯大利支持,下定决心要从现场中找到线索。
    晚十一点,大家都休息了,小林仍然在小会议室翻看卷宗。时间悄悄流逝,到了凌晨两点,他合上了卷宗,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工作指导组先前往长贵县,看了九起现场。午饭后,又马不停蹄前往长荣县。晚上八点,工作指导组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长青县公安宾馆。长贵县和长荣县刑侦大人各派一辆小车跟随,把卷宗带到长青县公安宾馆。
    江克扬和王华望着如小山般的卷宗,相互摇头。
    江克扬道:“组长的精神值得敬佩,但是做法真不值得提倡。工作组负责指导工作,他的这种做法明显是把责任揽在头上,卷宗拿过来容易,如果没有破案就还回去,脸面挂不住啊。”
    王华道:“组长是奇葩,就算破不了案,他也不会在意。”
    侯大利端着浓茶走进会议室,后面跟着同样端着浓茶的小林。侯大利放下茶杯,道:“我再重温一个观点,犯罪者,必留痕。这个老贼连入二十七个现场,不经意间肯定会留下与他有关的线索,我们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所有人都开始翻阅卷宗,到了凌晨两点,只剩下侯大利和小林。
    凌晨四点,侯大利非常疲倦,靠在沙发上休息。他的头刚靠在沙发上,便沉沉睡去。睡去后,他便开始做梦,梦中,前方总有一个女子,身材高挑,行动敏捷。这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用尽全力追赶这个身影,可是身体被无形物质阻碍,行动困难,只能眼看着前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正在这时,从遥远天空传来呼喊声,大地摇晃起来。
    侯大利睁开眼,小林正在摇晃自己。小林身上散发浓重的烟味,道:“我有一个猜想,你帮我判断。”
    两人坐在会议桌旁,桌上放着来自长荣县的一个卷宗。小林指着一张现场勘查相片,道:“你看一看这张相片。”
    相片中是一个被拉开的抽屉,抽屉里有二十来张1角、2角和5角的纸币,都很新,散乱地放在抽屉里。
    小林主任道:“这家人经营学校伙食团,伙食团每天收到的大额钞票会放在抽屉里,主要是指50和100元的两种,还有些20元钞票。这家人的习惯是每一个星期整理一次大额钞票,然后存进银行,同时换零钱。入室者撬开抽屉,取走了大额钞票,留下了2角和1角那种零钞。长荣县的老许只是采集了抽屉四周的指纹,放过了抽屉里的零钞。”
    侯大利彻底从梦境中走了出来,道:“老贼戴了手套,二十七个现场都没有采集到指纹,只有三个戴手套留下的掌纹。你觉得零钞中会有指纹?”
    小林主任道:“我查过掌纹,从掌纹的情况来看,老贼戴的手套挺厚。他非常贪婪,抽屉里10元、20元钞票都被拿走。我想到一种可能性,他在搜集抽屉里散落的钞票时,如果戴着厚手套,肯定不方便,有没有可能看到这么多钱,高兴之余,取下手套搜集这些纸币。如果他取下手套,小零钞就有可能留下指纹。”
    侯大利道:“你的猜测有道理,老贼有可能大意失了荆州,脱下手套来取散乱的钞票。死马当成活马医,天亮弄设备,到长荣县检查钞票上的指纹。”
    早上八点半,吴青副大队长到公安宾馆陪工作指导组吃早饭,侯大利讲了小林的猜想,道:“今天上午的任务是到长荣县检查零钞上的指纹,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有发现。”
    检查零钞时,长荣县公安局分管副局长和刑侦大队长都来到技术室,等着结果。
    半个小时后,小林来到小会议室,喜形于色,道:“我们采用碘熏法,在纸币上找到十二个指纹,马上送省指纹库对比,同时与郭亮的指纹进行比对。”
    十来分钟后,小林一阵小跑来到会议室,道:“郭亮的指纹和小零钞上的多枚指纹比对成功。郭亮就是入室盗窃的老贼。”
    小会议室里顿时一片欢腾。
    市公安局关鹏局长得知系列入室盗窃案侦破,向宫建民详细询问了破案过程,很是满意,道:“这一次是小林发现了关键性指纹,要为他请功。但是,我更想表扬的是侯大利,作为基层指挥员,能够克服困难,带领团队取得胜利,这种指挥能力更为宝贵。从金江寺抓逃犯到这次指导侦破二十七起入室盗窃案,说明侯大利成熟了,是一个合格的基层指挥员。”
    第三章 阶梯教室的罪恶
    2月22日,还未到元宵节,江州市各单位已经开始上班。
    许崇德来到江州市体育局,要求见市局局长。他在办公室非常激动地拍桌子,道:“杜耀是体育局的国家干部,殴打我孙子,还殴打我这个老头子,被派出所拘留了。我就想要问一问,你们单位是不是应该要处理杜耀。我这个老头子没有文化,也吃过几两盐巴,你们骗不了我。”
    许崇德拿着几张自己和孙子许海脸上的伤情相片,额头青筯暴起,吼道:“你们看一看,这就是我和我孙子被打的相片。国家干部打人,还有没有天理。你们不管,那就是官官相护,我要到市政府喊冤。市里不管,我就到省里喊冤。”
    上班第一天就有人找麻烦,市体育局领导觉得晦气,派最能说的干部稳住许崇德,好言好语劝说半天,这才劝走许崇德。
    许崇德临走前发出威胁:“我家小海明明是被那个坏女人勾引,是那个坏女人约小海到操场见面,你们非要说是强奸,强奸个锤子。你们不处理好,我们向阳大队几百人就到政府上访。”
    市体育局领导都知道杨杜丹丹在晨跑时差点被许海强暴之事,很同情杜耀,原本准备在政策范围内走底线,只给一个警告处分。许崇德跑到办公楼来闹了一番,市体育局党组为了不惹麻烦,开会重新研究处理方案。
    经过慎重研究,决定给予杜耀记过处分,并上报市纪委监察部门。
    女儿差点被强奸,自己被拘留后又受到记过处分,杜耀得知此消息,回家大哭一场。丈夫杨智过来安慰时,她愤怒地道:“丹丹也没满十四岁,她去把那个老杂种打一顿,是不是可以不负责任?”
    杨智从国外回来后,暂时没管阳州羽毛球俱乐部的事情,回到江州陪伴妻子和女儿。他把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道:“你得理智点。丹丹在外面,若真是听了你的话,出去打人,那就麻烦了。”
    杜耀仍然在生气,道:“丹丹才十二岁,打了就打了,谁还能把她怎么样?”
    杨智握紧妻子的手,道:“别说气话,许海一家人都是流氓,我们不能拉低水平,和他们一样。”
    杜耀在丈夫面前发泄了一阵,心情稍稍好转,道:“让丹丹转学吧。”
    “阳州城区稍稍好一点的小学都很难进,必须有户口。更何况丹丹正在读六年级下学期,基本无法转学。坚持一个学期,初中就到阳州。”杨智作为健将级运动员,心理素质非常过硬,在妻子面前一直心平气和。
    等到妻子情绪平静下来,杨智来到客厅。
    客厅里,杨杜丹丹正在认真练习甩棍。甩棍是防御性武器,是杨智送给女儿的礼物。这个礼物可以用来防身,更重要是借体育锻炼让杨杜丹丹走出受侵害的心理阴影。杨杜丹丹接受了父亲送给自己的甩棍,积极主动开始学习新技术。虽然被侵犯是痛苦的事,但是在整个事件中她进行了有效反击,最终逃脱魔掌,这给她治疗心理创伤留下了窗口。
    “今年下半年,你先转学到阳州读初一,你妈妈随后过去。在羽毛球馆附近就有体育中心,里面可以学习剑道。男女体力有差异,在遭遇危险时,女生尽量逃离和求助,如果没有办法脱离接触,最好能持有武器,出其不意进攻对方薄弱处,打击对方后再寻机逃脱,这才是正确的应对之道。有三句话要记住,第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第二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第三句,遇到坏人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跑不掉时,寻找一切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对准坏人的眼睛、喉咙、裆部等关键部位猛击。”
    杨智站在女儿身旁,取出自己常用的甩棍,教导女儿棍法和面临危险时的正确做法。
    女儿在校园晨跑被袭击,几乎一丝不挂跑回家,作为父亲在女儿面前装作没事人一样,可是内心疼痛却是无法言表。训练完毕,杨智揣着甩棍,独自来到向阳小区,准备探听许海虚实。他来到矿业大厦对面的茶楼,找了一个安静的环境。十来分钟后,一个头发略秃、肚子微凸的男子走上茶楼,道:“老同学,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智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道:“涂山,今天找你打听点事。你知道许海吗?”
    涂山是江州学院附属中学的初中老师,自然知道鼎鼎大名的许海,收敛笑容,道:“我听说了丹丹的事情,我当老师这么多年,许海是最坏的学生,没有之一,就是最坏的。”
    杨智道:“许海在附中读书,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他的基本情况,比如,家在哪里、父母的情况以及电话号码?”
    涂山谨慎起来,劝道:“你别做傻事啊,不值当。”
    杨智苦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女儿被侵犯,许海年龄小,不能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总得赔点精神损失费。我得找许家谈一谈,不能就这样白白被欺负。”
    涂山道:“这样啊,我知道许海的情况,你真的不能乱来啊。”
    拿到许海及家人的基本情况后,杨智又和老同学涂山喝茶叙旧了一会儿。十一点,涂山离开,杨智步行前往向阳小区。
    向阳小区中庭摆满宴席,在宴席旁边拉着横幅——向阳小区团圆宴,赴宴者男女老幼皆有,欢歌笑语,异常热闹。小区外围,不少居民站在一旁看热闹,互相言语间很羡慕向阳小区的团圆宴。
    “这才是正常的邻里关系,我们小区什么时候能搞这种团圆宴就好了。在一个单元住了好几年,至今都不知道邻居姓名。”
    “其他地方就甭想了,向阳小区大多数都是原来向阳大队的人,互相都熟悉,这才搞得起团圆宴。而且,还得有老板赞助。”
    围观居民你一句我一言地议论,杨智获得不少信息。
    开席前,江阳区胜利街道一位副主任代表街道处讲了话,随后是居民代表讲话,居民代表有两位,一位是热心公益事业的女社区干部,另一位是捐助多位贫困儿童的企业家许大光。
    听到许大光的名字,杨智吃惊地张开嘴,嘴里能塞得进一个鸭蛋。
    许大光身高体壮,穿一件翻毛皮衣,很有老板派头。他接过话筒,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讲稿,念了两句,觉得很不舒服,便丢开讲稿,道:“许大鹏那狗日的给老子写了两大篇,太啰唆了,我又不是当官的,就随便说两句。张书记让我来讲话,是抬举我,我许大光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心里很清楚,能有今天,全靠大家伙撑起,没有大家伙,我许大光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吃屎。说实话,我捐助的贫困儿童都是我们许家的人,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个祖宗,今天我多赚点钱,帮助许家人也是应该的。就说这些,不讲了。”
    许大光的讲话赢得了热烈掌声。他把话筒交给社区的张书记,回到桌席中。杨智目光如精确制导导弹,跟随许大光。许大光那一桌有个沉默的健硕少年。此少年的相貌与许大光有七分相似,体形接近,肯定就是许海了。
    杨智大大方方拿出相机,走到席间,从不同角度拍下许海的相片。拍完相片,他又回到围观人群中。在回到围观人群之时,他挺纳闷儿地想:“向阳小区的住户围在一起聚餐,这些人围在旁边流口水,有意思吗?”
    找到许海,基本完成任务,杨智收起相机,问身边的中年妇女:“刚才发言的许大光有一个儿子叫许海,听说是强奸犯。他儿子是这种人,为什么还要许大光发言?”
    中年妇女用羡慕的眼光瞧向许大光,道:“许大光在外面混了几年,采砂赚了大钱。向阳小区有很多姓许的人都在他的企业上班,谁不给点面子。再说,许海没有强奸向阳小区街坊邻居的女儿,兔子不吃窝边草嘛。”
    另一个男人接话道:“儿子是儿子,爸爸是爸爸,得分开来算。”
    杨智离开向阳小区,想着许大光站在小台子上讲话的场面,觉得有些悲哀,更觉得愤怒。
    回家后,妻子杜耀满脸忧愁地道:“丹丹过去挺开朗,没心没肺的。刚才你出去的时候,她又玩了一会儿甩棍,然后就回房间发愣,啥都没做,就那样坐在书桌前。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早些转学,离开这边的环境。”
    提起转学,杨智脸现难色,道:“省城重点小学都很难进,更何况重点小学在三年级以后都不接收转学生,我找熟人问过,除非是区委区政府几个核心领导签字,否则根本转不进去。我们两人在体育界有熟人,在政府这边确实没有什么关系。那个杂种读初一,与丹丹没有交集了。我们忍到小学毕业。”
    对于普通家庭来讲,要进入省城重点中学难于上青天,杜耀知道丈夫办不了此事,叹了口气,非常无奈。她和丈夫在运动场上都取得辉煌的成功,退役后进入社会,失去了拼搏的舞台,人生便从最高峰往下滑,一直没有停下来。
    午觉起床,杨智带着女儿再次练习甩棍。
    运动之后,杨智擦了汗水,道:“丹丹,我们今天去看电影《阿凡达》,听说这是今年最大的爆款电影。”
    “爸,我不想去。”杨杜丹丹提着甩棍进了屋。
    女儿情绪低落,这让杨智也失去了看电影的兴致。他稍稍休息,独自外出。金色天街张贴着大幅《阿凡达》广告,色彩斑斓,喜气洋洋。沿着金色天街,步行十分钟就来到向阳小区,杨智也不知道能对许海做些什么,可不做些什么,却又心气难平。
    十字路口,杨智在二楼茶楼坐下。茶楼视线挺好,只要许海从向阳小区出来,大概率要走这个路口。
    远处有一辆摩托车,距离摩托车几米远的花台坐着一个戴头盔的车手。杨智在茶楼里观察路口,眼光数次扫过摩托车,却没有留意到车手。
    接近下午四点,一个懒散少年出现在十字路口,杨智放下茶杯,集中注意力观察侵犯自己女儿的杂种。从茶楼的角度远观许海,许海完全是成年人模样,而且比街上大多数成年人都要高大。
    许海拖着脚步,慢慢朝金色天街走。他没有走人行道,大模大样地走在机动车道上。
    马达轰鸣,摩托车朝着许海后背就直冲了过来,速度极快。公路边上的一个年轻女子发现摩托车,对着许海大喊:“摩托车,摩托车。”女孩提醒后,许海回头看了一眼摩托车,转身朝人行道跳去。摩托车几乎是擦着许海身体开过去,没有停顿,迅速消失在街道上。
    杨智坐在茶馆上恰好看到摩托车冲向许海的完整过程,摩托车直奔许海而去,若不是街边女子提醒,许海绝对会被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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