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因为鼓声和召唤声同时响在耳边,越发具有震人心魄的神秘力量。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我身子一软,坐在沙地上。
    苏伦迅速蹲下,双手摁在我的头顶百会穴上,低声叫着:“别冲动,冷静些、冷静些,深呼吸……”她的手心里仿佛有两股清凉之极的力量,缓缓从我的头顶注入,迅速穿经走脉,渗透到我身体四肢中去。胸膛里翻滚的血气,慢慢得到了压制,我尽量保持着自身的清醒,盘膝打坐,用最正宗的武当派道家修行术,迫使自己的思想凝神守一,排除杂念。
    几次呼吸吐纳后,鼓声和召唤声都不见了,心、耳、脑一片明静清澈,杂念全部排空。
    “呼—— ”苏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哥哥说得没错,你的血液里有一种古怪的潜质,最容易受那鳄鱼大神的诱惑,就像当年的盗墓之王一样。”
    我猜得出,手术刀兄妹心里还有很多秘密瞒着我,但凭心而论,谁心里又没有几个甚至十几个永远秘而不宣的秘密呢?大家虽然是同路人,人家却没有必要向我公开一切。
    苏伦额头渗出了汗珠,正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轻轻抹拭着,姿态撩人。
    “刚刚,你用的可是印度瑜珈里最高深的气血导引功夫?”我试探着问。那种功夫,跟中国武术里的绝顶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伦笑着:“是,家师对于天下武学,无不悉心研究。我刚才所用只是瑜珈导引的粗浅入门功夫,让风哥贻笑大方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一位武林同道,更不敢小看老人、女子、小孩、僧尼,往往一代武学奇才就出在这四种人身上。更何况,苏伦有位傲视天下的老师呢?刚才若不是她在旁边相助,我只怕会走火入魔而死。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金字塔,陡然下了决心:“苏伦,我想去金字塔那边看看,或许……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苏伦把望远镜递给我,犹豫不决地问:“其实,从望远镜里观察的效果,不也能说明一切吗?”
    我接过望远镜,靠在眼睛上,才发现这是一只具备红外夜视功能的特殊工具,不禁佩服她的细心。我第一次听到鼓声时是在夜间,有了这种望远镜,就算是漆黑的夜幕下,也能清晰发现金字塔上的活动物体。
    镜头里,金字塔一片宁静,夕阳却是在一寸一寸降落下去,光芒逐渐黯淡。
    我突然笑起来:“苏伦,月球的背面有什么?”
    她一愣,随即大笑。
    这个问题,其实是哲学界经常拿出来打比方的命题之一。月球背面,永远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当我们眼中看到一个圆形边框的月球时,随着它的自转和公转,天文望远镜里得到的它的图像会不停地改变。
    所以,我们不清楚哪里才是它的背面,哪里又是它的正面?要知道月球背面有什么,最好的办法,是亲自上去看一看。
    “埃及人有句古语:要知道梨子的味道,要亲自尝尝才知道。”她喃喃地回答。
    埃及人的文化与中国人古老的华夏文明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在某些狩猎、生产的工具上相同,在某些哲学、生活的谚语上相同……
    想起在大学时,有几个来自美国的留学生,总喜欢异想天开地运用“地球版块漂移”理论,固执地要把世界四大文明古国捏合在一起,他们的种种谬论常常会令历史系的教授笑掉假牙。
    比如,他们中间最荒谬的一个论调是说:“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巴比伦、古中国、古印度最早是聚合在一起的,像是原始社会的一个大的种族群落,有着共同的文化体系和宗教信仰。后来,由于地球上的毁灭性灾难,或许是陨石撞击之类的巨大变故,才令这一大的种族根据地域发生了分裂……”
    “风哥,我尊重你的意见!”
    苏伦打断了我的沉思,起身走回营地,不到半分钟内,悍马的引擎声轰鸣起来。随即,这种美国军方专用的超级越野车便冲出营地,停在我身旁。驾驶座上,娇小的苏伦英姿飒爽,像古代神话里的无敌龙战士,而座下这辆彪悍的越野吉普车,便是龙战士驯养操控的怒龙。
    “go—— ”我跃上副驾驶座位,引擎的噪声猛然提高了几十个分贝,像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
    风迎面扑过来,带着沙粒被阳光炙烤后的余温,扑打在脸上,隐隐作痛。在这种狭窄的简易公路上,苏伦轻易地把悍马加速到了二百公里以上,同时把操控台上的cd机打开,车子四周加装的大功率隐蔽音箱里,立刻发出杰克逊声嘶力竭的歌声。
    杰克逊的音乐与其说是“歌”,不如直接称之为“吼叫”更贴切。
    风声那么响,加上引擎轰鸣、歌声嘶吼,我的耳朵几乎要进入“全聋”状态。幸好,路程只有短短的五百米,咬咬牙挺过去就好了。回头向后看,只见一条翻翻滚滚的尘沙土龙飞快地卷动着,将营地那边的动静全部遮住。
    我并不奇怪谷野为什么没跳出来阻止苏伦的行动,这么短的距离,他在望远镜里尽可以把我们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这样也好,我的目标是土裂汗金字塔的背面,也就是营地里的人观察不到的位置,恰好可以避开谷野的监视。
    第1卷 埃及古墓&nbsp 第14章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十分钟后,车子到了土裂汗金字塔脚下。
    “到背面去!”我大叫着,耳朵都快被噪声震聋了。
    苏伦扭动方向盘,车子向右一拐,绕向金字塔背面。土裂汗在埃及的金字塔群落里虽然出名,却没有任何旅游价值,因为游客们过来,除了看到光秃秃矗立的塔身之外,其它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这里已经渐渐被旅游部门遗忘,塔前早先修建起来的广场和简易公路,都在风沙的强力作用下破损不堪。
    苏伦善解人意地开着车连续绕塔身三圈之后,才在塔的背面急刹车。
    车子卷起的土龙久久不息,我捂着鼻子仰望塔尖,黄褐色的金字塔在越来越黯淡的日光里静静矗立,根本毫无出奇之处。塔身上的巨石缝隙里落满了沙粒,却不见有杂草。
    “我想,咱们不会发现什么的。风哥哥,关于土裂汗,哥哥他们已经研究得非常透彻,所有的表面探索,包括外形尺寸计算、土壤岩石化验,都做过了。结果,哼哼—— ”她摊开双手,耸耸肩膀。
    在一望无垠的大沙漠里,跟这么个娇俏的美人在一起,于我而言,倒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
    “真的?真的不会再有发现?”我跳下车子,一只手搭在塔身上。我真的希望那些鼓声、召唤声再响起来,这么近的距离,我会轻而易举地找到声音的出处。可惜,没有声音,站在金字塔下,连大漠里的朔风呼啸声也小了许多。
    塔身上的巨石风化得厉害,有些地方轻轻一碰,巨石马上化为粉末,簌簌落下。
    这些重有十几吨的巨石,据最新研究说是古埃及人用类似于混凝土合成砖的技术,搭建模板浇铸而成的。我对这种说法非常感兴趣,而且比较信服。想想吧,在我们中华民族的秦代,不也早就发明了烧土为砖的技术,用以建造万里长城?
    所以,“砖”这种技术,绝非中国人的独特创造。修建塔身的巨石,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砖”而已。
    看着残破的土裂汗金字塔外观,我有了新的疑惑:“如此简陋的金字塔,怎么可能经年无法攻破?”
    我向北遥望着巨大辉煌的胡夫金字塔,在苍茫的天空下,胡夫金字塔像沙漠里的一块无与伦比的丰碑,傲然矗立,似乎能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朽。不可否认,胡夫金字塔是地球建筑史上的奇迹,所以,到目前为止,科学家们对它还是处于小心翼翼的射线探索阶段,不忍心贸然打开进入内部的通道。
    至于土裂汗金字塔,则没有那种高级待遇,在开罗政府的漠视下,我觉得凭借现代钻探技术,完全可以在一周内把它全部解剖开来。
    “要不要去顶上看看?”苏伦熟练地从后背厢里取出了两盘拇指粗的尼龙绳,还有一柄军用射击弩。
    我一笑:“以前早就上去过了?”
    苏伦会心一笑,弯腰打好绳结,射击弩一举,扣动扳机,嗖的一声,弩箭直飞出去,嗤啦一声,钉入五米高的塔身上,尼龙绳随即垂落下来。
    “请吧?”她扬了扬手,把尼龙绳扔向我。
    在刚刚车子围着金字塔绕圈的过程中,我的确毫无发现,连它的门口都找不到。塔身浑圆,像一个粗大的四角形烟囱一样。如果真的想发现什么,看来只有顶上和地下这两条路了,真应了那句“上天入地”的成语。
    我握着绳头,长吸一口气,凭空一跃,双脚蹬在金字塔的塔身上,用“蝎子倒爬墙”的功夫,几个交替已经升到五米高的半空。
    嗤——
    苏伦又射出了第二支弩箭,这次的落脚点是在我头顶八米高的地方,借助尼龙绳,我再次上升,轻易地到达了塔顶。
    此刻,我是站在一块五米见方的石头平台上,脚下石质坚硬,毫无尘土,都被朔风刮得一干二净。我稳住身子,向脚下打量着。所有的石头呈现出一种冷漠的灰色,仿佛被灼烧过的废墟,然后历经岁月洗礼后,才沉淀下来这种古怪的颜色。
    我用力跺了跺脚,这是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幼稚的动作,仿佛一跺脚,就能震塌地面,打开进入金字塔内部的通道似的。
    据资料显示,超声波探测器的信号反应,可以描绘出金字塔内部墓室的结构,但令人费解的是,这种结构并不是恒定不变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探测结果就发生明显的改变。更为怪异的是,科学家对金字塔表面的硬性钻探工作,每次进入到一米的深度范围内,总会被某种看不见的柔性障碍阻隔住,根本无法向里推进。
    “有发现吗?”苏伦在下面叫起来。
    我挥挥手,无奈地准备从原路退下去,并且最后向胡夫金字塔方向瞄了一眼,骤然间,我发现那个巨大的金字塔上仿佛有银光一闪,像有人在暗夜里摁亮了强力手电筒一样。
    那种光,电光石火一样,非常非常短暂,以至于当我的视网膜感受到它时,竟会迷惘地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日已西斜,胡夫金字塔一天的游览工作已经结束,没有人会傍晚还停留在那边闲逛。再说,就算有人在,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强力电筒。
    我的异样引起了苏伦的怀疑,她又大叫:“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怎么了,忽然一阵迷迷糊糊,喃喃自语:“我……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在这里干什么?”一阵头晕目眩,肩头一晃,差点从塔顶直栽下去,膝盖一软,在石台上颓然地跪了下来。
    那种感觉,仿佛大醉后第一次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一个劲地扪心自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感觉中,脚下的金字塔在飞速旋转,而自己的身体像是沉浸在龙卷风的最中心风眼里,四周什么都看不到。心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喉咙又干又涩,竟然连开口呼救也不能够。
    我努力抬起头,向着胡夫金字塔的方向,那个射出银光的地方。
    “风哥哥,风哥哥,挺住!”苏伦抓住绳子,灵猴般迅速攀缘上来,用力握着我的双手脉门。
    “风哥哥,风哥哥……”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缥缈,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而且我的视线也正在模糊扩散,坚持不住,猛地晕了过去。
    第1卷 埃及古墓&nbsp 第15章 短暂失忆
    我渐渐清醒过来,天空仍旧灰蒙蒙一片,但随着时间的推进,暮色已经降临。我抬眼再向胡夫金字塔那边看,视线已经极度模糊。
    “风哥哥,刚刚没事吧?”苏伦仍旧用力抓着我的手腕,露出关切焦灼的神色。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此前发生的事似乎印象极度含糊,喃喃地问:“苏伦,你怎么上来了?我不是刚刚要下去吗?”
    苏伦疑惑地看着我,抿着嘴唇:“下去,好吧,咱们下去。”
    我看看脚下,用力跺了跺脚,其实这是在重复眩晕发生前的同一个动作,只是那次跺脚,已经在我记忆里删除掉了。
    “苏伦,我觉得……用力跺脚仿佛就能陷入金字塔里一样,你要不要试试?”
    苏伦吃了一惊,并没有像我那样跺脚,而是蹲下身子,慢慢用两手在石台上摸索着。古埃及的金字塔,对通道机关的运用几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处,某些小小的凸起或者按钮,一旦被触动,往往会引起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伦将石台摸了一遍,甚至要我把脚抬起来,摸我脚下的地方。最后,她站起身,神色警觉的:“风哥,别开玩笑了,咱们回去吧。”
    我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跟在苏伦的后面攀着绳子缓缓下了金字塔,重新站在地面上。
    “风哥哥,刚刚在塔上,我看到你身体摇晃,仿佛中了狙击枪一般,险些掉下来,到底怎么回事?”苏伦跨到吉普车上,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她的手,摁在仪表盘的侧面,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地方肯定会藏着一柄手枪或者是飞刀、弩箭之类的东西。
    我高高举起双手,坦白镇定:“没事,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有些头晕,然后你就上塔了—— 告诉我,我刚才到底做过什么?”
    苏伦咬着雪白整齐的米粒牙,忽而仰天长叹:“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咦?那是什么?”她的手忽然快速地向我身后一指。
    我身后,只有冰冷干硬的塔身,还会有什么令她如此吃惊?
    我唰的转身,同时全神贯注地戒备,把全身的内力都运转到右臂上,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出乎意料的是,我身后什么都没有,塔身也毫无任何异状。
    等我放松戒备重新回头时,骤然听到苏伦大喝一声,双掌高举,向我眼前嗖的一亮。她的掌心里藏着两颗血红色的玛瑙石,在掌心里滴溜溜转动着,像是两个急速旋转的陀螺。我的目光全部被这两个红点吸引了过去,突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种高明的催眠术—— 从没考虑过要防范苏伦,才会轻易着了她的道。
    以下几句对话,是苏伦后来告诉我的——
    “告诉我,你在塔上看到什么?”她问。
    “我看到……银光……”
    “哪来的银光?”
    “胡夫金字塔……半腰……”
    “还有呢?”
    “还有……我有种预感,在某个时候,用力跺脚就能进入塔内……因为它是活着的……它是活的……”
    催眠的过程只持续了一分钟,然后,我“被删除的记忆”重新回来了。
    “我看到银光,从北面胡夫金字塔半腰发出,相对高度,与土裂汗金字塔顶再加上我的身高持平。明天,咱们先过去看看那边有什么!”一想到那道神秘的银光,竟然有删除某个人的记忆的作用,我突然不寒而栗。
    它现在,仅仅是要删除我几分钟的记忆,如果是要删除二十多年来,全部的记忆呢?或者,它要是能删除全地球人的记忆,那它毫无疑问,就会变成地球的最新统治者。
    我该感谢苏伦,是她帮助我找回了记忆,并且找到了另外的线索。
    苏伦在听我叙述的过程中,一直都在冷笑加苦笑。直到我的话告一段落,她取出手机,拨通了手术刀的电话,简明扼要地将我方才的话归纳整理了一遍。
    “我马上派人过去查看,马上!”手术刀按捺不住地在电话里大声安排人手去搜集关于胡夫金字塔的最新资料,语气大为兴奋。
    我总觉得有些郁闷,先被银光删除记忆,又被苏伦催眠,自己仿佛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废物,被别人弄在手心里玩来玩去。
    车子踏上归途,我闷闷地说:“苏伦,我想请几个帮手来,你看要不要预先通知手术刀先生?”
    苏伦笑了:“帮手?可以,不过我得提醒你,据盗墓黑道上二十四小时内传过来的最新消息,意大利著名的‘鬼盗七君子”一夜之间,被黑手党的人堵了老窝。四个小时激战后,七君子全部葬身于tnt炸药下。如果你是要找他们帮忙,只怕得到阴曹地府去想办法了……“
    她肆无忌惮地大笑着,我却有点想哭。
    七君子是我大学里的好朋友,七个人只上到大二,便匆匆休学,外出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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