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北京
聂小蛮这句判断,景墨也认为很近情。论林剑章的举止果然有些可疑。他虽不和两人同行,却总是一个人独出,每天回来,总要晚到黄昏时候。据他说,他在北京并没有亲戚关系。那么他天天往什么地方去的呢?这可真有些奇怪。
聂小蛮与景墨既然定下了改游历史名胜的想法,便想给他一个消息。因为两人前三日游玩的,都是城中热闹所在,也许碰巧和他的旨趣不同,现在两人既然改变了游览的方向,自然不得不再邀他一次。
景墨这边计划好了,就拖了聂小蛮一同到剑章的房间里去。两人走到他的房门口,看见房门关着;苏景墨用手一推,却是锁得牢牢的。但那门隙之间,却有一缕灯光透出,不知道内中有人没人。那时候苏景墨突然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好像在无形之中,这房间中在酝酿出一种诡秘的空气!
聂小蛮谨慎地举起手指,在房门上弹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小蛮便对景墨说道:“这里面似乎没有人。他还没有回来!”
景墨点了点头,估计了一下,现在应该已经接近亥时了。因为两人晚餐罢后,又纵谈了半晌,所以时光已是不早。
景墨于是回答道:“他此刻还不回来,你想他一个人往哪里去的?”正在说话之间,突然甬道中恰巧有一堂倌儿慢慢地走过来。
聂小蛮忙招招手,问道:“你知道林客人往哪里去了?他要什么时候回来?”
那堂倌儿答道:“林客官用过晚饭才出去。他每次出外,总不告诉我们的。他回来的时候也是说不定的。”堂倌儿说完了,便又慢吞吞地走开了。
两人也只好就计划回房去。不料刚要回步,苏景墨猛地看见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走来。那人戴着一项阔边的大檐帽,身子很高。景墨定睛一看,正是林剑章。此时他的脸色发赤,颧骨和鼻尖上满缀着汗珠,目光炯炯,气息也然喘息不停,似乎很乏力,又似乎正在发怒的样子。
林剑章一见到这边的两人,呆了一呆,接着忙招呼说:“两位先生,要找我吗?好,好,请到房里去坐一下。”
聂小蛮含着笑容,回道:“正是呢,你此刻回来,可算巧极。已经亥时了吧。我们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正要想回房去了。”
剑章开了房门,三个人就挨次而进。坐定以后,聂小蛮先向剑章端详了一会儿,也不问他什么话。景墨一看这架势,就把自己打算约游的来意告诉对方。那青年低下了头,默默地不答,不住地用白巾擦他脸上和脖颈间的汗。这时候气候果然是夏令,但他似乎比较敏感,因为小蛮和景墨都没有感觉得这样热。接着,剑章突然叹一口气。
他说道:“二位仁兄的盛意很可感,我屡屡推却。自觉不情已极。现在我告诉二位,我为了一桩心事所累,身心都被它束缚着,丝毫没有游兴。这是我不得已的苦衷,并非不领二位仁兄的盛情。还望你们见谅才是。”
景墨心想,唔,看来他当真是有心事的,前此自己所猜测的,竟不期而中了!但他的心事终究是为的什么?聂小蛮所猜测的性质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他可能坦白地告诉自己和小蛮吗?
聂小蛮微微一笑,拱手答道:“林兄既有心事,我们自不便勉强。但是探胜揽奇的时候,少一位合意朋友谈谈,未免减少些兴致。”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不知道林兄所说的心事,可能见示一些?我们虽属浅交,但若有什么可以尽力的地方,我们二人也很愿意勉效一分绵薄之力。”
景墨闻言,也附和道:“我们同是作客,声气融洽,原不必分什么彼此。”
林剑章向两人俩瞧了一下,突然把视线垂下了,却不答话。
聂小蛮又说道:“这几天我见林兄的心神不宁,本来想动问,今晚上真实很冒昧,请你宽恕。”
聂小蛮将双眼注视在林剑章的脸上,而林剑章此刻也抑起头来,二人的视线不期地相接。剑章又立即低下了目光,脸色愈发变得通红。
他呆了半晌,刚才低声答道:“聂兄,苏兄,你们肯仗义相助,小可真是感激不尽。我到这里来,的确有所图谋,不过因为种种关系,不能不管守秘密。还请二位仁兄原谅。”
一听这话,景墨不禁大失所望,这样一来不由不疑惑起来。会不会他会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聂小蛮站起身来,坦然答道。“林兄既须保密,我们自然也爱莫能助。但我有一句忠告,作事宜处处谨慎,万万不可使气躁进。此后你若使需用我们,但一招唤,我们都愿意效力。”
那青年略略抬起头来。眼眶一红,几乎要流出泪来。
他凄声答道:“老爷的忠言良箴,真正难得。兄弟的事,不得动力,恐怕终难成就,早晚也许就要求教。不过我的事情虽秘密,却并没有一些儿暧昧不正当的意味。请两位可千万不要误会。”
聂小蛮忆道:“林兄,你别说这话,我们都明白的。再会罢。”
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这时候亥时的钟早就已经敲过了,至少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景墨觉得林剑章的话有些儿藏头露尾,很是难以忍耐。
景墨向聂小蛮问道:“小蛮,你听剑章的口气,能不能预测他所谋的事终究是什么一回事?……正当不正当?犯法不犯法?
聂小蛮突然嗤然地笑道:“你问得很奇怪,有些儿不合理。”
“何以见得?
“要知道正当的事,也有犯法的;不犯法的事,也有不正当的。这两句话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景墨着急地追问道:“那么你先说他的事正当不正当。
小蛮想了想,感叹道:“这很难说。我观察他的情形,有两种可能的假设:第一,他的秘密仿佛关涉国事,因为他的辞色之中,往往流露一种理直气壮激昂慷慨的态度。不过今晚上他的神态突然又改变了。这样一来,我又有第二种假设。他的脸上满蕴着怒气,又似乎现出羞赧的样子,有什么话不便启齿,很像是一个情场中受挫的败卒,失败了也说不出口。这又似乎他所谋干的,不外恋爱问题。总而言之,二者之中,必居其一,正当不正当,还是你自己去估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