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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0 鼻涕虫过多

    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斯莱特林的校袍站在人群里微笑。她微笑时越发显得脸圆圆的,嘴角有两个梨涡。她那双昏黄色的眼睛像秋日的落叶,也像蝴蝶翅膀上最黯淡的一抹颜色。那是生命走向衰落时的代表色,却在她身上焕发着极致的生命力,仿佛她眨一眨眼,落叶就会回到属于它的树上,蝴蝶就会找到属于它的一片花海。
    “你不应该看到我,”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春日的鸟鸣,“睁开你的眼睛去看真实的世界,我并不属于你的视野。”
    “你是我姑姑,对不对?”西奥多置若罔闻,“你是卡佩拉诺特,我爸爸的妹妹,对不对?那些紫玫瑰都是为你种的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他们还记得我,真好。”
    “是什么让我能看到你,姑姑?”
    “是你出幻觉了,所以你得赶紧回到真实的世界去。”卡佩拉的语气很温柔,西奥多总觉得她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小子,你长得真好看,比你爸好看。不过还好,你的眼睛像我。”不出西奥多所料,卡佩拉笑起来的时候也喜欢把五官皱在一起,仿佛脸庞已经在麻木的表情下伪装了太久,而笑完这次就再也不能笑了。
    “你留下来的挂坠盒到底是做什么的——”
    “好啦,好啦,跟你说了你要回到真实的世界,你就得听话呀!”
    西奥多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推了一把。
    1996年九月二日。
    “醒醒,醒醒,西奥多!你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
    “他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不知道,这都隔了两年了……”
    西奥多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斯莱特林长桌上他吃了一半的午餐和德拉科的灰色眼睛。布雷司正抓着西奥多的肩膀大力摇晃,把他摇得更加清醒。西奥多四处望了望,卡佩拉姑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我刚才……怎么了?”
    “我本来以为你趴到桌上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然后你突然闭着眼睛直起身,开始说胡话……”布雷司说道。
    “你是不是看到你姑姑了?什么挂坠盒?”德拉科的惊恐微微平复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西奥多。
    “我……我也说不清楚。”
    西奥多揉着额头,在手臂的遮挡下趁机在附近寻找着特拉蒙塔娜。很好,她被魁地奇队长厄克特拉去聊天了。西奥多莫名其妙地不想让她知道任何关于挂坠盒的事——不,应该是所有事。
    “至于挂坠盒,我是说我挂着的这个。”西奥多把挂坠盒从衬衫下面抽出来。它在午后的日光下和德拉科金灿灿的头颅交映生辉。
    德拉科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布雷司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真不是我胡乱揣测,我觉得这玩意跟你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的怪叫也有点关系,西奥多。”
    西奥多回想早上的课,那时斯内普教授正在讲阴尸,哈利波特跟他拌起嘴来。接着,挂坠盒忽然跳了一下,烫得西奥多没忍住叫出了声。神奇的是,那样的高温居然没把他烫伤。斯内普教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西奥多暗自庆幸自己的owls魔药拿了满分——这是阻止斯内普教授扣分的绝佳利器,更何况他还得顾着斐克达的面子。
    德拉科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南瓜汁,“要我看,你还是寄回去问问斐克达姨妈,她不是一直想要吗?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你姑姑去世前是埃文舅舅的未婚妻来着——”
    “不行!”西奥多果断道,“万一她也看到什么幻觉怎么办?她本来就有点神经衰弱了,你知道的,自从……”他没有说下去,再说下去谁都不好受。这只是西奥多拿来打掩护的幌子,真正的理由太难宣之于口了——因为没有理由。
    “要不然你寄给博金-博克让他们查查?你总不能天天戴着它,天天出幻觉吧?”德拉科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这东西是特拉蒙塔娜给你的吗?”
    “不是,是我从我家书柜里翻出来的。特拉蒙塔娜哪还干得出这种事?你不能指望她永远像个小丑一样蹦来蹦去,好歹给人家一点成长的空间嘛。”西奥多笑了(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把挂坠盒塞回衬衫里,余光瞥见几个低年级女生正迷恋地看着他的微笑。
    好蠢呐,西奥多想,她们居然都看不出来这是个嘲讽的笑容。不过其中一个小姑娘没有流露出迷恋的眼神,是达芙妮的妹妹阿斯托利亚,她正来回打量着德拉科和西奥多,眼神里居然有些善意的同情。纵然格林格拉斯家的姑娘心眼都多,西奥多还从未见过达芙妮这么看人呢。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看她最近有点疯——不对,是一直都有点疯,谁知道她过几天会不会突然杀个人或者砍掉别人的耳朵……”他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南瓜汁,一转头也看见了阿斯托利亚古怪的同情眼神,“那个小格林格拉斯是怎么回事?”
    “我赌我的旧彗星扫帚,达芙妮会把她知道的事情炫耀给她妹妹听。”布雷司扬起了眉毛。
    西奥多有些意外,布雷司居然已经可以拿达芙妮开玩笑了,看来他是真放弃了。
    “那她怎么可能还用那种眼神看我们?”西奥多调笑道,“好像我们很可怜似的——”
    他的笑容僵住了。他们确实很可怜,还很可悲。
    德拉科放下空掉的杯子,“真有意思。啊,我想念三把扫帚的红醋栗朗姆酒了。”他皱了皱鼻子,似乎要在空气中捕捉到一点并不存在的朗姆酒的气味。
    阿斯托利亚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尴尬地抿了抿嘴。这让西奥多对她的好感提升了一些,因为她的嘴角也有两个梨涡。她好像有些恼羞成怒,抓过书包一个人走了。
    “走吧走吧,该上魔药课了。不知道斯拉格霍恩的课怎么样。”
    西奥多一边观察着魔药教室外的走廊上的人一边发呆。格兰芬多三人组正在跟赫奇帕奇的麦克米兰寒暄;达芙妮抱着她的书,面对着墙壁不知在瞧什么;科纳、布特和图尔平正在热火朝天地聊魁地奇,安东尼戈德斯坦双手叉兜靠在墙上默默听着。西奥多向戈德斯坦微微点了个头,后者则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话说德拉科,今年的魁地奇——”
    布雷司的话还没说完,教室的门就开了。他们只得先走进教室。
    “噢,你好,哈利!你好,布雷司!”
    被点到的两人都或多或少地表露出了窘迫。布雷司走到西奥多身后,奈何后者比他矮一点,并不能挡住他。
    各种气味和烟雾在教室里弥漫。西奥多准确地在其中辨认出了黄油啤酒味、绣球花香和厨房的味道。想都不用想,有一个坩埚里装的肯定是迷情剂。
    “好了,好了,好了,各位同学,请拿出天平、药包,还有,别忘了拿出你们的《高级魔药制作》课本……”
    “先生?”波特举起了手。
    “怎么啦,哈利?”
    “我没有书,没有天平,什么也没有——罗恩也是——因为,我们没想到还能上提高班——”
    “啊,对了,麦格教授提到过这事……别担心,孩子,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你们今天可以先用储藏柜里的原料,天平也可以借给你们,这里还有一些旧课本,你们先用着,然后你们可以写信给丽痕书店……”
    斯拉格霍恩大步走到墙角的一个储藏柜前,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两本破破烂烂的《高级魔药制作》和两套暗淡褪色的天平,一起递给了波特和韦斯莱。达芙妮看着他们冷笑。
    “好了,”斯拉格霍恩说着回到教室前面,“我准备了几种药剂让你们开开眼界,当然啦,只是出于兴趣。等你们完成了提高班的课程,就应该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了。虽然你们没有亲手做过,但肯定听说过。谁能告诉我这一种是什么?”他指着西奥多面前的那口坩埚。
    西奥多本想举手,但看到赫敏格兰杰举手后他就放弃了。他现在可是明面上的食死徒的孩子,大约不能出太多风头。
    “是吐真剂,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剂,喝它的人能被迫说出实话。”
    “很好,很好!现在,”斯拉格霍恩指着最靠近拉文克劳桌子的那口坩埚,“这种比较出名……最近部里发的几本小册子上也重点介绍过……谁能——?”
    “是复方汤剂,先生。”格兰杰再次抢答。
    “太好了,太好了!还有这里的这种……”
    “是迷情剂。”西奥多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答案说出了口。格兰杰的手举到一半,蔫蔫地放下了。
    “一点儿不错。似乎根本用不着问,”斯拉格霍恩赞许地看着西奥多,“我想你肯定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它是世界上最有效的爱情魔药。”
    “非常正确!我想,你是通过它特有的珍珠母的光泽认出来的吧?”
    “还有它特有的呈螺旋形上升的蒸气,”西奥多把脑子里滚瓜烂熟的知识点说出来——这是他唯一能表达思念的方式,“而且,它的气味因人而异,根据各人最喜欢什么。比如,我可以闻到……黄油啤酒、绣球花,还有厨房的烟火气。”
    德拉科捂住了幸灾乐祸的脸。戈德斯坦本来在发呆,听到西奥多的话之后突然来了精神,微微勾起了嘴角。
    “亲爱的,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斯拉格霍恩问道。
    “……西奥多诺特,先生。”
    斯拉格霍恩的笑容僵了一下。
    “诺特?这个班里唯一的owls魔药满分就是你吧,小伙子?”
    “是的,先生,我只是运气好。”
    布雷司向西奥多投来“你完蛋了”的眼神。幸好,斯拉格霍恩此刻转向了波特。
    “嗬,对了!‘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也是麻瓜出身,她是全年级最优秀的!’我敢断定,这位小姐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吧,哈利?”
    “是的,先生。”波特说。
    “很好,很好,给格兰芬多的这位……”
    “赫敏格兰杰。”格兰杰骄傲地笑起来。
    “……格兰杰小姐加上当之无愧的二十分。当然还有斯莱特林的……诺特先生,也加二十分。”
    “你确定要加入鼻涕虫俱乐部?”布雷司嘟哝道,“那鹌鹑是真的不好吃,菠萝蜜饯也好不到哪里去。”
    西奥多还没说话,德拉科就先开口了,“你不能总关注吃的,布雷司,这是一个绝佳的资源。”
    “我宁愿关注吃的。”西奥多扶额。鼻涕虫俱乐部里的人资源再多也不会分给他一点,不过这至少是个不做作业的好借口。
    “当然啦,迷情剂并不能真的创造爱情。爱情是不可能制造或仿造的。不,这种药剂只会导致强烈的痴迷或迷恋。这大概是这间教室里最危险最厉害的一种药剂了……现在,我们应该开始上课了。”
    “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这里面是什么呢。”厄尼·麦克米兰指着斯拉格霍恩讲台上的一口黑色的小坩埚。
    “嗬!对了,那种还没说呢。女士们先生们,那玩意儿是一种最为奇特的小魔药,叫福灵剂。我想,你肯定知道福灵剂有什么作用吧,格兰杰小姐?”
    “它是幸运药水,会给你带来好运!”
    德拉科就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突然挺直了腰板,事实上全班都这么做了。他们的想法肯定也是一样的。西奥多不由得想到四月时发生的那一系列闹剧,如果那时他有一瓶福灵剂该多好……
    ……“这个嘛,我将作为这节课的奖品。”
    西奥多差点跳起来。
    现在魔药课上的竞争对手少多了,这个班里也只有格兰杰和戈德斯坦能勉强一战,但是如果西奥多把考owls时的水平拿出来,他们的胜算就没有几分了。
    “小小一瓶福灵剂,”斯拉格霍恩把一个塞着木塞的小玻璃瓶举给所有人看,“可以带来十二个小时的好运。从天亮到天黑,你不管做什么都会吉星高照。”
    德拉科转过头来看西奥多,做了一个“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口型。
    “如果想要就自己去争。”西奥多低声道。
    “你觉得我有可能争到吗?”德拉科理直气壮道。
    “就算我拿到了,也不是非得分给你。”
    “……算了。”德拉科瘪了瘪嘴。
    “那么,怎么才能赢得我这份奇妙的奖品呢?好,请把《高级魔药制作》翻到第十页。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你们就用这段时间好好地熬制一份活地狱汤剂。我知道,这比你们以前做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复杂,我也不指望有人熬出十全十美的汤剂。不过,做得最好的那个人将会赢得这小瓶福灵剂。好了,开始吧!”
    西奥多立刻点上了火,施火焰咒的时候差点连着案板一起点着。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自信的,不过格兰杰和戈德斯坦应该都对自己的水平有自信。西奥多努力回想两个多月前考owls魔药时自己的状态——那时候他紧张得手抖,可现在他手抖的幅度大太多了。
    那可是一小瓶福灵剂啊!真要命。
    西奥多开始回忆父亲说过的事情来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十几岁的时候做过一次福灵剂,那时候你姑姑还没上学呢,我一放暑假就开始做准备,到了圣诞节假期就刚好是半年了。圣诞节我回家的时候,你姑姑苦着脸把坩埚端到我面前,跟我说‘我们失败了’……
    “噢,我记得斐克达罗齐尔加入食死徒的时候也做过,那真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过场仪式,用一个晚上做出半年都不一定做得出的东西,我没能看到那个搞笑的场面,他们大概是在讲笑话吧……”
    西奥多越想越慌,他只好决定不想这些了,专心做魔药。
    德拉科正在飞速地切缬草根,仿佛刀法越快切得越碎效果就越好似的。切完了缬草根,又轮到瞌睡豆被摧残。西奥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德拉科,瞌睡豆不太好切。”
    “我知道!”德拉科被跳来跳去的瞌睡豆气得脸色涨红。在斯拉格霍恩走过来的时候,他切得愈发用力,但那颗顽强的瞌睡豆每一次都完美地逃过了他的刀。“先生,我想你一定认识我爷爷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吧?”
    德拉科脸上的涨红忽然就消了下去。西奥多还没见过他跟一位新老师——而且是他曾经称之为“愚蠢的教书匠”的人——这么有礼貌地说话,可是斯拉格霍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认识,听说他死了,我很难过,不过这也是意料当中的事,那么大岁数还患了梅毒……”
    西奥多差点把刀跟着瞌睡豆一起丢进了坩埚,布雷司呛了一下(他竭力伪装成是被烟雾呛的),达芙妮一刀切破了手指。德拉科的脸瞬间又涨得像个他喜欢吃的苹果,似乎巴不得一头扎进坩埚里一了百了。
    “好,时间……到!请停止搅拌!”
    活地狱汤剂比想象中难,西奥多到最后还是没能把粉红色的药剂变浅,不过他至少做出了带粉色的药剂。格兰杰一脸的烦躁,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没做出来;戈德斯坦几乎把衣袖挽到了肩膀上,额头上全是汗,面前的坩埚滋滋地冒着黑烟。
    稳了。西奥多提早扬起了胜利的微笑。
    斯拉格霍恩看完了拉文克劳那边的坩埚(戈德斯坦垂头丧气地把自己坩埚里的那坨东西倒了),慢悠悠地走到这边来。他仁慈地忽略了属于德拉科的那一团绿色果冻状的糊糊和布雷司做出来的浓稠的巧克力酱,瞟了一眼达芙妮的坩埚。
    “赏心悦目的雪青色,小姐。”
    达芙妮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谢谢您,教授,我叫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她的目光黏在斯拉格霍恩手中的小瓶子上面追啊追,可后者并没有再看她。达芙妮的父母并没有被捕,她父亲还是搞教育的,跟斯拉格霍恩算是半个同行,后者居然就这么无视了她。西奥多想起几个月前弗利维教授对着格林格拉斯先生流露出的古怪眼神,想必那就是答案。
    “嗯,不错,诺特先生……你是卡佩拉诺特的侄子?”
    “是的,教授。”
    “……可惜了,可惜了,”斯拉格霍恩摇摇头,“好好的一个小姑娘……”
    西奥多的希望都快烧破天灵盖了。不用走过场套近乎了,他想,直接把福灵剂给他吧。可斯拉格霍恩还是走到格兰芬多那边去了,也罢,过场总是要走完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西奥多今年不知道第几次怀疑这个世界是假的,而且这世界的虚假还是在特意针对他。
    “无可争议的优胜者!出色,太出色了,哈利!天哪,你显然继承了你母亲的天赋,莉莉当年在魔药课上就是如此心灵手巧!给,拿去吧——我说话算数,给你一瓶福灵剂,好好利用!”
    希望的火苗立刻幻化成了熊熊怒火。西奥多怎么都想不到波特会是优胜者——就算是救世主也得有个度吧?
    谁还没个魔药好的母亲了?但凡是斯莱特林哪个不知道阿斯特罗珀诺特的大名?西奥多不仅有魔药好的母亲,他还有魔药好到能让斯拉格霍恩记住全名的姑姑,还有斐克达——她可是正经魔药世家的女儿,十多年前还拿过国际大奖!不管是基因还是后天加持西奥多都有了,波特有什么?梅林托梦吗?
    西奥多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但他没想到在学习方面他也没有希望了。就算是格兰杰拿到了福灵剂,他也不会这么不好受。西奥多气得直接把坩埚里的半成品倒了,连施了三个清水咒把坩埚洗得发亮。他其实没有什么机会和场合能用上福灵剂——但那可是半年都熬不出的福灵剂!波特都已经是救世主了还用得着福灵剂吗?他就不觉得资源过剩吗?
    西奥多气得差点窒息,这倒让他清醒了一点。唉,他完全没必要这么气。或许他潜意识里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的事实,今天他也算是证明了这一点。噢,还有一个原因——那锅迷情剂一直放在那里,那些特殊的气味总让西奥多觉得李素还在;在她面前输给波特,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1996年十月。
    “你必须去,西奥多。”
    “我不去。”
    “行,”特拉蒙塔娜抱起手臂,“我来给你讲讲我和德拉科都做过什么。项链是德拉科买的,诅咒是我下的,而你什么都没做。”
    尖叫棚屋前,西奥多拍掉肩膀上半化的雪花,紧了紧围巾,冷冷道,“你别总说‘我和德拉科’,这项链是有用没错,但不是现在用。我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会聪明一点呢。还有,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诅咒是项链自带的。”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呢?”西奥多鄙夷道,“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去找布雷司了。他还在三把扫帚等我。”他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他曾在这里吻过李素,现在特拉蒙塔娜在这里简直就是对这个地方的侮辱。
    特拉蒙塔娜一把抓住西奥多的手腕。“西奥多诺特,你回来!”
    西奥多还以为特拉蒙塔娜又要扇他耳光,可她居然只是拿出了魔杖。
    “怎么?你要对我施挠痒咒?”
    “你可别忘了你亲爱的李素身上那个钻心咒是谁施的。”特拉蒙塔娜咬牙切齿道。
    西奥多并没有被特拉蒙塔娜激怒。他也抽出魔杖,“钻心咒谁不会啊?现在我也会。不只是钻心咒,我还会用夺魂咒让你揭光食死徒的老底呢!”
    “行啊,你很厉害啊,”特拉蒙塔娜把魔杖放了回去,语气变得比西奥多还要尖酸刻薄,“那就请聪明绝顶的你来说说,什么时候用这条项链?”
    西奥多厌恶地皱了皱鼻子,退远了一点,“这种东西就是无用功,还不如让斯内普去做呢。”
    “斯内普?呵,他也配?”特拉蒙塔娜冷笑一声。
    “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你不知道吗?不过也是,你这么蠢的人是不会懂的。”西奥多把魔杖放回裤袋。特拉蒙塔娜配不上他的咒语。
    “你也不见得明智到哪里去,你这个懦夫!”特拉蒙塔娜把“懦夫”咬得格外重。
    西奥多懒得反驳。特拉蒙塔娜的脑子不会允许她明白西奥多为什么是个懦夫。特拉蒙塔娜其实也很可怜——西奥多至少有父亲教他怎么正确地面对这个世界,她什么都没有,但这并不能成为西奥多不鄙视她的理由。
    “那你去啊!我不拦你。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人能名正言顺地送一条带诅咒的蛋白石项链给邓布利多。我还就不明白了,你是靠什么加入食死徒的?你父亲都没你这么蠢。”肆意奚落人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比抽烟都让人神清气爽,尤其是在现下特拉蒙塔娜没有借口控制他的时候。
    “你——”
    “我劝你赶紧去吧,天气正在变差呢。”西奥多露出嘲讽的微笑。脖子上的挂坠盒开始微微发热,好像它也受西奥多的影响,变得高兴了起来。
    “是的,当时赫伯特把所有的鬼飞球都拦住了,扎卡赖斯却在那里叫个没完,非得说是海蒂一直在干扰他!海蒂就是太温和了,要是换了我,我早就跟扎卡赖斯吵起来了……也不知道他这个队长怎么当的!如果我是队长——就算随便拉个人去当队长,赫奇帕奇队也不至于没落成这样!”
    风雪越来越大,把贾斯廷的声音刮得小了些。他在说早上看赫奇帕奇魁地奇队训练的事,听起来怒火不小。厄尼放缓了脚步,把大半张脸缩进围巾里,又把被吹到身后去的斗篷拉到身前。
    如果汉娜在这里,她大概会和贾斯廷一唱一和,但是她不在。汉娜的母亲去世了,是被食死徒杀的。厄尼以为她只是回家去参加葬礼,可到今天她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一封信都没有寄来。莎莉安也一封信都没有寄来——想到这里,厄尼的罪恶感更重了——如今他很少想起莎莉安了。
    “当年赫奇帕奇队连着多少年拿魁地奇杯啊!”贾斯廷长叹一声,“当初的队长还是扎卡赖斯的父亲呢,真难以相信啊。”
    “嘿,厄尼。”一直没说话的凯文惠特比突然开口了。
    苏珊去草药温室给斯普劳特教授帮忙,厄尼就把她表弟带了出来。比起跟同龄的朋友待在一起,凯文显然更乐意跟六年级的大哥哥们一起出去。三岁并不是很大的年龄差,但在霍格沃茨就是个巨大的鸿沟。
    “怎么了?”厄尼有些艰难地转头。
    “苏珊跟我说,你父亲、姑姑和叔叔以前都是赫奇帕奇队的,你怎么没进队啊?”凯文脸上没有像苏珊一样的雀斑,但他的眉眼很像她。他胖乎乎的脸被风吹得通红。
    “我?我可能更喜欢当级长吧。”
    贾斯廷笑出了声,不过他很厚道地没拆穿厄尼没什么魁地奇天赋的事实。
    “嗨,厄尼!贾斯廷!”
    哈利他们也要回城堡去了。厄尼和贾斯廷向他们挥了挥手,凯文则激动得跳了起来,可惜哈利没注意到他。
    雨夹雪总算是小了那么一点点。厄尼看到辻美幸和拉文德布朗走在他们前面,还有个女孩他没认出来。不需要走得太近,就能听见她们的争吵。
    “这和你没有关系,美幸!”
    “可是这东西来路不明,凯蒂,你不能——”
    “你的预言也不是百分之百会实现的!”凯蒂贝尔尖刻地说道。
    厄尼印象里的贝尔脾气不错,辻美幸也不像是很会跟人吵架的人,她们怎么会吵起来?
    “可是……可是万一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们别吵啦,有话好好说嘛——”
    事实证明,辻美幸的预言比特里劳妮的胡说八道还要邪乎。布朗劝架的话还在嘴边,贝尔就像中了咒一样一下子飘到了空中。那个瞬间,厄尼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苏珊不在,然后他开始后悔去年没跟辻美幸多打交道:如果他能预知一点未来,他可能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甚至包括现在的这件。
    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来的时候,厄尼只来得及把凯文拉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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